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流风

  “交流……”朱煦景差点没摔倒，气急败坏，“风凌楚！谁跟你说我是来嫖妓的？还交流经验！你还嫖妓嫖出心得了是吧？”这还是姑娘家吗？这种人居然还是当朝首辅的千金！
  “呵呵！”风凌楚站在他跟前，一条腿抖啊抖的摇着折扇，笑得暧昧，“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我又不会笑你。好色乃人之天性，尤其像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见惯了那些温婉的美人当然也想打打野食，这一点我很有研究的。”难得见面哪，先气气他再说。
  “你……”他非常严肃地考虑着掐死她的可能性，终因可能性太低而放弃，“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本王要回府了。”一甩衣袖，他当真走得潇洒。
  他也真是够倒霉的，这几天一直被太后关照着选妃的事，心情已经够烦躁了，被好友抓来藏娇楼说是轻松轻松，竟然还在出来透气的时候碰上这个灾星！不由地让他感到纳闷，他最近是不是在走霉运？
  “哎，跑这么快干什么？”好不容易找着个人消遣，她才不打算这么快就放他自由，跟上去继续烦他，“我说你是不是心思被说中了所以没脸留下来？大叔？”
  脚步猛然停住，转过来的那张脸燃起冲天怒火，阴森森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什么？”她无辜地摸摸鼻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大叔？”
  “你，你……”可怜他尊荣半生，自遇上这个恶魔就再也没了冷静的态度，一口牙咬得死紧，“你叫我大叔？”他浑身上下哪里像大叔了？
  “我很有礼貌吧？”那人还得意洋洋地叫嚣。
  “你，我……”火山陡然爆发，岩浆喷了一地，“风凌楚！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像大叔了？”
  “不是大叔吗？”她困惑地偏着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二十七岁的老男人，叫大叔很礼貌了。”
  二十七岁的……老男人？老男人！他非常确信自己现在很想砍人，握紧双拳，怒极反笑，“风大小姐，你也是个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哪个十九岁的姑娘还没出嫁的？官家千金大都及笄出嫁，只有她，顶着个大家闺秀的头衔，明里是首辅大人不想将自己的女儿随便嫁人，暗里是没胆把她嫁给常人——哼，普通人要娶了这么个妻子，不成短命鬼才叫奇怪。
  “是呀，”她接得顺口，“为了不想当老姑娘，我只有赶快找人嫁了，而你现在也在被太后逼婚吧？有没有兴趣合计合计？”嘿嘿，气他是顺便的事，最重要的是先把昭王妃的宝座骗到手！
  一双黑瞳眯起，朱煦景怀疑地盯着她：“合计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还能是什么？只不过想跟你讨论一下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利的合作。”他也是一把年纪了，再不立妃，估计老太后也会塞给他一个，找个不认识的还不如找她来得实在，怎么说两个人也认识这么多年，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朱煦景自然不笨，想想她的语意，便揣摩出大概了。他嗤笑：“算了吧，我不想难得回京还给人气得半死。”每次见这家伙，就是他火冒三丈的时候，也许真是上辈子有仇，他对外人的冷静在她面前全派不上用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
  “话可不是这么说，”风凌楚看似百无聊赖地挥着扇子，心里却在不停地计量，“你对那些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厌烦到什么程度我们都清楚，要是真的可以随便娶一个冰着，你早就做了，何必这么多年来还一直打光棍？恐怕心里也是不忍心吧？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照样能给你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昭王妃，而且自己会过得很痛快，完全不必你内疚。这么好的事，你有什么理由拒绝？”闲散中，一双眼眸精光四射，直视着他。没错，这就是她打的主意，一则两人都有利，二则他也入得了她的眼。
  她的话说得正中他的心思！朱煦景微微一震，心里竟然真的认真在考虑她的提议，眸中浮出沉思之色：“这样的话……”
  “再说了，像我这么个京城人人称颂的‘大家闺秀’肯嫁你，也是你的荣幸。怎么说我也是聪明慧黠，品貌双全，精通诗词，且端庄娴静，没听别人说‘娶妻如娶风凌楚，此生无憾’吗？能娶到我，算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就在那人稍微有些心动的时候，这人自吹自擂的本性又藏不住了，一下子把那人刚刚有些摇动的心意全部打回原形。
  “你算了吧！”他现在非常确定，要是真娶了这家伙，他一定会英年早逝，“风大小姐本王高攀不起可以了吧？”去，就算她再怎么大的名声，也不过是个臣女，他可是亲王，还用得着她来挑？
  糟！弄巧成拙！风凌楚赶紧扯出笑容，想把他圆回来：“啊，其实呢，昭王殿下功勋显著，战绩彪炳，要说高攀是我这小女子高攀了才是，呵呵……”
  “那咱们这高攀来高攀去也没意思，不如就此了断好了。”如果以后都不见面就更好了。
  她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还是可以商量商量……”
  “不必了！”朱煦景挑着眉，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活得很高兴，还不想早死。”
  “这……”
  他敷衍地一拱手，打算早早打发了她：“好了风大小姐，请回吧，再不回小心首辅大人又心绞痛了。”挥挥衣袖，预备走人。
  “朱煦景！”那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这下看他的反应，干脆来硬的。强势地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她仰高着眼神不善地看他，口气强硬，“你真不答应？”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也学她挑眉：“抱歉，风大小姐，你可知道直称本王名讳有什么下场？”
  “老子没兴趣！”她现在懒得跟他扯了，不驯地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说了没得商量！”她的态度让他更是坚决。
  “连救命之恩也不报了？”
  屡试不爽的招数今天也不成了：“我给过你多少珍稀之物你自己算算，替你解决了多少麻烦你也自己想想，别的事可以，这件事我不干！”
  切，这家伙真狠下心来了！风凌楚脑中一转，突然笑得甜美，说出的话却冷得能结冰，“好！你也知道我风凌楚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乱来的本事一等一，为了达到目的，卑劣的手段也会用。你信不信明天太后就会下旨让你娶我？”
  他怔了怔，脸色微微变了：“什么意思？”
  她眸光一转，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意，抬高手，一只系着红线的玉片在她手上甩来甩去：“听说这块玉居然还是皇室不外传的护身玉呢，每个皇子皇孙出生都有一个，而且永不离身。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说是当作定情信物不知道有没有人信。”嘿嘿，不需要别人相信，只要太后相信就可以了。
  “你……”他脸色骤变，“你威胁我？”他当初真是一念之差，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当了救命之恩的战利品，这下可好，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听她的语气，想必是想到太后面前去演一场戏，现在真是太后急着给他选妃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
  她将玉一抛一抛地玩，满脸得意：“要自己去请旨还是背个始乱终弃的黑锅由太后下旨，自己选吧！”说完，她也不呆下去，转身往前厅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得张狂：“哈哈哈……”
  “对了，”刚要踏进前厅，她回眸一笑：“不要忘了动作快点，最好明天我就能接到圣旨，否则，哈……”挥挥手潇洒地离开，留下一个满脸怒火却无处可发的男子。
  辉煌光亮的殿堂上，朱煦景束冠华服，立于下位，接受上首三个人时时暧昧不明的目光的洗礼，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呕得直想杀人。
  他这是何苦来哉，招谁惹谁了？一大清早地跑过来让人当珍稀动物一样研究，时不时地忍受别人的偷笑——他敢发誓，他刚才就看到皇兄身边的大内总管就在偷笑！都是那个姓风的小恶魔，用他的护身玉来威胁他，为了避免太后的啰嗦，他只有自己来请旨了。
  不过，话说回来，仔细想想，娶她也不是很亏，那丫头狡猾得很，昭王妃的角色相信她可以扮演得很好，他确实可以省却很多麻烦。当然，那也意味着昭王府就此落入她的手中，任她胡作非为了。
  每次一想到这点，他就心有不甘，但是，事到如今，他想要有第二种选择也没有，反正他留在京中的日子有限，要闹由着她去闹，他在漠北耳根清净就是。
  “呃，景儿？”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上位的太后一脸慈爱的笑容，开口唤他。
  他垂首应声：“儿臣在。”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年逾六十的太后两鬓微霜，保养得极好的容颜仍可看出年轻时的美丽，一脸藏也藏不住的欣喜笑容：“你说可是风首辅家那个丫头凌楚？”真是想不到，那个端庄秀气又会哄得人心花怒放的小丫头居然跟自己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儿子有牵连，真是吓了她一跳。
  “是的，就是她。”表面上恭恭敬敬，他心里头已经开始造反，想着回府之后把那个家伙揪出来好好地痛扁一顿。竟然让他做这么丢脸的事！
  就坐在太后身旁的仁举帝也笑眯眯的：“九弟，你常年镇守边关，是如何识得这风家小姐的？”
  “这……”怎么认识？他说是在边关认识的信不信？一个本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在那兵荒马乱的胡地出现，说出去谁信？尤其还救了他一命……
  皇后一见他如此为难的样子，当即笑道：“皇上，这年轻人总是有些风花雪月的事，九弟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总之，他这虚悬了多年的昭王妃之位就算是找着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