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玉

刘彦定了定心神，还是走了出来。自打记事起，他就天天听着那邋遢老头讲故事，心中很早便向往那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神仙，总想着能有一天能像他们那样呼风唤雨，叱诧世间，除魔卫道，保天下安定。
    原本他还偷偷打扮了一番，从衣服堆中拽出只有过年才穿的新衣服，将自己那张不是很帅气的脸庞洗得白白净净，心中倒也有了几分底气。只是方才连村中最富有的刘财主那般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都没通过，兴奋顿时被消磨了一大半。
    仿佛是猜到了刘彦心中所想，站在空虚背后的空明心中倒也觉得可笑，便安慰道：“仙道修行讲的是缘分，根骨资质乃是天生，不是谁有钱谁就能修得了这个仙的。”言罢，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之前那个身着绫罗绸缎的财主一眼，后者顿时吓得低下了头。
    刘彦点了点头，便不再迟疑，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见刘彦走到自己面前，空虚道人眼皮也不抬，依旧伸出那只略显苍老的大手，轻轻地摁在了刘彦的眉心，心念一动，一股淡银色的光注入其内，慢慢在后者的身体中前行。
    忽然，他原本半闭着的眼皮倏地一抬，眼中一道精芒闪烁，眼神中哪里还有方才的懒散模样？
    “资质根骨上等，修道天赋极高！”
    空虚放下手掌，激动地喃喃道，声音已然颤抖，这自己居然能碰上这等奇才？他仍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举起手掌，灵力再次探入，确认无误后，内心早已按耐不住激动。
    声音虽小，但此时有两位道人在场，众人自是不敢放肆，周围寂静地连细针落地之声都充耳可闻，空虚的话顿时被众人收入耳中。这一下，饶是众人对这二位道人心存敬畏，也是一下子议论开了。
    “什么，这狗娃体弱多病，资质居然是上等？”
    “是啊，我可听说那些修道有成的仙人神通广大，移山填海，无所不能，这刘彦要不是小时候取了狗娃这个名字，还不一定能活到这个时候呢。”刘彦自打出生后便体弱多病，父母得算命先生指点，唯有取小名狗娃，方能免受夭折。
    周围议论不绝于耳，但空虚此时丝毫不在意这个，定了定心神，忽然想起师弟就在身旁，顿时懊恼自己太过失态，差点没有捶胸顿足。他心中暗道：“门派日渐势微，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出现结丹期的高人了，这少年这等资质，定然是一飞冲天。”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阵狂热，若是自己培养出一个结丹期高人.........
    也难怪空虚不作此想法，在凡人眼中，自己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上仙，但他自己心中明白，自己寿元不多，此生筑基无望，在门派中的地位撑死也高不到哪里去，还要在有生之年看着年龄比自己小，原本修为不如自己的人一步一步爬到自己头上去，这种感觉无疑是极其难受的。
    似乎是听见了空虚的自言自语，空明也发现了不对劲，便走了过来，同样伸出手掌测了刘彦的根骨，只是半晌，他也变得像空虚那般，眼神呆滞，脸上狂喜不已。不过，随即他看了眼师兄，也是冷静了下来。
    “师弟修道至今不过二三十载尔，进境也是不慢，若是专心修炼，有生之年必能筑基，岂不美哉？”空虚慢悠悠地对空明说道，接着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落寞之色。“师兄我所剩时日不多，虽然境界略高于你，但体内生机疲软，此生筑基无望，只希望能专心培养弟子继承为兄未成之志。”
    空明眼中一道阴霾闪过，随即被自己很好地掩饰住，赶忙点头称是；“师兄能教导这孩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心中却是对空虚大骂不已：“说得倒好听，还不是为了借这个弟子提高在门中地位？也罢，就让给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收他为徒！”心思转动间，脑海中不知不觉便有灵光闪过。
    空虚一愣，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这么好说服，心中也是警惕不已，不过嘴上也没说什么，只是满脸怜爱地抚摸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你可愿拜贫道为师，求证仙道，羽化成仙？”
    早在方才空虚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刘彦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此刻经空虚这么一问，顿时大喜：“小子刘彦，愿意拜道长为师。”接着，后退一步，学着村中铁匠学艺那般，倒头便拜：“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接着“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掷地有声，等他抬起头，额前已是血红一片。
    不少人纷纷对刘彦投来羡慕的眼光，这刘彦家中务农为生，并不富裕，若是按照原来轨迹，这辈子也就是个平凡村夫。却因为有所谓的极高的修道天赋，得以拜入仙门，将来前途无量。那刘财主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嫉妒和不善，只是此时二位仙家在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望着眼前这位资质上佳而又乖巧懂事的徒弟，空虚越看越是满意，心中已然打定主意，此次一回门派，便要对外声称闭关，专心培养这个孩子。空虚毫不怀疑，此等资质和心性的苗子，只要没有中途陨落，将来必然会叱诧仙道。到那时，自己便是对门派有大功之人，不说门派之中会有人愿意帮自己灌顶续命，就算自己百年之后，也可保得家族平安。
    刘彦拜过师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不由得有晶莹之物闪烁：“师尊，此次徒儿乃是偷偷出来，爹娘尚且不知，怕也是不同意此事。”还有一句最重要的话没说出来，没被选上还好，这一被选上，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离父母而去，自然是极为不舍。
    “无妨，待为师亲去禀明由来，相信二老会同意的。”空虚摆摆手笑道，随即跟空明打了个招呼：“为兄已经将测了大半部分，剩下的一些就由师弟你代劳了。”说着丢给了后者一张玉简：“有什么事就通过它传音吧。”接着便在刘彦的引路下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空明闻言，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之色，淡淡道：“下一个。”
    “不合格，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一开始，空明还会耐着性子给以点评，到后来，他每次只会说“下一个”，话语中也显得极为不耐，心中老是闪过刘彦的影子，再看看眼前的这些孩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同是一个村子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是以到后来他连话都不说了，朝着失败的孩子挥挥手，那些孩子见此心中明了，也失望地跑开了。
    没过多久，来的这些孩子尽皆测试完毕，空明也松了一口气，尽管心中仍有不忿，却也无奈，只是脸色依旧极为难看。
    村长见此，上前询问道：“如今天气酷热，既已测试完毕，道长不若前往寒舍歇息一二？”
    空明这回倒没拒绝，毕竟空虚尚未归来，自己也不可随意离去，点了点头，便要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道长，请留步！”
    一声洪亮的声音划破天空，从远方传来，使得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视野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正飞速向这边跑来，不多时，便离这边不到数丈之远，人们终于看清这人的样貌：“头发散乱，面容俊朗，脸上还爬着不少豆大的汗珠，青色衣衫上漏洞百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随着主人的跑动而在空中摇曳。这人不是夜无痕还是谁？
    等夜无痕跑到空明面前站定，赶忙道：“道长恕罪，小子不知何故醒来之时已是接近晌午，便立马赶过来，还望道长给小子一个机会。”
    “这夜无痕倒还真的胆子不小，如此重要之事居然还能耽误，事后居然还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恳求道长给他一次机会，这成何体统？”
    “是啊，这修道资质乃是万中无一，若是我因此迟到，定然不会过来，否则惹怒了道长，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
    周围议论再次响起，夜无痕脸色倒没什么变化，这村中虽有不少人平时帮衬自己，却仍有一部分人对自己极为排斥，眼下有了这些说辞，他自然也不奇怪，只是目光紧紧盯着空明。这空明乃修道之人，自然不会跟这些凡人一般见识，只要他同意，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空明此时目光望向夜无痕，心中略有讶意：“这孩子年龄不大，耐力怎得如此之好，一路跑来，即便是成年大汉也是气喘吁吁，而他只是脸色略微潮红，呼吸却依旧平稳。”至于周围人的议论，则像夜无痕想得那般，根本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不觉间，空明对这孩子也隐隐地有了些许希望，一改原本阴沉的神色，笑道：“无妨，既然来了，贫道也帮你测上一测，也省得你将来有所遗憾。过来吧！”
    闻言，夜无痕也松了一口气，赶忙定了定神，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