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青萍才多大的年纪，这般要紧的人，她怎么会知道。”
  “但她已经是唯一抓到的活口了。”
  两个人一路而行，眼见着越走越偏，米微先想的是，既然是朝廷要犯，怎么没有关在牢里，却关在王爷府中，等听到他最后一句时，心里头一沉，然后冰凉冰凉的。
  青萍是抓到的唯一活口，当时的情况是李叔同青萍留下来，那样的状态下面，李叔也不可能会扔下小丫头自己逃跑的，便是说，便是说......
  “那个碗店的老板，当场就死了，抓捕去的人也死了不少，是个强手，最后还动用了火药，说是里面有条密道，你当时便是从那条密道逃生出来的吧。”
  “是。”米微今晚格外惜字如金。
  “你一个人逃出来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已经是在严严逼问了。
  “还有一个人，不过，他死了。”既然对方会这样问，也就是说人数他们都有记录，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将真相拖曳出来。
  即便，真相是那样血淋淋，不想再次回想。
  
  115再逢
  没有米微想象中阴暗的牢房，屋子不大，却很干净，她按捺主心中的诧异，如果如对方所言，青萍是朝廷要犯，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放置在王府中，要是有个万一，谁来承担。
  “她没有武功，也跑不掉。”清爷像是完全猜到她所想，言辞笃定地在她身后言到。
  是，没有武功，又是个小女孩子，在他的眼中等于没有任何的威胁。
  “还发出去过一点风声，说她被关在此地。”
  米微默然，她全然明白对方的意图。
  
  “不过很可惜，或许知道她这个棋子的人都不在了，或许这颗棋子又太小，不值得他们花力气来解救。”
  不知怎么那一点淡淡的笑意，混杂在话语中让米微觉得格外的刺耳，青萍这个在自己心里那么重要的孩子，在某些人的眼中不过是鱼饵吗，清爷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处，语声很轻很轻，“你进去前，有个心里准备，无论怎样，最好不要太惊讶。”
  米微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地点了下头，没有什么再能惊讶的，她所遇到过的事情，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不知怎么她嘴角也抽出一点冷笑，那个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貌似运筹帷幄的男人，怕是也根本想象不出来的。
  挣脱开那只手的掌控，米微踏进门去，坐在桌边的青萍动都没有动，仿佛压根不曾察觉到有人靠近身边。
  “青萍。”米微很小心地唤道，怕是会惊醒她一般。
  
  穿着一身碎花衣裙的青萍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低垂着头，整个人都清减了，衣服明显有些大，让人看起来更加娇小。
  
  “青萍，是我。”米微踏前一步，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抬高，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回过头去，紧紧盯住清爷，低声问道，“她是怎么了。”
  “她已经听不见了。”回答得坦然而干脆，想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也看不见。”
  米微觉得全身都在发抖，她强行克制才发出完整的句子，“那说话呢，她还能说话吗。”
  “怕是也不能。”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米微双手交握，才让自己抖得不会像打摆子似的。
  “万花街中，你当时没有留到最后，她在大爆炸中受到重创，动用了最好的大夫才将她的小命给捡回来，你不用这样恨然地看着我，不是我插手的话，怕是你连这样的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很残忍的话，米微晓得他也不会推卸责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她深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不用多费口舌，米微径直走到青萍身前，些许是走动时带起的风，青萍察觉到有人接近，仰起脸来，一张小小的脸儿没有半点血色，眼睛没有焦距地睁得大大，里面有掩藏不住的惧意，米微没有再说话，她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青萍的肩膀，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再加大一点劲道，将小人儿整个拢进自己的怀抱。
  乖巧地像一个大布娃娃，青萍的头抵在米微的胸口，清爷很有耐心，不过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不动也不说话，直到青萍的手臂从米微的怀里挣扎出来，向上举起，手指摸到米微的脸，定格了片刻，又向上一些摸到了米微的眼睛。
 
  像是一切都停止了。
  米微连呼吸的频率都克制到最小最小，生怕呼气的力气大一点儿，将眼前的人儿给吹散了。
  青萍的手指开始颤抖，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米微的整个身子都跟着发颤，不知她怎么竭力从喉咙底下挣扎出一声低喊的，两条手臂糊地抱紧了米微的脖子，抱得那样紧，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似的，从清爷的角度去看，青萍的牙床因为咬得过紧，从腮帮子下面凸显出来，神情多少有些狰狞。
  然而，这却是青萍到了这里以后，表情波折最大的一次。
  她认出了米微，虽然已经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出话来，不过因为太过熟悉，手指触摸到，已然知晓分明。
  米微觉得自己有些儿喘不过起来，有不忍心推开青萍，只是耐心地等着，一只手若有似无地在青萍背后轻抚了几下，青萍鼻子中重重喘几下，像是想到什么，抓住了米微的左手，在她的掌心很快地书写着什么字。
  米微不知怎么，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清爷，清爷显然对青萍会得直接写字的举止有些诧异，下巴微态，示意米微记得他放她进来的目的，米微专注地看着青萍的手势动向。
  青萍在写着的是同一个字。
  哥。
 
  
  哥哥。
  哥哥，哥哥。
  
  没有人告诉过他，青枫到底怎样了。
 
  米微怔怔的，有些发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才能将伤害尽量减小，就看见青萍的手指移动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停留在那收尾的一笔，上提的钩字，仿佛能够直接刺进人的心理面。
  或许，不用回答，青萍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或许，她心中早已明白，只是还存着最后的一丝期盼。 
  米微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出现，她完全可以躲得远远的，躲在弘佑的府中，做她的缩头乌龟，只要她不开口，她不争取，弘佑才不会计较她在那里吃多少天的饭，做多少天的闲人，而她偏生要强行着出来，出来做一件最最为难而不堪的事情。
  青萍脸上那些动静，缓缓的，缓缓的都平复下来。
  仿若米微的出现时一颗扔进湖心的石子，虽然会得荡起层层涟漪，不过那终究是外来的干扰，湖面渐渐地会得恢复平静，石子沉入湖底，所有的，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青萍的手还是抓着米微的手指尖，用的力气小了很多，米微翻过她的手心，在上面写：不用害怕。
  青萍的手像是要往外一挣，总算是忍住了，回她一句：你是一个人吗。
  青萍的心还是剔透地像是一颗水晶，她问的直接而坦然，一双雾蒙蒙的眼看着米微，明明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米微却明白自己不能骗她，她已经这般了，又怎么能够去骗。
  米微写下两个字：不是。
  
  116废物都不如
  青萍的眼皮抬了抬，迷蒙蒙的瞳仁中里面放出有点了然的神色，很快又盖下去，睫毛落出两排阴影，她握住米微的指尖，用力晃了一晃，米微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拍下她的手背，然后毅然地将手抽离出来，没有回头，走出那间屋子。
  一直走出十多步，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恢复了呼吸的能力，扬起脖子使劲的，很很的吸了几口气，那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压住她的胸口，让她觉得如果不逃出来，自己怕是要窒息在里面，倒地不起。
  清爷慢条斯理地跟在她后面走出来，沉声道：“怎么，我方才说的话，你只当是耳边风吗，真以为我不会下手。”
  “下手，她那样子难道不是你们下的手，青萍已经这番光景了，你还能下什么手，你们还能下什么手。”米微猛地回过身来，不知怎么不怒反笑道，“对，在清爷眼中，她是不成样子的废物，我还是有手有脚，能说能听的，只可惜她知道的，我不知道，留我在此处，我是比废物还不如的废物。”
  言毕，没有停留，她疾步而行，只想要快些离开这里，远些再远些。
  清爷追上来，一只手掌握住米微的右手肩胛骨，渐渐使力，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便是从前在外头，你在我面前也未必如此有恃无恐，你说得不错，屋子里的那个已经是个废物，不过这个废物还剩下一点点用处，而你就是那把能力发挥她最后一点用处的钥匙。”
  米微觉得他掌心生出蛮力，将自己的半点身体都压制下去，肩膀的骨头在重力下发出细微的呻吟，似乎只有对方再多加两成力量，骨头瞬间会被压得粉碎，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求饶的声音，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快要碎了一般。
  “怎么不说话。”
  
  她即便是想说话，也没有能力分心能抗衡。
  “这一点点的施压，你已经快承受不住，如果我一旦唤人用刑，你又能撑得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