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见红楼

  米微用手指将窗帘掀开一角，看看外口向后而去的道边景色：“碧玉，我的身子没有事。”
  “没有事怎么会瘦成这样，不知道王爷究竟是请的什么名医，将姑娘的气色倒是越看越差了。”碧玉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包糕点，打开来，递到她面前，“姑娘吃点点心垫饥。”
  米微并未觉得饿，还是不忍拂她好意，拿起一开小酥饼放进口中，细细嚼了咽下去，又有清水放到她手里。
  “那王府的事物件件不如我们府中，只有点心做得还不错。”碧玉老大不客气地也取了一块，“核桃酥入味香甜，入口即化。”
  “碧玉，你说王爷怎么会这般容易放我们出府的。”
  “姑娘是来治病，在怎么病好了还需留在那里呢，王爷又怎么能强留姑娘不放呢。”碧玉将嘴角的饼屑一抹，一副理直气壮地,“姑娘是我们主子的客人，怕是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必须对姑娘客客气气的才是。”
  “你们家主子......”
  “我们家主子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儿子，那些王爷又能奈他何。”碧玉笑起来道，“即便是在那小家小户的，自家的儿子也比兄弟来的要紧吧。”
  米微目不转睛地看着碧玉的脸，想从中看出更多的东西，然而除了那一点点不浓不淡的笑意，实在再看不出其他的，试探着问到：“可是我不在的那几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碧玉眼波一转道：“能有什么事儿，我还不是同姑娘一起住在王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也不能得知的。”
  米微料到也问不出其他，斜斜挨着车壁闭目养神，她记得来时车程不近，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同，还未等她睡着，碧玉已经在身旁低声喊道：“姑娘，姑娘醒醒，已经到了。”
  “这么快。”米微睁开眼，见车帘子已经掀开，她半探身子一看，连旺明都似早早得了消息，站在门口等着，她凑着碧玉的耳边悄声道，“你别和我再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每个人的手段都要比我强得多。”
  不等碧玉回答，她单身撑着车辕，轻巧巧地跳下。
  “姑娘的身子大好了。”旺明垂着双手，客客气气的笑容，此时此刻看起来分外亲切，“主子出府未归，已经留话叮嘱过，姑娘来了还住原来的小院，要是觉得碧玉伺候的还好，那就让她随着姑娘就好。”
  “碧玉很好，不用换人。”米微淡淡回到，双腿不知怎么有些发软，大概在马车里头坐的时间长了些，有些气血不同，身子微微有些摇摆。
  碧玉已经眼尖地上前将她搀扶住，半是埋怨的张嘴道：“姑娘身子才好些，怎么能站在风里听这许多的话，要是有要紧的还是等姑娘回到小院，安妥下来才是。”
  旺明见到米微的脸色果然不太好：“要不要安排软塌将姑娘送进去。”
  米微勉强笑道；“哪里真的这么弱不禁风了，我原先也是做惯粗活的人，再休养下去，倒是要休养成病美人了。”即便原先有些失力，有碧玉一把搭手，也足够支撑到她做一段不长不短的路。
  碧玉将两只手都全力来撑住她的身子，回头又道；“我们带去的包裹衣服都在车子里。”
  旺明点点头，很快让婆子拿了大包小包跟在她们后面。
  “姑娘真的不要紧嘛？”碧玉的声音很小，透着一点点紧张。
  “真的没关系。”米微回到那个才离开没有多久的小院子，房间应该有人定时打扫，窗子微微开启，连被子都是干净的，刚晒过太阳，有种香味的那种，她草草梳洗，就被碧玉劝着睡个小觉，米微以为自己不是那么累的，谁只头才挨到枕头，睡意全染上涌，将她拖入一大片类似黑色沼泽的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米微睁开眼睛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屋子的一角，点着两只香烛，光线柔和舒适，没有烟火气，碧玉正在做一件针线，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已经走进来查看，微笑着道：“姑娘可睡醒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时间了。”米微觉得嘴巴不知怎么干渴的利害，“拿些水给我，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碧玉斟来清茶，忍不住地笑。
  米微抢过杯子大口大口灌下去，碧玉拿着水壶在旁边侯着，直等到她喝了三杯才止住。
  米微看出她的笑容有些古怪，才要张口询问，就听到自己附中发出的好大的声音，她不置信地赶紧低头去看，又是一声更大的，要不是隔着皮肤，隔着衣服，再隔着被子，她会以为有一面很大的鼓藏在她的肚子里面，而且正在努力发出敲击声。
  “我究竟睡了多久。”米微深吸一口气，确定肠胃中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饿得很厉害，临睡前在马车上，她明明吃过几块酥饼，哪怕是睡到晚上也不至于会饿成这般狼狈的样子。
  “姑娘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睡迷了一般，连我去喊大夫来都丝毫不曾察觉。”碧玉扶着她坐个舒服点的姿势，“大夫说姑娘是心力交瘁，多睡睡更好，后来主子也来看了，叮嘱说一定要让姑娘睡足才好，让我留着照看。”
  “原来已经一天一夜了。”米微轻叹一口气，心力交瘁，这四个字怕是近来一段日子最简单而真实的写照了。
120：闲云野鹤
  热热的，恰到好处温度的粥水端在手中，米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精制的小匙 扔在一旁，双手捧碗，大口大口吞咽着，她好像已经失去那种饥饿感好些天，又好像很久没有这般迫切的想要进食，以至于碧玉一直在身旁喊哎哟：“姑娘，你慢些，慢些喝，燕窝粥还有很多，一大锅都管够。”
  米微觉得身体里面空荡荡的，急需要这些粥水灌溉下去，将那些个看不见的窟窿草草的填满了事。
  “姑娘，你，你还好吧。”碧玉多少瞧出她有些不对劲，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还好粥是事先晾温的，不然这样子吃法，还不把嗓子烫出大泡来。”
  米微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直到粥差不多灌到喉咙口，再多吃一大口大概会漫溢而出，她才收手，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还好。“
  碧玉眨眨眼道：”可是，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算好，当然，也不是最坏的。“
  是，不会比前些天更坏，不会比再见到青萍的死之后更坏。
  每一次，米微都以为已经是最坏的场景，后面发生的很快又涌现过来，颠覆了上一次的，让她根本防不胜防。
  或许放弃抵抗地默默承受，才不会让自己更加的难受。
  ”那个，你方才说公子回府了。“米微偏侧过头，想及时地换个话题。
  “是，天亮的时候，听到姑娘入睡，还特意过来看了看，没有吵醒姑娘。”碧玉答道。
  “我想见他。”
  “这个时候，怕是不太方便吧。”碧玉迟疑了一下，看看窗外的天色，又看看米微的神情，连忙又改口道，“姑娘稍等，我去传话在做商议。”
  米微看着她离去，默默起身，到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裙，缓缓地换上，还没有等她换完，碧玉已经回来，十分诧异的看着她道：“姑娘已经料到主子会答应姑娘的请求。”
  米微将最后的外衣扣起，微微抬眼道：“你方才不是说过，扎起我入睡时，公子来看过我，我想他也是想见一见我的。”
  碧玉将米微送过去，垂手站在门前：“姑娘进去就好。”
  米微点点头，手掌按去，夜凉如水，屋中却是一片柔和的光明。
  弘佑背着手伫立屋中，见她进来，轻轻一笑道：“醒了？”
  “是，睡了个好觉。”
  “过来坐，不用这么拘谨。”弘佑看着她，不曾将视线移开，“你看着清瘦许多，旧疾可有缓解。”
  “其实，我没有旧疾。”米微淡淡地说道。
  “哦？”弘佑挑高一条眉，煞有兴趣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出府，我不得不编出那样的借口。”
  “你即便是实话对我说了，难道我会硬扣着人不放手吗。”弘佑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吹一口气，喝下半口，“从我带你入府以来，相信已经把话说得很是清楚，米姑娘在这里是客人，不是囚犯，想走想留皆听尊便，只是当时外头不甚太平，我再挽留姑娘多留，莫要冒冒失失的离开，也希望姑娘了解我的一番苦心。”
  “公子于米微原是萍水相逢，公子却对米微多番援手，怕是今生都无法报答，现令米微能够再次平安归来，要开口的却是要同公子辞别的话。”
  “你要离开？”弘佑吃了一惊，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米微，“我没有听多，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
  “是的，离开。”
  “什么时候？”
  “天亮之后。”
  “这么急。”弘佑平静下来，将她自进门起的话都前后想了想，“给我个理由，米姑娘，我又挽留之心，却要姑娘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
  “没有牵绊，我觉得累了。”米微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弘佑，“公子或许会要我说的再详尽些，其实却没有必要，公子是聪明人，即便我没有说得，想来公子也都是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