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姑娘，我给你取了燕窝粥，大夫说即便是醒过来，多日没有进食的肠胃羸弱也不能吃干的东西。”碧玉捧着一盅热粥，边走进来边絮叨着，直到面前才看到艾公子好整以暇地端坐屋中，顿时结结巴巴起来：“主子，主子怎么会在这里。”
艾公子看着一脸好心情，故意逗她道：“方才是你跑着去厨房一路喊着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碧玉整个傻在原地，脑袋都不敢多动一下。
“喊得很好，她确实醒了，再被你的嗓门一喊，病气也冲散开来，是好事情。”艾公子看看她的手，“你端了什么来。”
“燕……燕窝……粥。”碧玉赶紧将盅盖打开，一股热气混含着甜意扑鼻而来。
“吃这个确实好，稍后你让厨子给姑娘炖个冰糖雪梨。”艾公子不知想起什么，侧过头来笑，“给她喝粥，我倒是怕她嫌弃口味不好。”
米微闻到香气，愈发觉得饥肠辘辘，恨不得将那盅碗直接抢到手里来。
艾公子偏不让她如愿，指着她问碧玉道：“你可知她原来是做什么的，她是熬粥的能手，回府之后，我让厨子照着口味去做，怎么都做不出她店里特别的那种味道。”眼见着米微拼命在那里咽口水，他心情更好了，“快，快去喂给她吃，这么些天，真是把人给饿坏了。”
１０２：并非一无所有
一盅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吃下去，米微觉得全身的力气没有全部回来也至少恢复了五六成，她将空碗递过去，舌尖舔下嘴角：“不知还有没有，能再添半碗吗。”
碧玉掩口而笑道：“有，只要姑娘想吃，有的是。”
“看着厨子可有做些软糯的点心也取一些过来给她，尽喝粥怕是很快又会饿了。”艾公子叮嘱完，顺手拿起一册书卷，“虽然是醒过来，不过不必我说，你心里也很清楚，想马上离开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想什么，已经这么清楚地写在脸上了吗。”米微用手指触摸一下脸颊，既然都是明白人，说起话来最是方便的。
“米姑娘，我想你还是先住在这里的好，至少先能保住你自个儿。”艾公子的手指在书卷上摸索，“我已经派人去过万花街，那里一片狼藉，不仅仅是你的店，大半条街都被毁了，回来的人说景象惨不忍睹，许多住在店中的人都被压在下面，或死或伤，当时我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命大地逃出生天。”
米微静静地看着他，这是她想听到的吗，因为她，牵连了多少无辜。
但是一切的源头，真的不是因为她。
“可是稀奇的事儿又发生了，等一天以后，我再派人过去打探，万花街的残迹已经清理地干干净净，被损坏的店铺索性铲平，变成一大段的空白，留下一些没有被破坏的，里面也已经没有人住了，所有的店家在一夜之间搬得空空如也，假如是有人特别插手，那么真的是大手笔。”艾公子的笑容云淡风轻，“米姑娘如此聪慧，应该已经想到我是什么人。”
“大致猜到一点。”米微依旧不想由她来道破，“不如公子告诉我更好。”
“我的姓氏中的确有个爱字，但又不仅仅是一个字，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弘佑，当今天子的侄子。”艾公子边说边关注米微的表情，见她没有过于吃惊，更没有露出一般人的卑微之色，心里头稍稍安定，他觉得她与众不同，果然，“要是愿意，你还是可以称我为艾公子。”
“要是不愿意，怕是我这会儿就要从床上爬起来磕头了是不是。”米微早知道他不想自抬身份，更不想以此压人，否则何必将真实身份藏到这会儿，“好，以后，我还称呼为艾公子，只要不追究我不敬之罪。”
“无妨，无妨。”弘佑对着门外扬声道，“旺明，你按着丫鬟在门口作甚。”
真实好耳力，米微也看向门外，半个人影都没有，她怎么就听不出门外还站着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回禀主子，主子在说要紧事儿的时候，这婢子冒冒失失端着碗碟就往里头冲，小的见主子的话没有说完才将其拦截下来的。”
“没事了，让她进来，是我让她去拿吃的给米姑娘的。”弘佑浮起笑容来，“旺明，将你从粥铺取回来的东西也让丫鬟一并带进来。”
“是，主子。”
米微就听得那个叫碧玉的丫鬟在推辞：“那个箱子太大，不能放在吃的东西上面，不可以，这是给姑娘吃的。”
她悄悄用眼角去看弘佑，见他神情自然，倒是一派看戏的好心态。
“我知道你不喜欢呆板的，特意选了这个丫鬟过来，都说她笨笨的话，话又多，不过我看着倒还好。”
“我也觉得还好。”米微恳实地回答，话多的人，一般心机会比较少，而且碧玉行事大大咧咧的，虽然此处是王府，她也不愿意睁开眼就见到一个规矩大过天的丫鬟，难得艾公子有心，连丫鬟都特意选过，难不成是做好她在此处常驻的打算。
“你不会先将吃食先送进去，再来取这个箱子。”旺明简直被这个笨丫头气坏了，主子不知怎么想的，这样子笨手笨脚的，用来招待客人，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碧玉将吃食端进来，两碟子点心，一碗瑶柱白粥，还有两味下粥的小菜。
“问过大夫，她可以吃这些了吗？”弘佑不太放心地看一下，都是清淡的口味，银芽拌鸡丝和清炒枸杞头。
“都询问过，厨子说，还是大夫给开的食单，写出十来味说是可以换着做给病人吃。”
“那便好。”弘佑指指米微又道，“再给姑娘加两个枕头，我总觉得她这般坐着不太舒服。”
碧玉手脚利落地将吃的都摆放在小案几上头，端到米微面前，又在她背后加两个枕头，让她能够坐直些：“姑娘，这般可觉得好些。”
米微点点头，她的确觉得身子向前微微而倾，总像是折着一般，未想到艾公子观察地这般仔细，也没见他目光又落到帐子里面，十分规矩，只落在她脖子以上的位子。
“赶紧吃吃看，合胃口吗，不喜欢的话，再拿下去换另外的上来。”
“不用麻烦，我看着都很好吃的样子。”米微用筷子挑起银芽，菜式做得很清淡，不过她已经几日没有进食，吃在口中只觉得格外爽脆，又带着甘甜的鲜美，忍不住连着下筷，多吃了几口。
“姑娘，这个是你的东西。”碧玉照顾好她开始进食，返过身将旺明带来的木头箱子搬进来，也不算大，一尺见方，落着把挂锁，还没有扣上，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米微的眼神一下子呆住，木知木觉地将筷子放下来，伸出手去接。
“米姑娘，箱子有点沉，你可接住了。”
这箱子有多少分量，她大概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她以为家当落在万花街，什么都没有了，原来，重重地转头去看艾公子，原来有心人已经替她捡拾了回来。
她，并非一无所有。
“锁扣没有关上，据旺明说，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你看看里面要紧的东西可有少掉。”
米微抱紧木箱子，摇摇头道：“本来便是没有上锁的，里面的东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还是看看才好。”
米微不再推脱，想来旺明站在门外也是等着答复，将锁扣轻轻拨开，盖子打开，几件东西几乎都是分毫未动地躺在原有的位子上面。
一块玉佩，一只荷包，几张折合成整齐票面的银票，还有，米微将木头簪子取出来，连这个都还在，真好，真好。
    103:没有哭
    米微几乎是吃一口，对着木头箱子看一眼，吃一口，再看一眼，眼神里恋恋不舍，分毫不肯偏移。
    碧玉都忍不住用衣袖将嘴巴遮住了笑，毕竟主子在场，不能过于放肆，她偷偷地挪移到门口瞧瞧，旺明管事已经不在了，她怕这个管事比主子还多，主子温文尔雅，从来不会训斥下人，都说她卖到王府是好福气来的，没挨过打，没挨过狠骂。
    “难道府里做的清粥小菜还不如这口旧木箱来得下饭。”弘佑见米微的动作趣致，让碧玉替她将木头箱子收到床头的柜子上面，又对碧玉言道，“看她吃得这般香甜，我倒也觉得饿了，去替我也拿一份过来。”
    “主子要在这里吃？”碧玉有些犹疑了，她不过是算个粗使丫鬟，平日里做些打扫修枝的粗活，从来没有伺候过主子用饭喝水，万一做得不好，旺明管事会不会又要责罚。
    “怎么站着不动，难不成还要旺明过来接你。”弘佑觉得大概别人的眼光也没有差，碧玉真是个呆头鹅。
    一听到旺明的名字，她倒是比小兔子跑得还快。
    “在这府里，旺明比我这个当主子的有威严得多。”
    “所以她一听到旺明管事的名字，能吓成那样。”
    “她又不同，她原是旺明介绍入府的。”也是这个原因，弘佑才放心让碧玉过来，旺明是自己人，也算替她担了保，米微的身份不太寻常，要是泄露出去，总是麻烦，“你看她呆呆的，要不是旺明照顾，怕是别人都欺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