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与守候

吃得好不好？”路璐不做声，凝视窗外自顾心事。晓飞又问：“你不高兴？”路璐轻轻哼起《三人吟》，意在表达她喜悦的心情。晓飞的脑子好像开了窍，说：“别在她们面前端学姐的架子嘛？赶快变回路璐本色。”路璐顽皮地捏住晓飞的鼻子，质问：“猪头猪脑，我有过吗？”晓飞张大嘴巴，一边喘息一边说：“路璐一直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绝不欺强凌弱。”路璐松开手，说出晓飞的心里话：“真拿你没办法！”晓飞一本正经说：“路璐，我想参加转入数学学院的考试，改变专业。”路璐惊喜道：“真的？”晓飞说：“没开玩笑。”路璐又变了回去，换用学姐的口吻，表示她的话很有力道：“每年想跨入数学学院的人太多了，可成功的极少。你可要用心准备考试，我把大一专业课本借给你。”晓飞说：“太好了，路璐学姐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助之手。”路璐淡淡一笑，说：“看不懂的话我给你讲解，还有，从明天——不，从今晚开始，我就要准备考研了。”晓飞大惊，问：“大三就准备读研究生？不过凭你在数学学院的表现，我相信你有实力。”路璐说：“其实我不想考，毕业后直接工作该多好。开学以来，哥哥嫂子对着我的耳朵不停地念‘考研经’，说考上研究生，才会有更大的出路，他们逼我自学专业课，要给我报北京大学数学系，说我考不上的话大四还有机会，烦得我不想回家；这些日子我认真思量，今天做了决定，听从他们的话，投入到考研复习中。”她红着眼睛说：“晓飞，我祝福你。”晓飞说：“我只不过参加一个跨专业考试，与你相比，容易得多了；不管怎样，借你吉言，祝我们两人一起如愿。”路璐一个劲儿地望向车窗外，俄而，她扭过头说：“过会儿下了车，你同我去女生院，在门口等我，我去给你取书。”晓飞说：“嗯，又要瞻仰‘师大女神’，但愿她别拿铁拍子轰我。”路璐笑道：“她最近老实多了，个把月后，后勤要调动门卫，她怕落选，正忙着积累人脉。”晓飞说：“哼，鬼才投她的票。”路璐说：“不见得，她工作认真，很会看家，我就支持她。”晓飞换了口气说：“当然啦，鬼也有漂亮鬼。”路璐抖动四肢，申明道：“我是人。”
良久，晓飞夹了几本书回公寓楼，恰逢周大伯值班。他说：“从图书馆借的，是不？”晓飞道：“借的，不是从图书馆。”大伯喝了口茶，道：“你这小子，哈——有时间来玩。”晓飞笑道：“会的。”
进了寝室，黄玉龙正趴在黄超桌子上写东西，崔永元龇牙咧嘴，玩弄握力棒，晓飞问玉龙：“写什么东西呢？抄作业也没见你这么认真过。”玉龙头也不抬，“抄入党申请书，刚打印的，芬姐急催呢。”晓飞说：“咋不自己写？连点入党诚意也没有。”玉龙高傲地抬起头，赏了晓飞一眼，沮丧道：“纵然我有满腔热情，咱唱得不如别人好听。”又埋下头，继续写唱本。晓飞询问永元：“宿舍其他人呢？”永元道：“黄超在操场训练，雨雪加紧排练入场式——看我！也在为运动会练力气。就他——”永元手指玉龙“——啥项目也不参加，恬不知耻地说：‘为我们运动员服务。’”玉龙虽然有口，但无心为自己争辩，因为他只想进步。永元说：“早上训练完就不见了舍长，你去了哪里？”晓飞说：“到新校区玩了。”永元说：“不毛之地少去为妙。哦，舍长，后天就开始运动会，我们俩一起参加一万米长跑，比的是耐力，你跑第一我跑第二。”晓飞笑道：“第一第二无关紧要，能坚持跑下来的都是胜利者。如果能像平时训练那样的话，我们俩不妨手拉手，一起冲过终点。”永元说：“好极了。诗诗说我的爆发力很好，我就报了百米赛跑；看看我的爆发力——”说时，他用力扣紧握力棒，扭成Ｕ形，晓飞说：“小崔，到时候我们给你加油。”
黄玉龙抄毕，活动手腕，顺便活动嘴巴：“年年运动会，有意思吗？这运动会像过门十几年的媳妇，早没了新鲜味儿，倒不如给自己放两天假，快活快活；我劝你们小心谨慎，来到大学不再出早操，睡了半年多，四肢僵硬，万一蹦啊跳啊，弄得胳膊断腿折，乖乖不得了。”永元说：“闭住你的臭嘴，少放臭屁！”玉龙理解为少放不是不放，继续道：“永元参加一百米赛跑，是在第一天上午，而一万米长跑在最后一天下午，这就好比啃一只鸡，只吃了鸡头和鸡屁股；朱晓飞就更糟啦，空有鸡屁股可以咬。”说完，他哈哈大笑。晓飞恶心他，道：“鸡屁股洗干净了照样有营养，你也躲不了，跟在我们后面假装搞服务，只能吃口鸡屎尿。”玉龙正愁无言以对，眼见黄超满头大汗，从外面闯进来，缓了缓，说：“黄兄，铅球扔的咋样？到比赛时悠着些，万一丢到美国，砸坏白宫的玻璃要赔钱，砸破奥巴马的头要赔命。”黄超强打精神，露出大牙，笑道：“哪能呢？下午进步挺大的，运动会取个名次不成问题；舍长回来啦。”晓飞点点头。
玉龙计上心来，盯住晓飞奚落说：“黄兄，你看晓飞花容月貌、风姿绰约，上边人真是没长眼睛，他连个入场表演的机会也没有，可惜可惜。”说时，他一个劲儿地咂舌头，宛若掉牙的老头子咀嚼豆腐脑儿。
前些阵子，院里遴选入场式演员，沉思告诉黄超：“我要与朱晓飞跳交际舞。”黄超说：“你和他跳，我就死给你看！”他连哭带上吊，只恨爸妈把他的形象生得不及格，不能陪心爱的人一起上阵。黄超苦苦哀求，要雨雪顶替晓飞出场，沉思最后答应。雨雪深入贯彻朋友之妻不可欺的原则，同沉思跳舞，眼睛始终落在庄子和罗青吟身上。沉思姑娘怪他不专心，宛若抱一把会说话的椅子，跳得极不舒服，把怨气全部撒在黄超身上。黄超不敢言，更不敢怒，俨然一个“受气包”。傍晚，他又给沉思发泄了一回，饭没吃几口，忍辱负重地回窝。此时遭到黄玉龙报复晓飞的一问，黄超紧抓千载难逢的机会，瞪起大眼睛，手指宿舍门方向，张开吃人大嘴巴，恶狠狠道：“滚！你给我远远地滚！”玉龙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儿跑了。黄超大胜，摸摸脸，又双手叉腰，终于体味到做人的滋味。晓飞和永元笑呵呵看完这一幕，不再干预黄氏兄弟的恩怨，桌子上的手机也跟着高兴地跳起来，晓飞查看信息，请他周日去飞黄购物大厦一层的“蒙娜丽莎婚纱摄影店”当礼品派送，待遇优厚，望莫失良机，署名“大学生创业联盟”。晓飞想，明天只能打工去了，否则报名费就打了水漂；他想回电问他们，礼品派送是什么工作？又顾名思义：应该是派送礼品，体力活而已。
周日清晨，永元早早起床，唤醒晓飞，邀他一起去操场训练。晓飞说：“你随他们去吧，我今天出去做兼职。”永元坚持说：“大家都跑了一个月，今天是院里最后一次集训，要善始善终，你必须得去。”晓飞一笑，说：“善始善终，听你的。”
两人来到运动场，混同学院其他男生一块儿奔跑。十几圈过后，晓飞领先，永元在其后，紧追不放。最后半圈，晓飞看了看背后的永元，放慢脚步，伸出手来，永元会意，抓住晓飞的手。过了终点，晓飞喘口气说：“小崔，后天比赛时我们俩的步调必须保持一致，胸脯保持同一条水平线，才能得到同一个名次。”永元说：“知道了，不管第几名，咱们只要相同就好。”晓飞看看时间，匆匆换衣服，洗了一把脸，去超市买了口吃的，一边填着肚子一边前往校门口等车。
第五十二章 蒙娜丽莎（2）
飞黄购物商场坐落在市中心，整个大厦像满清的皇冠，最上面尖尖的；夜晚流光溢彩，如同镶嵌千百颗颜色各异的宝石，为本市最瞩目的地方。商场西北方位各有一道门，门前的广场面积有几亩地，周末人流涌动；一些卖冰糖葫芦、棉花糖的小贩租了地摊，驻扎在广场边缘，吸引路过的小孩子的眼球，不时传出呼喊，“妈妈，我要”。妈妈们的回答不一，有的说“乖，妈妈这就买”，有的说“你看那卖东西的脏兮兮的，你瞧那卖的东西脏兮兮的，吃了拉稀”。于是有的孩子哭了，有的孩子笑了。商厦一层出租给散户，晓飞从西门右拐，一眼看见了蒙娜丽莎婚纱摄影店，第三家。左边一家卖运动装，门口站着奥尼尔的画像，高大威猛，上面写有潇洒不足、不羁有余的国文：“我奶奶打小就教过，我是从来不能吃亏的”；右边的店销售女性内衣，门前摆了一列塑胶人，披挂着店里的主打产品，穿着简略程度让人直抱怨：为啥不摆俩真人？店名下打了一行副标题：“爱他，就给他想象美”，看得人心里怦怦跳。晓飞仔细瞻仰摄影店，门只有宽度没有高度，像准备接吻而微张的嘴唇，门楣上写了一行小字：“留下人生最美丽的笑容和记忆”，以蒙娜丽莎夫人半张微笑的脸作为图片背景。晓飞哈腰进了嘴巴，很惊奇地发现，店的肚子宽阔无比。有几名正化妆的女员工，吵吵嚷嚷的，也有人摆放桌椅，桌面上放有相册集。朱晓飞东张西望，一名穿红色长裙、妆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上前来：“先生是来咨询婚纱照的吗？我们九点钟才上班，请您先坐下来，稍等一会儿。”晓飞笑道：“光棍一条，来做礼品派送。”她指里面道：“请到总台报到。”晓飞点点头，向里走。
吧台坐了一位中年女性，脸很平凡。她没有涂脂抹粉，与店里其她女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