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流风

第11章


  朱煦景怀中一空,心瞬间沉入谷底,看到那少年带笑相迎,将她接入怀中,陡然心火狂烧。
  “行云!你到底哪里去了?我送信去云叶山庄你到底收到没有?刚才见这女人使出鬼影百变,我还以为是你出事了!”风凌楚毫无所觉,乍见故人,欣喜若狂。
  那被称为行云的蓝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手撑住花如月的尸首,右手稳住她的身形,以轻淡平缓的嗓音道:“我很好,只不过我那不成材的手下竟被这女人所惑,丢了记载鬼影百变的手札,这些天为了追踪这女人我一直没有在庄中,也没有接到你的信。”
  “原来是你的手下丢的,那也正好,反正你来了。”
  “是啊,我来了。”那少年将微微带笑的目光投向一旁一脸僵硬的朱煦景,道,“这就是我今天要上任的姐夫?”
  这一声“姐夫”听得朱煦景一愣,他知道她只有一个弟弟,便是风凌齐,这少年又怎么会叫他姐夫?
  风凌楚这才意识到身在何处,轻轻一扫,她看到下面已乱成一团,心中暗暗一叹,知晓这场婚事算是被她自己搅和掉了——现在吉时只怕要过了,这场骚乱一时之间如何能平?等到了昭王府,只怕也拜不成堂。
  那少年轻轻一笑,对朱煦景一点头:“久仰大名,昭王殿下。在下裴行云,是新任昭王妃的师弟,今日算是来贺喜的。”
  师弟?朱煦景一怔,这才缓下脸色来,点头:“多谢了,欢迎前往昭王府作客。”
  裴行云淡淡一笑,看似轻淡的目光却凝着深沉,道:“殿下如果要在今天升级做我的姐夫的话,只怕要动作快一点了,吉时就要到了。”
  他这一提醒,朱煦景倏然回过神来,叫道:“凌楚!”
  “嗯?”风凌楚刚一回头,一阵旋风卷来,待她反应过来,人已被他抱在怀中,正由屋顶落下。
  “喂,你干什么?”她欲挣扎。
  他手臂一紧,将她牢牢扣在胸前,翻身上马,立刻大声唤道:“侍卫长!”
  “在!”一个侍卫跑来。
  “这里你处理,本王先前一步!”话落,一提缰绳,骏马长嘶一声,驼着两位新人绝尘而去。
  街上骚乱未定,这场亲王婚礼会演变成这般模样谁都不曾料到,预计京城中又有好些日子会流言乱飞了。
  犹立于屋顶的蓝衣少年望着飞骑而去的人影,优美的唇边扯开淡淡的笑意,目光深沉而幽远,轻轻叹息一声。
  第六章
  一场亲王大婚,最终发展到那个样子是谁也没料到的。
  先是有人当场行刺新娘,然后那全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竟然破轿而出,在出嫁的路上与人火拼了一场;现场混乱不堪,迎亲的队伍乱成一团;到最后新郎竟然带着新娘抛下大队,迎亲看来倒像是抢亲!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等两人到了昭王府,糟糕的事情才真正开始。因为花轿已经没了,自然有些礼节没办法周全,朱煦景一火起来,勒令那些有的没的全部免掉,最后礼官在昭王的恐吓、皇上太后的默许之下草草结束了婚礼——风凌楚就这么在一场混乱当中成了名正言顺的昭王妃。
  礼成之后该怎么办?咳咳,按理说,应该就是重头戏,洞房了。结果——想到这一点,朱煦景的脸就黑了一大半,风凌楚黑得更是彻底。
  要是没意外的话,两个人回了房要吵架要动手窝里反都不是问题,偏偏,人家婚礼后要洞房,他们婚礼后却变成了受审!
  怎么不是受审?迎亲路上发生那么大的事件,立刻传得整个京城流言乱飞,早就有人通传给在昭王府等着的太后皇帝一干人,连本应不该出现的女方家人也跑了过来,两家人联合起来夜审新人。直整得两人心中叫苦连天。
  现场一片寂静,上首坐着皇上太后皇后,一旁刚刚与皇室成了亲家的风家二老也给赐了座,其他的小辈全部被赶了出去,只剩下一对新人惨兮兮地跪在下方。
  “咳咳,”皇帝老爷等不了了,首先开口,声音也还称得上和悦,“九弟,今天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们解释一下?”一场好好的婚礼给闹成这样,不说别的,明天朝堂之上肯定会有人非议。
  在这个名为兄长,实如父子的皇兄面前,朱煦景依然平静沉稳,回禀:“这个……是臣弟没有考虑周详,才让刺客扰乱了婚礼。”
  “刺客!”仁举帝突然重重一哼,“九弟,你常年驻守边疆,应该不认识江湖中人吧?为何那个刺客会是武林人士?”皇帝老子自然有消息管道,现场情况早有密报,甚至连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话也一清二楚。他真是没料到,世代书香的风家竟然会有一个混过江湖的女儿,而他这个精明强干的九弟,似乎也全部知晓。这让他感到些微不悦:他们显然有所隐瞒,这件婚事并非如原先所想。
  “这……”
  “皇上,”他正要开口,风凌楚已接过话头。她虽一身嫁衣,此刻却毫无新娘的娇羞之态,直视上首,不卑不亢地道,“此事实是因臣女而起,与昭王殿下无关。”
  她神态清昂,目光沉静,虽然跪在下首,却依然看来一身傲骨,不禁让皇室的三位长辈惊了一惊。他们不是没见过风凌楚,自两家定下婚约后,太后与皇后更是常常将她接进宫闲话家常,然而,这个风凌楚显然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风度娴静的大家闺秀!
  风家两老一见,心中暗叫不好,风允正是吓得面色突变,当即跪下,低首请罪:“皇上,这全是臣的错,请皇上不要怪罪小女。”
  仁举帝哼一声,问道:“风卿家,你又何罪之有?”
  风允惶恐,伏地回道:“臣……臣实在教女无方,才惹出今天这样的事来。请皇上开恩。”
  “教女无方?”慢慢重复他的话,仁举帝目光深沉难测,“你倒是说说看你如何教女无方。”
  “这……”冷汗滴下额角,风允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回话:“是。当初凌楚刚刚出世,体弱多病,臣怕她夭折,便狠心让一位高人带走她,以习武健身。凌楚自小不常回京,跟着她师父浪迹天涯,因此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个性,五年前她回京之后,臣便管不住她了。她今天会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臣没有尽到父亲之责,望皇上看到老臣多年效忠的份上,饶过凌楚,要怪就怪臣吧!”风允这番话说得恳切,掏心掏肺,充满一个父亲的关爱,听得在场众人都有些动容。尤其风凌楚,虽然父女俩总是争吵不休,但感情都放在心里。
  “皇上!”风夫人也跟着丈夫跪了下来,凄然恳求,“是臣妾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从小任由凌楚四处流浪,我家老爷天天忙着政事,哪里有空管这些?是我这做娘的太疏忽了,请皇上处罚臣妾吧!”
  风凌楚听得一阵心酸,不禁心中震动。她何其有幸,有这样一对父母!
  她突然昂首出声:“皇上,今日之事实是臣女当年惹下来的,与我父母无关,请皇上不要牵连他人。”她已经惹了太多的麻烦了,从小让父母担忧不已,又让朱煦景为难,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怎么想都应该她来负责。
  “皇兄,”到了这个地步,朱煦景无法再沉默下去,恳求道,“如今婚礼已成,凌楚便是臣弟毫无疑问的王妃,那么,这便是我们自家人的事,请皇兄宽容一点,不要与弟媳计较了。”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他十分清楚的是,他决不能看着她出事。不管这场婚礼来由为何,事实就是,他们已经成了夫妻——何况,在没有见面的一个多月间,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婚姻,他很期待。
  这番话他说得诚挚之极,听得风家夫妇深感欣慰,不管今天皇上会如何怪罪,可以肯定的是,他会好好善待自己的女儿,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自己的幼子一脸坚定的表情,太后不忍,叹了一声,对大儿子说道:“皇儿,虽然此事闹得有些失了颜面,但凌楚这丫头我看着也不是坏孩子。不是说那个刺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吗?闹成这样也不是她的错。再说了,景儿如此喜欢这丫头,你这当大哥的让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怎么忍心再让他难过?”
  皇后也点头附和:“是啊,皇上,那刺客听说杀了不少人,本就死有余辜。此事既是我们的家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算了。”
  仁举帝听了却不赞同地频频摇头,皱眉道:“九弟是朕惟一的同母兄弟,身份何等尊贵?今日之事虽是刺客咎由自取,但风凌楚堂堂首辅之女,竟与江湖中人有如此恩怨纠葛,以后要是又来上这么一段可怎么办?更何况她这舞刀弄枪的,如何做得了昭王妃?不要忘了,昭王妃站出去要代表我们皇家体面!”
  “这……”此话堂堂正正,太后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错,皇家体面,何等大事!出了这样的事,百姓还不知道如何看待皇家,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表示,明天朝堂之上,恐怕就有人站出来说东说西了。
  “皇兄!”朱煦景听得脸色一白,当即喊道。
  仁举帝冷冷地看他:“九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突然伏下身去,磕了个头,望着上位的兄长,目光恳切,出口的字字句句都掏自肺腑:“这些年来,臣弟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事,今天,臣弟只求皇兄答应放过凌楚,所有罪责,由臣弟一力承担!”
  “你……”仁举帝大为震动,他与这个弟弟从小亲近,他什么脾气自己非常清楚,他从小骄傲得很,几时求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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