追寻与守候

过斑马路时，路璐挽着晓飞的胳膊，对晓飞说：“郊区开车的不要命了，连红灯也不管；下学期我就要来这边，可真不敢单独出来！”晓飞道：“我听弟弟说，天津一带管他们叫‘狗骑兔子’。”路璐笑道：“小狗骑兔子，好名字！”
晓飞与雅梦相视而笑，昭芳生气道：“死猪——晓飞，这么长时间了不来看看我们。”晓飞道：“这不今天来了？”昭芳说：“胡扯，雅梦跟我讲过了，你是来看花的。”晓飞说：“昭芳姑娘貌美如花，看花就是看你呀。”昭芳闻后，磨拳霍霍，向晓飞打去，一面喊“好你个死猪晓飞，油腔滑调，油嘴滑舌——还游来游去！”晓飞绕雅梦和路璐转圈圈，大呼“女侠饶命，昭君是我大姐”。雅梦和路璐说说笑笑，晓飞与昭芳打打闹闹，前往牡丹池。
牡丹池是师大新校区家属楼的特有景观，占地一两亩，正值牡丹花盛开时节，万紫千红，娇艳绚烂。今日春光明媚，又是周六休息日，本市大批人前来参观，这给荒凉的校区增添了人气，提高了名气。为此，师大白天挪开隔离民工的电网，算是打开通往牡丹池的大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些中年男人眼睛看了还不罢休，脸凑近了，嘴巴亲吻鼻子亲闻，赞美这里的花儿色香味俱全，比家里的糟糠之妻盛强百倍。
昭芳从包里取出相机，对晓飞说：“晓飞，我给你拍一张。”晓飞捂住脸，说：“别，我害怕照相不亚于小孩子害怕考试，总发挥不出正常水平。”昭芳说：“我只要个大意——哦，类似于素描就行，万一你香消玉损，我总可以睹物相思。”晓飞说：“昭芳姑娘，你这样可刁难我了，我不知道活着好，还是为了你想我，死了好？”昭芳说：“哼，反正不能死在这牡丹花下，免得阴间又多一个*鬼。”晓飞俯身在花丛中，花朵遮住他半张脸，昭芳紧按快门，说：“呀！大花脸，还闭着眼——死了，哈。”晓飞嚷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给我拍照，你一直在捉弄我，赶紧删掉，删掉……”晓飞拉雅梦站在一处说：“给我与‘花中仙子’拍一张，好好拍认真拍哦。”雅梦脸色微红。昭芳答应着，调整焦距，说：“看过来，靠近些，好。”路璐在一旁默默地凝望三人，又抚弄一只紫玫瑰。四人又接连拍了一些照片。这时，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来到四人身旁，调皮地说：“我也要拍。”路璐手拿相机，蹲下身道：“小弟弟，姐姐这就给你拍，站好了。”小男孩兴奋地举起双臂，岔开手指头说：“我这棵‘小树’好看吗？”雅梦笑道：“好看，太好看了。”昭芳正酝酿着摆弄小男孩身姿的绝技，听远处一对老人喊：“亮亮，快过来！亮亮乖，不要打扰姐姐们——哦，还有一位哥哥。”亮亮不理爷爷奶奶的喊话，直至他们蹒跚地来到近旁，他狡猾地躲在路璐身后，生怕爷爷奶奶擒了去。四人说：“让亮亮跟我们玩吧，没有关系。”两位老人高兴地叹：“唉，孙儿惯坏了——你们可都是师大的？”晓飞说：“是的。”
老人说：“我们也是，老校区家属区的，今儿周六，亮亮不用去幼儿园，带他过来看花。”路璐说：“原来你们两位是我们老师的老师。”老大爷哈哈大笑：“老教员啦，一大把年纪，你们是祖国教师的新生力军，真羡慕你们赶上好时代呀！哈——”晓飞想说：“二老身子骨硬朗，精神爽朗，一点看不出老。”不料，老大爷笑得累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呛得弯腰。几人忙扶他坐到花池的石椅上。老大爷忆峥嵘岁月，道：“当初我们俩出来做老师，才初中毕业，你们可不知道，三年困难时期咱们国家受到多大煎熬，人才紧缺；后来，逐渐重视教育，我们两口子在农村教书，学校都是低矮破旧的土房子，外面下雨，屋里滴答，冬天往进灌风，夏天闷得透不过气来，活遭罪；孩子们上学艰苦，缺吃少穿；我们两口子当时虽然结了婚，但还是分居，跟教员睡大铺。为了‘普九’，大家没有一人喊累喊苦，咬紧牙关，挺了过来。”老奶奶说：“可不是嘛，当时哪敢想象能有今天哇？能清闲得领孙子到处转悠，遇见以前的学生，他们对你恭恭敬敬，尊崇拥戴你，简直像当了神仙——”她叹了口气说“——只是苦了那些一起工作过的民办教师，没有转正的机会，过早退休，有的扛起锄头，耕田去了。我们是幸运喽……”四人静静聆听两位老人的执教生涯，他们讲到动情之处，嗓音呜咽。老大爷说：“民族的发展在于教育，自从国家设立师范院校以来，教师才得到系统地培训，整体素质有了大幅度提高，这是惠及子孙的一件大好事。”
雅梦激动道：“两位老师对教育的关注和热爱让我敬畏不已，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当今而言，若教育的功能真正发挥出来，定能平天下——从小的方面说：塑造人生，成就事业；从大的方面讲：使民族振兴，国家富强。”
老奶奶说：“难得小姑娘有这番信心，时下流行的一个话题是批判教育，孩子有了问题，统统归罪于教育制度，对高考怨声载道，他们的头脑太热了。”
雅梦说：“教育问题是客观存在的，所有人应该正视，想办法解决，并不是只靠几个教育专家摇旗呐喊，也不是单凭几个脱离学校、在大众眼里的成功人士否定教育，因为它是关乎整个人类发展的事；我觉得教育制度与社会经济、管理体制以及家庭密不可分，它们止步不前，只想推行几个新鲜名目的改革方案，收效甚微。”
晓飞说：“一句话说来，便是木桶原理。”
雅梦与晓飞相顾而笑。
老人说：“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我们也变得年轻了，准教师们，不管怎么说，校园还是一块圣洁的土地，别盲从那些负面的消息，夸张的报道，凡事保持清醒的头脑，理智的分析。大部分教师没有名，没有钱，默默地教书育人；一名年轻老师要学会擎着高贵的灵魂，面对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年轻人，要学会高洁！”四人点点头，亮亮在旁边玩腻了，嚷‘爷爷奶奶走嘛，走嘛，看花去……’”老大爷微笑道：“走，马上走，哈——”
四人又在牡丹池玩了片刻，晓飞道：“看得时间长了，感官早已失去对花儿的美好体悟，其实牡丹是不变的，看来人的眼睛对美的要求也像青蛙对虫子一样，必须是动的。”昭芳说：“你的充其量是蟾蜍眼——不，猪眼。”雅梦和路璐只顾笑，晓飞看看黑乎乎地昭芳，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下，不理会她。昭芳突然说：“雅梦，我们带晓飞和路部长去合奏音乐，好不好？”晓飞问：“什么大作？”雅梦说：“是昭芳作的曲子，名为《三人吟》。”晓飞说：“好啊，今天虽然腿累了些，可眼睛、耳朵享了福，尤其能倾听昭芳的天后歌声。”昭芳说：“这话我爱听，下午你们还有口福。”晓飞问：“新校区有什么好吃的？”雅梦说：“我带你和学姐去新校区附近的农家乐，尝尝本地的特色小吃，又实惠又好吃，准让你们大饱口福。”晓飞说：“太好了。”他问路璐：“喜欢去吗？”路璐道：“当然喜欢啦。”
四人来到练功房，一间宽阔整洁的大教室，讲台上摆了一架黑色钢琴，下面圆弧形舞台，周围乐器齐全。昭芳打开柜子，给雅梦取了一支横笛。晓飞说：“雅梦，你还会笛子？”雅梦一笑，昭芳说：“雅梦多才多艺，会的东西多着呢。”她问路璐要什么？路璐拿了支口琴。晓飞道：“就剩我啥也不会，笛子吹不响，口琴吹起来像刮西北风，咦，那钢琴我倒能摁出几个变化的音符来。”他坐到钢琴旁，装模做样地说：“下面由著名音乐家给大家奏一曲《沂蒙山小调》。”他顺手划了几下，昭芳捂住耳朵，说：“别制造噪音！”她取出乐谱，给路璐讲解。晓飞安安稳稳地坐到舞台一角，静听三人排练。三人将曲子合了几遍，雅梦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昭芳琴声高山流水，碎玉相碰；路璐口琴夹杂其中，若有若无。昭芳问晓飞：“感觉如何？”晓飞只是当初应付高考背住几首乐谱，此外音律不通，想说听得很顺耳，念及三人辛苦半天，假装如梦方醒，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昭芳嘿嘿笑，晓飞问：“有歌词吗？”雅梦说：“我只写了上半阙，在昭芳那儿。”晓飞起身拿来看：
蒙蒙细雨煦煦春风 桃李枝头蓓蕾红
莹莹晨露泉水叮咚 灵魂有了你不空
星星烛光照亮黎明 安慰那求知心灵
漫漫岁月清瘦背影 用生命播撒真诚
晓飞说：“唱来听听。”和着琳琳琅琅地伴奏，昭芳嗓音宛若天籁，圆浑响亮，雅梦声调温柔，恬淡悠远，晓飞情不自禁地闭眼，犹如一缕春风拂面，飘来玉兰花香，他仿佛飞到春光明媚的新湖上……二人唱完，练功房安静下来，晓飞赞道：“真好听！我来写下半阙，昭芳，待会儿教我唱。”昭芳一面递给他纸笔，笑道：“只要你愿意学就好。”
晓飞写完，给了雅梦和昭芳。她们惊喜道：“太好了，《三人吟》今日终算完成。”昭芳对晓飞说：“坐好了，我来教你们唱。”晓飞说：“我也领略一下音乐的魅力，开始吧。”昭芳神采奕奕，一句一句地唱：
蒙蒙细雨煦煦春风 桃李枝头蓓蕾红
莹莹晨露泉水叮咚 灵魂有了你不空
星星烛光照亮黎明 安慰那求知心灵
漫漫岁月清瘦背影 用生命播撒真诚
双眸凝聚渴望面孔 无悔追寻青春梦
音容笑貌人格品行 点滴潜入我生命
花开无言花落无声 香遗人间久久停
树荣有意树枯有情 爱留心中痴痴等
第五十一章 蒙娜丽莎（1）
从新校区回来的路上，路璐一脸庄重，晓飞问：“今天玩得尽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