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32章


你这算是诽谤吗?我记不清具体术语,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讲话。”
  布伦南视线锐利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布伦南保持着沉默,粗粗的手指玩弄着口袋里的硬币。然后他摇了摇头。
  “小伙子,在我看来你在模仿自己心爱小说里的侦探角色。实话告诉你,这一套老掉牙了,而且也不对。如果我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警察,马上就会把你关起来。就证据而言,这不算太难。我们能查出拍电报的人是谁。”
  “学学法律吧,狡猾的老袓父。”奥戈登强笑着摇头道,“那些电报构不成伪造罪。根据法律,要构成伪造,嫌犯必须要从中直接获得个人利益。如果我写信给美联储主席,说:‘特向阁下介绍我的私人送信员,奥戈登·德斯帕德先生,请交给他一万美元。’而且我署名为‘约翰·D.洛克菲勒’的话,那就构成了伪造罪。如果我写:‘特向阁下介绍奥戈登·德斯帕德先生,请以礼相待。’那就不算伪造。这点很重要。电报中的每个词都经得起检验,不会让我被起诉。”
  “所以确实是你发的电报喽?”
  奥戈登耸耸一边肩膀:“我什么也没承认。你别耍这种花招。我很自豪自己非常强硬,我确实强硬。”
  史蒂文斯看了眼马克。马克懒懒地靠在壁炉旁的书橱上,手揣在灰色毛衣口袋里,显露出拳头轮廓。
  “奥戈登,”他说,“我不明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露西是对的,你以前没这么糟。也许分到迈尔斯叔叔一小笔财产让你冲昏了头脑。不过如果我们单独待会儿,我倒想试试你到底有多强硬。”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贸然尝试。”奥戈登一跳似的猛转过身,说,“我知道自己对世界的价值。我对世事感兴趣,仅此而已。比如说我认为你把汤姆·帕丁顿叫来就是件蠢事。从过去的经验看,他在英格兰过得可不差,把英格兰的酒吧都要喝干了。他从不吸取教训。不过现在,他也许可以从简内特·怀特的一事学到点什么。闹那么一次还不够吗?你还想再来—次?”
  “谁是简内特·怀特?”布伦南飞快问道。
  “哦,一位女士,你不认识的,不过我可相当认识她。”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布伦南怒道,“不过关于本案你知道什么吗?还有什么?没有了,你肯定?好吧,如果真没有了,我们得继续——说关于史蒂文斯夫人和砒霜的事情。科伯特小姐,你刚刚说到,三周前的周日,你们说到毒药的话题。请继续。”
  护士回忆起来。
  “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我得去给迈尔斯·德斯帕德先生送牛肉浓汤。我进入走廊,里面光线不大好,史蒂文斯夫人跟着我走了出来。她赶上前来,抓着我的手腕。她的手火热。然后她问我在哪儿可以买到砒霜。”科伯特小姐犹豫道,“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一开始我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她说的不是砒霜。她说是某人的‘药方’。某人的药方——我忘了是谁。好像是个法国名字。然后她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当时德斯帕德夫人刚走出餐厅,我想德斯帕德夫人也听到了。”
  布伦南不解地问:“某人的药方?你知道详情吗,德斯帕德夫人?”
  露西不安地皱起眉头。她看向史蒂文斯的目光中包含着恳求。
  “我知道的也不多,虽然我确实听到了。我忘了那个名字了,好像是字母‘G’打头,类似GLACE,但不知道具体意思。而且,她说得太快,我没听清楚。总之挺奇怪的。”
  听到这儿,马克·德斯帕德转过头,缓缓四顾。他像被强光照射般眨着眼,想要让眼睛适应这种光线。他的双手从口袋里抽出,举起其中一只挠挠额头。
  “你们俩,谁都行,”布伦南坚持道,“能否想想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你们能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吧?”
  “确实忘了,”护士略显困惑和恼怒,“有些含混,她说话的方式很怪,正如德斯帕德夫人所说。她说的类似:‘如今谁有那些毒药?我住的地方很容易搞到,但那老头死了。’”
  布伦南一直用铅笔记录着,这时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他抱怨道,“我不明白——等等!你是说她说话不流畅?你说她叫玛丽,而且用了一个法国名字。那她是法国人喽?”
  “不,不,不。”露西说,“她英语说得像咱们一样好。她是加拿大人,当然,是法国后裔。我记得她告诉过我,她出嫁前的名字是玛丽·德·奥布里。”
  “玛丽·德·奥布里——”马克说道。
  他脸上呈现出一派恐惧。他向前走了两步,笨拙但清晰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食指就动一下。
  “我希望你想想,露西,好好想想,事关重大。‘某人的配方’会不会是‘格莱塞的配方’?是不是?”
  “没错,我想是的。但这跟你又有何关系?”
  “你和玛丽最熟,”他用那种专注的神情继续追问道,“比我们大家都熟。除了这次,你还有没有发现她的其他怪异表现?任何引起你注意的事情都行,不管听着多荒谬!”
  值此期间,史蒂文斯只觉得像是站在了铁轨上,一辆髙速列车疾驰而来,他无力挪动身体,也无力从火车头那对眼睛般的车灯上移开视线。他能听到火车的呼啸。纵然如此,他还是插了嘴。
  “别傻了,马克。”他说,“听说发傻会传染的,想想那句老话:‘众人皆醉我独醒,我比你们都清醒。’据此,我将证明屋里的人都疯了,特别是你。”
  “回答我,露西。”马克说。
  “从来没有,”露西立刻答道,“我肯定从没发现过其他怪异之处。特德有件事没说错,你才是那个行为怪异,应该被调查的人。我知道玛丽认为你对凶案审判的兴趣很病态。不,我从没注意到她任何行为有什么怪异的。当然,除了——”
  她突然住了口。
  “除了——”
  “没什么。她不敢看漏斗。亨德森夫人有次正在厨房里做准备,在榨果汁,然后……怎么说呢,我从来不知道玛丽眼角有那么多皱纹,也不知道她嘴巴可以张成那种形状。”
  一阵沉默,一阵几乎能让人感觉到冰冷的沉默。马克仍然用手遮着眼睛。当他把手拿开时,表情又是激动又是直率。
  “听着,布伦南先生。这件事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是向你和盘托出。——我希望你们其他人都先出去一下,除了特德和队长。请别提出异议,走就是了。奥戈登,你可以帮个忙,去亨德森处把他叫起来,他好像还在睡觉。告诉他带上那把童子军斧头和凿子。我想厨房里还有把大斧头,我用那把就好。”
  从布伦南的表情来看,他正在怀疑马克是不是脑子搭错神经了。他神情有些警惕,之后又带了一丝蔑视,不过从肩膀的姿势看,布伦南准备好了迎接一切。无论如何,众人乖乖照马克说的做了。
  “不,我不打算用斧头砍死任何人,”马克说,“现在,我们可以找个建筑师来检查迈尔斯房间的墙,有窗户的那面,看看是不是真有密门。不过那又要耽搁,麻烦多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动手,亲自检査一番。”
  布伦南深吸一口气:“很好,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破坏房间——”
  “不过,请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迄今为止,你关于案件的理论都还是支离破碎,干巴巴的。我不会说出来,但我希望你自己去推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我们在墙上,或者房间的其他地方都没发现密门,到时候你又怎么想?”
  “我会认为亨德森夫人撒了谎。”布伦南飞快答道。
  “没有别的了?”
  “没了。”
  “到时候你会不会认为玛丽·史蒂文斯是清白的?”
  “这个,”布伦南小心翼翼地缩着肩膀,“我不会贸然下结论——不过,没错,我大概会。总之那肯定会推翻之前很多假设。如果你的明星证人有被人指控为骗子的危险,你总不能贸然向法庭起诉吧。我可以向你保证,人类不可能穿墙而出。”
  马克转向史蒂文斯。“这倒是好消息,不是吗,特德?”他问道,“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走进阴暗高挑的走廊。马克赶回厨房,取来一篮子工具和一把短柄斧头。在此期间史蒂文斯和布伦南都没有说话。
  在二楼画廊上楼方向的右手边是迈尔斯·德斯帕德的房间。史蒂文斯留神看着画廊墙上的画像,可惜光线太暗,看不到他感兴趣的那一幅。马克打开迈尔斯房间门,三人站在门口向屋内观察了一阵。 ’
  房间有二十平方英尺大,不过和大宅的其他房间一样,遵循十七世纪晚期的风格,天花板较矮。地板上铺着蓝灰条地毯,不过已经弄脏并且褪色了。地绝边上露出不怎么平整的地板。墙面包着八英尺高的胡桃木板,更高的部分除了橡木粱之外,则和天花板一样漆成白色。向门内看去左手边的两面墙交界处,放置着一个巨大的衣橱。柜子是橡木纹的,装置着铜把手的门微微打开,看得到里面挂着整齐的套装,放置着一排排塞好楦头的鞋子。
  左手边的墙就是整间大宅的后墙,墙上开着两扇小格子窗。在两扇窗户中间摆着一把黑橡木质的高背査理式椅子。墙上挂着格乐兹所作的头像画,画中人是一头卷发的小孩。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槽里插着灯泡。远处的窗边放着柳条椅。
  面对众人的墙边放着床,床脚靠在通向走廊的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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