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31章


走廊上的门更结实,可以上锁。我父亲是个铁匠,所以我在这方面懂点儿。我把锁拆开来,改动了一下锁芯。这样一来,哪怕是胡迪尼③亲自出马,如果我不告诉他怎么操纵钥匙,他也进不去。我本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但那之后的第二个周三下午,史蒂文斯夫人突然出现,而且当晚我休息——”
  “也就是迈尔斯·德斯帕德被杀那天?”
  “被杀头一天,”她厉声说,“当时我开始怀疑——”
  “好吧,“布伦南突然打断了,转过头对着马克说:“现在我们说到重点了。你能看出为什么我纠缠于这些问题。”
  他看看笔记:“史蒂文斯夫人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任何有关毒药的事情?”
  “提过。”
  “她怎么说?“
  “她问我哪里可以买到砒霜。”
  屋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气氛。史蒂文斯意识到众人都向他投来视线。科伯特小姐连额头都涨红了,不过直视他的目光倒是平静而坚定。他能够听到护士的呼吸声。布伦南回过头偷偷摸摸看过来时,目光温和。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你意识到了吗?”布伦南提醒道。
  “这不是指控!不是!这只巧——”
  “而且需要旁证证明,”布伦南继续道,“我是说,如果可以证明的话。她对你说这番话时,有其他人听到吗?”
  护士头动了动:“是的,德斯帕德夫人听到了。”
  “是真的吗?德斯帕德夫人?”
  露西犹豫着张开嘴,又迟疑了片刻,面对众人。
  是真的。”露西说。
  史蒂文斯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意识到房间内的热度和众人凝视的目光。他恍惚察觉凝视的目光又增加了一对。奥戈登·德斯帕德站在门口,撇着嘴,眼神镇定,神色中带着嘲讽。
  ①Cork,爱尔兰南部的港口城市。
  ②第二大街和独立厅(Independence Hall)都是费城地名。
  ③Harry Houdini(1874——1826),世界顶级魔术大师,最擅长脱逃术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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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伦南靠在科伯特小姐椅子上方,胳膊搭椅靠背上,对露西说着。
  “我一直想跟上你的思路,德斯帕德夫人。”他说,“你的表情泄露了很多。我一开始向你抛出问题时,你显得很惊讶。不过你很快就想起史蒂文斯夫人。越想,蛛丝马迹就越多。你很气自己没能早想到,不过你无力阻止。然后有人提起舞会衫裙,提到没人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赶制出一模一样的。那让你松了口气。你认为史蒂文斯夫人与此无关了。不过现在你又不敢肯定。我推测得对不对?”
  “我——”露西说,她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抱起双臂,“哦,这太可笑了!我怎么知道?你来应付他,特德。”
  “别担心,我会的。”后者说道,“我可以交互提问吗,队长?”这纯属虚张声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你有问题可问的时候,随时可以。”布伦南说,“现在我们说回正题,科伯特小姐。史蒂文斯夫人什么时候问你买砒霜的事?“
  “大概三周前。我记得是个周日下午。”
  “详细讲讲,把整件事都告诉我们。”
  “史蒂文斯夫人、德斯帕德夫人和我当时坐在餐厅。我们坐在燃着的壁炉前,当时是三月底,还刮着大风。我们吃着肉桂黄油面包。当时报纸上有则关于加州发生的谋杀案新闻,我们聊到那件事。然后我们开始聊谋杀。德斯帕德夫人问我毒药——”
  “你是说史蒂文斯夫人?”布伦南说。
  “不,我不是。”后者反驳道,转头狠狠盯了他一眼,“目前我要说的就是德斯帕德夫人。你可以问她。整个过程中史蒂文斯夫人一言未发。哦,除了有一次。我当时正跟她们讲起实习时候遇到的第一起病例,是一个喝了马钱子碱的男人,我告诉她们那男人的反应。史蒂文斯夫人问我是否认为那男人遭受了巨大痛苦。”
  “啊,我正想知道这个。当时她举止如何?看起来怎么样?”
  “她看起来很美。“
  布伦南恼火地瞪瞪眼,看了看笔记,再次抬起头:“这算什么回答?你不明白我问话的意思?漂亮。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我能实话实说吗?”
  “当然,为何不?”
  “她看起来,”证人冷冷地,镇定地说,“看起来像一个为情欲所困的女人。”
  史蒂文斯心里划过一阵怒火,在体内像是爆炸开来,或者说像烈酒般灼人。不过他仍然镇定地看着她。
  “等一下,”他插嘴说,“这么说有点过分了。科伯特小姐,你能不能说说在你脑子里,为情欲所困的女人该是个什么样?”
  “行了!”布伦南厉声说道,护士脸上羞得绯红,看起来简直闪闪发光,“悠着点!有点绅士的样子!你没有理由侮辱她。她只是——”
  “我并不想侮辱她。如果我的言行真造成了这种印象,我深表歉意。我提到这个词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任何普通的词汇。我是真想知道她的意思。你想怎么指控都行,不过别把这件事弄成该死的精神病学病例。我们长话短说吧,科伯特小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太太是个疯狂杀手?”
  “够了。”马克·德斯帕德气恼不已地跳出来,“我搞不懂正在发生的事。听着,队长,如果你认为玛丽·史蒂文斯有嫌疑,为何要对我们说?为何不去找她?特德,你为何不给玛丽打个电话,让她到这里来,亲自回答问题?”
  一个新的声音响起。
  “没错,”那声音说,“哦,没错。问他,问他为什么不。”
  奥戈登·德斯帕德从门口走进房间,深深地点着头,长长的下巴都抵到领子上去了。他并没揭下驼毛帽子,也没换衣服。他审视着史蒂文斯的表情绝谈不上愉快,不过很显然他正得意自己震住了满屋子的人。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布伦南,”他说道,“我想问这家伙几个问题。对你来说只有好处,因为我保证一分钟内就让他缴械投降。好吧,史蒂文斯,你怎么不给她打电话?“
  他等待着,恰如一个等待答案的小孩。史蒂文斯不得不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内心的怒火。他不介意布伦南盘问,布伦南是个好人。但奥戈登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你瞧,他不回答。”奥戈登说,“看起来我不得不强迫他回答了。因为她不在家,不是吗?她逃跑了,对吗?她今天早上就不在小屋里,对不对?”
  “没错,她不在。”
  “然而,“奥戈登睁开眼追问道,“今天早上七点三十分我到舍下时,你却对我说她还没起床。”
  “你撒谎。”史蒂文斯平静地说。
  奥戈登吃了一惊,足足有十分之一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习惯于确定自己的假设,然后一条一条抛出来,他习惯于了解受害者何时开始吐露真言,习惯于他们立刻开始为自己找理由,这让奥戈登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他挥出去的拳头遭到了反击,这倒是个新体验。
  “接着说,”他屈尊道,“但别撒谎。你知道自己说过,而且有人听到你这么说,所以最好还是承认。他说了,不是吗,科伯特小姐?”
  “我真不知道,”护士沉着道,“你们俩当时在厨房,我没听到他怎么说的。所以,我没法作证。”
  “好吧。不过你承认她不在家,那她去哪里了?”
  “她今早去费城了。”
  “哦,她今早去费城了,不是吗?去干吗?”
  “去买点东西。”
  “我就想听你这么说。她一大早的,七点半不到就爬起来,为了赶着出门去买点东西。你指望别人相信?”奥戈登下巴在领子上转来转去,讽刺地环视众人问道。
  “玛丽·史蒂文斯在她一生之中有没有这么早离开温暧的床铺过,还是去‘买点东西’?“
  “不,从没有过。我想我当着科伯特小姐告诉你了,我们俩都一晚没睡。”
  “然而她就是想一大早去购物,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周六,商店中午就关门。”
  奥戈登假笑道:“哦,今天是星期六,不是吗?今天是星期六,所以她从你身边逃开。你怎么就是不肯说实话。你心里清楚她昨晚逃走了,对吗?“
  “如果我是你,”史蒂文斯责难道,“我就不会一直这样追问,也不会问到这个份儿上。”
  他看看布伦南:“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队长?没错,我太太今早到城里去了。不过,如果她下午还不回来,我愿意承认谋杀。我一贯就不怎么相信我们的朋友奥戈登的话。顺便说一句,他就是那个给你写匿名信的人,假借你的名义发电报的也是他,所以你看得出他的话有多可靠了。”
  布伦南的脸色无疑十分阴沉。他看看奥戈登,又看看史蒂文斯。
  “每次我说到重要的部分,都会被打岔,这样下去不行。”他怒道,“不过至少这次打岔的方向还算值得探询。——是真的吗,小伙子?是你写信给我,然后给所有其他人拍电报,让他们赶紧回来?”
  不管奥戈登这人其他方面如何,至少他不缺乏勇气。他退了两步,仍然镇定地看着众人。他精明的脑子里显然在琢磨应对方式,但表面上不露声色。
  “你知道,你没证据。”他耸起一边肩膀说,“如果我是你,说话就会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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