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妖物语

第42章


  举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自寻死路..哎..
短兵相接
  穿行而过逶逶迤迤迂回曲折的长廊,一路行,一路阳光渐隐,幽暗如暮色依地而起,暗淡无光若似我已遗失的明天,行行复行行,回顾无路,前路渺茫。
  长廊尽头,孤寂伫立一棵月桂树,历年久已,似逾千载,树身粗劲需双人合抱,绿冠阴浓遮天弥日,阻隔碧洗的晴天,洒下一片阴凉与斑驳光影,一间风格古奇的房子隐在树下,被重重树阴泼墨般染上黑云,不露一丝光亮。
  夜月华衣袖轻扬,如黑蝶展翼,门扉自启,窒闷的黑压迫而来,随他进入,门扉关合悄无声息,室内一色的昏冥,窗上罩着厚厚的玄色帘布,更是将点光星暖都隔绝在外。
  
  分辨不出是何药香萦绕不去,极清极淡。
  
  我眯起了眼,流光若夏夜溪畔草丛内的荧火虫般星星点点升起,流动之时光晕聚散汇离,飘缭轻淡,若月光缓缓流泄如水蔓延,暗色隐入墙壁角落,室内昏黄的色泽亮暖了起来。视界一点点清明起来。
  静下心打量室内事物,除了黑还是黑,房间正中,一张纯黑沉香木所打造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少年,年若十四五岁,紧闭双眼,似在熟睡状态之中。肤色是半透明的白,鹅黄色的流光映照之下,似水晶般透彻朦胧,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病态,面上气流殷红如血触目惊心纵横而行。
  空气中蔓延的黑气淡雾,在其头顶一丈之上盈动,留有一寸见方的缺口,精气凝结为丝,丝丝不绝涌入少年口鼻之中。
  少年面部轮廓与夜月华有七八分相似,线条却比夜月华柔和多了,虽然面上盈流着惊心红痕,他仍是个漂亮的近乎绮梦的少年。
  夜月华的孩子吗?可夜月华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一时明了,“他就是你的理由?”
  “不够么?”那人似乎深得老天眷顾,举手投足,皆成风景,白鹭踏水走至床榻前坐下,俯身看顾少年,纤长手指抚上少年的鬓角,冰月似的脸上首次不仅仅只有冷意,眼角眉梢皆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对于在意的人,再怎么冷如冰锋的人,也会温暖如三月春光吧。
  
  “兄台一片拳拳孝悌之心,惊天地泣鬼神,着实令人可感可叹,而以无辜之人精气来维系令弟性命,可谓是独具匠心巧夺神功,令人望尘莫及叹不绝口。”抑扬顿挫,明褒暗贬。我原是也不知自己如此牙尖嘴利。
  大概人行到末路,无所惜亦无所惧,心中所想毫不粉饰,说话行事毫无顾及,他此番作为事出有因却令人不能恭维,而我心中郁结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所以越发口无遮拦。
  
  “还是这样。”淡淡地睨了过来,清霜复再笼上冰颜俊容,黑阗阗眼底暗涌的情绪却叫人琢磨不透。
  还是怎样?还?说得好像跟我认识似的。
  来不及细想,那人又开口了,“无辜?将其人病症治愈不取一文,作为回报,取其十分之一精气,并不至于伤及性命。”“不过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交易?原来交易不是双方开城布公你情我愿,而是一已之力瞒天过海,兄台所谓交易实在让在下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我忽然发现,自己一字一句正在试图激怒他,眼前这个与暗黑浑然一体的男人。我自知他深藏不露,这种举动无疑于自取灭亡,但似乎那就是我想要的。彻底激怒,然后,一死百了。
  
  “汝刻薄的性子倒是三千年如一日。”他不怒反笑。
  过奖,过奖。
  我一哂,“夜先生既是神医妙手,却束手无策于令弟之疾?”
  夭夭其华的笑转为冰天雪地的寒,语气里也沾惹了月的漫凉,压抑的隐痛,“邪物所伤,无力施救。”
  
  我正待问个清楚,空气中的黑雾,倏忽汇聚,转瞬化为小虫,飞身向我而来,明明可以躲过,我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无可计数的小虫闪电般附着全身,“嘶——”“嘶——”尖利小嘴划破衣衫,刺入身体的声音细碎不绝于耳,皮肤上黏稠的液体自上而下如小蛇蜿蜒游走,空气里渐渐泅漫起香甜的腥味,血珠沿指尖滴下。
  指尖?小黑呢?这一刻却发现小黑不见了。
  举目四顾,不见小黑踪影,疼痛如潮海。这点痛苦就想打败我吗?附骨之痛比不过每月发作的灼骨之痛,忍了下去,面目是老僧入定无念无嗔,语气无平无仄无欲无求,“为什么?”
  
  突然的发难,是想杀人灭口吗?
  正合我意。
  我无法杀死自己,借君之手,免我生之苦楚,何尝不是解脱。只是不知你是否有此能力。
  哀莫大于心死,日日堆积于身的寒,结为三尺冰冻。将八月暖秋生生逼成冬月严寒。这一片千里霜降万里冰封,等不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来年春季。
  就此身死,想来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这样不知前因后果的生,这样无望孤寂的生,就此终结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想起那人笑颜氤氲,心里还是会疼,想再见他一面,可是见了能怎样呢……还不是更添一份苦楚,还有那个故人刺目的可以……罢了,相见争如不见……若能随身之死就此遗忘……
  
  视界开始模糊,渐渐地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耳闻其声如冷霜,“坠落天人之心,可以治愈一切邪物侵蚀之疾,汝——不知?”
  天人之心?坠落的天人?天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兄台你将我误认为天人?感知着血液流走的如蛇而行,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还能嗤笑出声,兄台,我谢你抬举我了,你搞搞清楚先吧,我是个妖,跟你口中所谓的天人,失之千里,八杆子打不着啊。。笑声渐顿,等等——如果我自初始就是妖的话,那师尊,轻尘是怎么回事?如果我不是妖,那我又是什么?
  零散的记忆片断里,从来都看不清自己面目。
  
  方才他所说的话,我竟未曾留意,此时回想起来,句句藏有玄机,他知道些什么?
  “你怎知——”喉咙一紧,未说出口的话被强行截止,费力地张了张口,一个字再也吐不出来,眼前所见皆幻影重重,虚虚实实无力可辨,力气抽离身体,晕眩之感甚重……随着虫咬深入,神经渐渐地麻痹,难道这些虫有麻醉之效吗?
  
  快倒下去的时候,听到破空而来的声音,隐约看到幽蓝色的光线驱散浓郁的墨色,一抹纯白翩跹而至,扶住我欲坠的身体,熟悉的安息香的味道,安定着心神。
  身上的虫幻为黑雾散去,麻痹之感退去,摇了摇头,想把晕眩给摇走,看清了眼前的人,轻尘?轻尘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纵然一心求死,心里也不免升起喜悦。
  小黑站在他肩头,畏头畏脑,口罩遮起三分之二的脸,只露出一双大到空洞的眼睛看向我,流露着浓浓担忧,眼神却是不敢去看夜月华的。
  
  “鸣蝉,伤得严重吗?”他扶着我双肩低首看我,俊容玉颜上的担心与紧张,纤毫毕现。
  “我没事。”伤口正在缓慢而快速地愈合,面上绽出一个笑。你会为我而紧张,我在你心里可否有一席之地?那怕只有一点点。
  
  确定我并无大碍,将我护在身后,清洌的星眸直视夜月华,“从来医者悬壶济世杏林春暖,如夜先生这般取人精气伤人性命者,世所少见。”语气不轻不重,却是不容忽视的凛然。
  一身不染纤尘的白,渲染的他所站立的位置,那些浓浓淡淡的浮游黑雾瞬时消散于无形。像一道炫目的光线,整个八月的暖亮,自近及远晕开了整个室内的昏黑,华光灼然,世上无任何事物可以比拟的耀眼明朗。
  
  夜月华仍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榻前,幽暗的黑眸看着轻尘,慢慢在脸上浮起一个怪诡的笑,“好巧。”随即目光转动,褪去了那不知所谓的笑,面无表情盯视小黑,眸中寒气渐生,语气冷寒,“好的很。”
  小黑缩成巴掌大小,痛苦地啾啾了几声,一个倒栽葱骤然向地面而去,轻尘伸手去接它,触到他身体时,电光火石之间,小小的身体迸裂,散成黑雾,如云烟般淡去了……轻尘素白纤长的手指上,只抓着它的口罩……
  
  纵然小黑是夜月华的人,纵然它以前曾经祸害过承柳,与它相伴的这一个月以来,它就像我的影子一般不离左右,是白白之后,我所拥有的本就为数不多的温暖,眼看他死于瞬间,愤然不已,怒视夜月华“你——”
  夜月华冷冷淡淡地开口,“背叛者,死。已无价值的宠物,始于寂,即当归于寂。”
  
  “在夜先生眼中,生命就是如此不值得珍惜,轻易就可扼杀于掌中,是生是死由你一手掌握?就如同你任意取走他人精气,却对将会造成的后果不管不顾?”轻尘深邃黑眸愈发冷洌,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只珍惜我在乎的人,他人生死与我何关?且取一二精气,必不置人于死地。”深不可测的黑阗瞳目斜向轻尘,“假若你是我,知有一法可救你所在意之人,定也会如我这般。”
  轻尘立即接道,“若是为救他而要伤及他人,我自会选择与他一同赴死。”一顿,复而淡然道,“若他知活下来需伤及无辜,也不会许我如此。”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自然而出。那时何子萧久睡不醒,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在心里想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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