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照白大人如此说来,颁下如此圣旨的当今圣上,岂不堪称这史上最昏的昏君了?”
罄冉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目光紧盯那站着的白大人。此人于她素有私怨,那年罄冉在菜市口揪出的刑部偷换死囚案的主犯公司府高国丈,便是此人的亲娘舅。
“你......我何时说过此话?!”
“圣旨代表何意我想不用本帅再解释给白大人听吧?皇上已任命我为大军统帅,白大人却在此大肆指责,这简直是对圣旨,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罄冉冷目盯着白囍杰,浑身上下迸发出一股令人无法面对的强势和冷冽。白囍杰竟吓得身体不稳,愣是被堵的张口结舌。
“蔺夫人,老夫可没听到白大人提及圣上,倒是夫人一口一个昏君。哼,夫人这分明便是欺白大人忠厚,倒打一耙。诸位大人,我等身为臣子,自有评论国事,辅佐君王之职,若君王做了错误的决定,我等臣子却盲目称颂那才是枉为人臣,枉站在这庙堂之上。”
罄冉淡笑回头,目光落在冷眸看着自己的承付寺卿面上,缓步走近,她挑眉而笑:“哦?那按高大人的意思,凡陛下下达的圣旨臣子若有异议,便可以藐视无睹?”
“老夫不曾这么说,圣旨神圣不可亵渎。但蔺夫人以此纠缠,未免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了!”
罄冉笑着点头:“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高大人也说了圣旨不可亵渎,虽则大人对此道旨意颇有有异议,但只要陛下未收回成命,那本帅便是圣上亲命的大军统帅!庙堂之高何来蔺夫人?这里只有云帅!还请高大人分清场合,先将这称谓搞清楚了!”
“你?!”
罄冉语气激烈,寸步不让,那高大人气的浑身发抖,甩袖落座。
“我等莫要于妇人争论,当向陛下共谏,请圣上收回成命。王爷,请允我等拜见圣上,这万军统帅万不能用一妇人啊!”
一人出列,扑倒在大殿上,对着燕奚痕声泪俱下,众人纷纷附和,场面可谓壮观。
罄冉扬声而笑,她一笑蕴含内力,轻易便将众人的哭喊声压下。
她这笑极为怪异,且面带讥讽,顿时众人面面相觑望了过来。那拜倒殿中的程大人更是怒目叱道:“何以发笑?!”
罄冉这才缓缓收住些许笑意,迈步道:“程大人,您不觉可笑吗?诸位大家既不屑于妇人为辩,何以此刻满朝上下皆效妇人之态,做啼哭之状?!着实好笑,哈哈!”
她说罢便再次发笑,引得众人面色皆变,难看之极。
“妇人休得猖狂,这高殿之上岂容阴气亵渎!历来何曾听说过女子为帅?!昔日哀帝、合帝败尽家国疆土,皆为女子所误,后有将后为政,祸乱朝纲。我朝当引以为鉴,岂可任妇人为帅令疆土尽毁其手?!”
罄冉回头,对上一殿虎视眈眈的目光,扬唇一笑,这一笑极为冷峻高华,万不似一个妇人。顿时,众人的附和声便小了几许。
要知道他们虽反对,但罄冉的能力他们却是知道的。且不说那些自青国传来的关于她仙人转世的功绩,便是一年来罄冉在朝堂上的表现,已足以让众人惊骇。
“童大人,照您这么说凡妇人于朝政相连,便都是祸国殃民的根源咯?”
“然也!”
罄冉顿时双眸一凌,怒言道:“那被责为祸水的子姬,悦心二美不过是寻常妇人,终日守于后宫,敢问何以便有祸国之能?若一个女子的存在便能构成祸国的根源,那天下这么多男人都做什么用了?难道竟抵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子姬,悦心什么都没有做,然天下男子皆责之祸水,何也?那是因为,祸国者乃男人自己!哀,合二帝乃有名的暴君,昏君,亡国乃其自身昏聩无能所致何以归咎弱质女流?!诸君平心而论,若无二美,高韩两国便不会灭亡吗?!”
她声音微顿,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转身又道:“各位只看到了将后乱政,先秦诚德高太后辅佐三代明君,终开创文承之治,前朝昌言郡主领军抗击南方异族入侵,守护一方百姓。这难道也是妇人乱政?祸国则责之妇人,以其掩饰自身过错,这种人亦敢称之为丈夫?!妇人贤德有才,便骂之以妖,矫饰自身无能,这种人何德何能敢在这庙堂之上大言惭惭!真是可悲,可叹!”
见众人面色难堪,纷纷避开她的目光,罄冉越发面色冷然,再度启口:“诸位大人瞧不起本帅无非因我为妇人,然本帅敢问,男人既瞧不起妇人,那君都是从何而来?本帅告诉你们!男人都是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忍受生产的痛苦甚至是生命的危险而换来他们的生命!本帅虽为妇人,但也知道百善孝为先,敢问卿等以妇为贱之想法,是不是不孝至极!妇人对孩子养育之恩,到头来却被孩儿所轻贱,实为心寒!”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据理力争,却又杀气十足,顿时殿中陷入一片死寂。却有一坐于后面的儒服男人四下张望了下,愤然站起,抬手颤抖着指着罄冉,愤愤然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女子本就该恪守妇道,谨遵三从四德之礼,你不尊妇道却还在此狡辩,实在是无耻之极!”
他的话骂的极为难听,见罄冉转过头来面色沉冷,却半响无语,他虽是害怕却扬起头来,露出可笑的得意来。
却是罄冉忽而一笑,双眸微眯:“敢问张大人,何谓三从四德?”
听她这般问,那张大人一愣之下越发笑得得意,他甚至挺直了腰杆,一脸鄙夷地盯着罄冉,大概是想果然这样的妖女竟连三从都不知。
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良好的自我表现状态,哪里还看的到周围众人怜悯的眼光?只见他大声咳了两下,这才回道:“所谓三从自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罄冉挑眉:“哦~~原来是这样。只是如今在此,既无本帅之父,又无本帅之夫……若张大人愿做本帅之儿,本帅倒可以考虑退出这大殿。”
“你!你!你竟敢当堂侮辱朝廷命官!你简直……”那张大人气的面色通红,浑身发抖,抬起的手哆哆嗦嗦指着罄冉,声音尖锐。
罄冉亦变了神色,目光冷冷逼视过去,冷哼道:“听闻张大人有一小妾,异常泼辣,致使张大人惧妾成为京中笑谈。每每张大人于自己庭院罚跪,引来小儿爬墙观望。哼!却不知今日张大人何以竟敢站在此处于本帅谈论妇德?难道便不怕回去罚跪吗?!”
罄冉一番话语速极快,边说边迈步直逼那张庭诸,罄冉何等气势,再加上言辞滔滔,杀气十足,那张庭诸直吓得腿下一软,直直倒在了座位上,将桌案上的酒水打的翻掉洒了一身,狼狈之极。
罄冉见他面色惨白,顿时讥嘲一笑,甩袖转身。
“此辈不足与吾语,请勿复言!”
经过这一幕,大殿之上竟再无人言语。一时气氛陷入了冷凝,半响却见一老者似是恍然而悟,“啊”的叫了一声,霍然而起。
见众人颇为期待的望来,那人咽了咽唾沫,刻意沉声道:“世人皆知云姑娘乃战国人,后嫁麟国蔺琦墨为妻。你既为战国人,先前却帮助旌国攻打母国,你的夫君更是公然叛国帮助青国去攻打麟国!你本就不是我旌国之人,先为战国人,后自当出嫁从夫,是为青国人。如尔等这般,对母国尚且背叛,何谈大义?谈何为我旌国守护山河?!”
他一番言辞引得众人纷纷附和,罄冉却已是满腔怒火!他们怎么说她,她都可以忍,可此时此刻,在四郎为旌国做了那么多之后,在她的思念已到鼎盛之时。他竟敢拿蔺琦墨出来说事!这简直就是在罄冉心头点上了一把熊熊烈火!
大步上前,罄冉怒极反笑,接着她忽而冷面,抬手直指那人,怒骂一声:“天下怎会有此忘恩负义,不知好歹之徒!四郎大义,岂是尔等燕雀之辈能够明白?!”
“你!哼,什么忘恩负义?蔺夫人莫不是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了吧?”
罄冉却没有理会那人,只猛然转身目光直逼高台上的燕奚痕。
接收到她的目光,燕奚痕站起身来,沉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当日马儿河挡图吉大军于桥头的金甲将军正是青国剑影候蔺琦墨!”
燕奚痕一句话顿时便在殿中炸开了锅,此事在罄冉的意思下一直被燕奚痕压下,并无多少人知晓。
当时虽然有很多传言,说在马儿河发现了蔺琦墨的无往剑,不少百姓都传言那金甲将军便是蔺琦墨。但是这些终是传言,毕竟这么大的事旌帝和燕奚痕从没明确点明那金甲将军是谁。
当时罄冉是想,若四郎真落在了图吉人的手中。图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反倒会好些,他们定然便不会对他严加看管,这样凭借四郎的能力,自然能逃出。可若旌国告知百姓那金甲将军便是蔺琦墨,那么图吉人会怎么对付他,罄冉无法想象。
可现在蔺琦墨已然失踪近一年了,这一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罄冉已改变想法,也许该公开蔺琦墨便是那金甲将军,这样图吉人知道了他的价值,兴许会用他来找旌国谈筹码……
“王爷此言当真?!”
“竟果然是他!这......”
殿上的议论声打断了罄冉的凝思,她骤然回过神来。
“本王岂会戏言!当时在马儿河发现了剑影候的佩剑,并且是万将军亲自送回交由本王手中的。可是如此,万将军?”燕奚痕沉声道。
万亭记锵然起身,朗声道:“正是!另外当时陈将军带金州军赶到北云山时,还曾见到了在山峰上点燃烽火报信的两名壮士,他们都是飞翼军旧将。有一人臣还认识,乃飞翼军左郎将江明。”
燕奚痕点头:“之所以先前未曾向大家透露,是为了保护剑影候的安危。本王早已上奏皇兄,封蔺琦墨为我旌国的英义王,皇兄也已拟好圣旨,只是一直没有颁发而已。此次旌国凶险,若无英义王大义,我旌国......不堪设想啊。”
见众人面色赧然,罄冉回头盯向方才还大言不惭指责蔺琦墨的那位马大人。
虽是他已面露怯意,罄冉却没有那么好心就此放过他。大步逼近,罄冉冷声讥笑:“本帅早就听闻,马大人一直在力劝皇上与图吉议和。听闻当年马大人在江左帐下时就成劝说江左王弃左周,而归顺旌国。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又来劝今上对图吉乞和。哼,本帅看马大人这是旧病复发了!”
那马吉盛顿时被堵的面色难堪,胸口上下起伏,显是气的不轻。
罄冉却再度逼近,连声又道:“如尔等只会摇尾乞怜之辈,有何脸面站在这庙堂之高去评论什么民族大义!牲畜尚有知耻之心,懂得遮其丑态,枉尔舔居庙堂,自揭其短,竟连畜生都不如吗?!”
她此番话说的何等刻薄,那马大人本就是白发苍苍,年近古稀。罄冉本不欲如此,可他偏往她的伤处撞,也只能怨其刻薄在先,才有罄冉反击在后。
被如此辱骂,对方还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妇人,那马大人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岂能安然?此刻他倒在座上,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死灰。
罄冉却将目光扫过大殿上神情不一的众人,朗声又道:“国家之计,社稷安危,历来要靠有主谋的人。而并非那些夸大其词,无理狡辩之徒,那些以虚荣自欺且欺人者,坐议立谈自以为无人可及者,而临危应变却百无一能者,诚为天下之笑耳!如马大人这般终日将大义放在嘴边,临危却只知劝主上投降之辈,不配与高士共语,本帅实不敢苟同!”
她说罢甩袖转身,大步便向自己所在的案席走去。而那马大人一口气憋不过来,竟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仰倒在地,引得大殿上一阵惊慌。
罄冉施施然在位置上落座,冷眸注视着殿上慌乱之状,不置一词。
罄冉今日穿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襟口绣以殷红腊梅,长发用一条银色丝带高高挽起,整个人冰雪般冷艳清丽。
如今她便那么淡然地坐着,冷目盯着殿下众人,眉宇间冷冽于高华迸散,身影却偏有婷婷清拔,茕茕如月,整个人都似发着淡淡的光晕。
燕奚痕怔怔望着,目光不知觉已闪动着灼热的明辉。对殿下的混乱竟也未有表示,只跳动的心畅诉着激动,以及无言的自豪,便仿似那力辩群臣的是他自己一般。
这样的她,让他如何不动容,让世人如何不倾倒啊!
。。。。。。
这夜罄冉回到云府寻寻早已睡去,屋中燃着一灯如豆,窗户上映出蔺琦茹宁和的剪影,她正轻轻的推着小摇床。罄冉在窗前默然站了片刻,这才叹息一声推门而入。
“回来了……”
蔺琦茹并未回头,只细语问道。罄冉轻轻迈步,在摇床边蹲下,趴在床沿儿上去看寻寻。
小家伙睡的很沉,粉粉的小脸在灯影下显得更加圆润好看,红红的水水的小嘴巴不时还吧唧几下,异常可爱。罄冉目光一下子便移不开了,眼睛也渐渐有些笑意的湿润。
半响她才眨眨眼睛,轻声道:“姐,我怕是不能亲自照顾寻寻了……”
蔺琦茹一愣,接着面色黯然地叹息一声。前几日罄冉已和她商量过要上战场一事,她拗不过罄冉已经同意。现在听罄冉这般说,已然明白,只是还是觉得心酸。
哽咽一下,蔺琦茹才拉过罄冉的手,笑道:“你放心,寻寻有我在,只是战场凶险,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个儿。这事都赖姐,若非我四郎……”
罄冉笑着摇头:“姐,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四郎听了也定然不悦。这都是命,命中注定我们会有此劫。姐,我以前总觉上天对我不公。可自从遇到四郎,我便想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你多少磨难,便定然会给你相同的收获,若非曾经痛过,又怎能懂得珍惜,懂得幸福的真意?我相信四郎一定还活着,在和我一样想方设法的回家。我也相信,等重逢的那一日,我们会幸福,会永远幸福,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幸福!”
罄冉的话坚定而有力,她的目光熠熠生辉,蔺琦茹面色动容,流泪点头。轻轻的,她将罄冉的头压在腿上,手指抚摸着她柔软的发,颤声道:“你说的对,你们会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
翌日,天还黑沉着,罄冉却忽而自床上坐起,凝神静听远处传来的隐约钟声。听着听着顿时大惊,那隐约传来的九响钟声,正是帝王驾崩才会震响的九鼎乐!
旌慕帝燕奚侬,这个乱世明君,自其父手中接过一个千疮百孔的旌国,不辞劳苦勤政二十三年,终于在这个秋寒露重的深夜走完了他极为不凡的一生。
顾不得感叹,罄冉忙翻身下床,动作麻利地穿戴起来。待她走出小院,何伯已匆匆而来,面色沉重。见罄冉一身朝服,已然知道发生了何事,何伯便不多言,只躬身道。
“车架已准备好了。”
罄冉点头,大步而出。待出了府,同往皇城的路上已满是大臣的车轿,奔走匆匆。
到达皇宫时,那里已一片肃白,宫人披麻戴孝面色惶恐,来去匆匆,罄冉也不觉面色沉痛了起来。待到了乾明宫,远远便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老太后和燕奚敏。
罄冉无语叹息,于一干大臣跪在了乾明宫外。片刻燕奚痕迈步而出,一身麻衣,眉宇间凝着深深的伤痛,虽然背脊依旧挺地很直,但却让人望之心酸。
传位诏书在高全微带颤抖的声音下传遍了整个乾明宫,接着罄冉跟着百官山呼万岁,跪拜新君。
一切都在无比的沉重和压抑下进行着,慕帝驾崩虽早在预料之中,燕奚痕也早代君理政,可帝王驾崩还是有许多事需要忙碌。
燕奚痕甚至没有多余的时间哀伤,便不得不挺直背脊顶起了整个朝堂。
此后,整个朝堂都在忙碌着国丧,以及新君的登基。可尽管如此,对战事的筹备非但没有缓慢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朝廷再次征调了东府、健锐两营,共三万兵马随罄冉出征,加上早已奔赴前线的剑北,金州,镇西三军兵马已达三十万之众。
正值战时,先帝丧葬以及新君的登基都办的异常简单,燕奚痕在圣明殿登基,是为旌元帝,改年号为永昌,颁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大军于永昌元年十一月七日誓师出征。
罄冉这个主帅更是在圣旨颁下的一刻便离开了云府,一直住在营地督练大军。新帝的第一道诏令,自是无人敢怠慢轻视。军粮,军备很快到位。
罄冉在镇西军中尚是一名小卒时便能令将士们臣服,更何况是名声在外的此刻!刚到军营,确实有人对她不服,闹事者更比比皆是。然而不出七日,罄冉便以其铁腕手段以及勤恳亲和的态度令上下将士对她心服口服,待大军出征时这支大军俨然已颇具雄风。
。。。。。。
永昌元年十一月七日,天晴,微风,京城内外一片肃杀。
天还没亮,赢城北门外三万大军已肃然列阵。辰时一到,燕奚痕及文武百官自贞德门而出。
罄冉并未穿戴铠甲,一身金丝滚边的玄色立领武士袍紧紧裹在身上,发束简洁高高扎起,一双腾云长靴蹬在脚上。腰际悬剑,眉眼染霜,整个人如同敛在剑鞘中的宝剑,虽未出鞘,已迸发寒意。
傲然端坐烈焰之上,御马龙撵之前,罄冉浑身都散发着迫人的凌烈气势,肃杀,冷凝,强势。
自皇城到北门早已万人空巷,站满了送军的百姓,女帅出征,何等罕事,不一而同的目光尽数落在罄冉身上。
而罄冉也未让众人失望,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强的气场,那气势竟不比旌国战神以往的翼王殿下,现在的旌元帝差,甚至过犹不及。
那女子分明异常年轻,然而眉宇间竟满是不符年纪的沉静,霸气和沧桑,让人观之啧啧称奇。不免心生感叹,怪不得此女能在雯江以一敌万,能舌战百官威震朝堂,果然够气势!
一阵金鼓擂动,燕奚痕带着百官登上城楼,所有人的目光也皆齐聚在了高高的城楼之上。金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自天际响起,燕奚痕挺拔的身影登上祭台,祭祀天地,祭告天神。
“祭拜军旗!”
随着响亮的喊声,罄冉接过军旗,一手高举,飞快地登上了祭台。英姿飒爽地拂剑跪地,手腕翻飞便将那玄金大旗交给了礼官。
燕奚痕亲自将罄冉扶起,大旗已被两名礼官高高拖起,罄冉大步走向祭台,自绸红锦缎上拿起一把雪峰锐利的尖刀,目光清冷,手腕一挥左手心已有一道血痕,她转过身将那热血滴在玄金大旗上,这才锵然而跪。
燕奚痕接过军旗,郑重放在罄冉高举的手中。罄冉抬头于他对视一眼,霍然起身,直接便自城楼上飞掠而下。
身姿如燕恰落在烈焰背上,烈焰嘶鸣一声,飞冲而出。罄冉将手中大旗高高举起,那玄金的“云”字在长空划过,大旗猎猎响动,在大军阵前呼卷而过。
长风中那一道身影威风凛凛,傲骨铮铮,赫然不似女子,却又扬动着别样的阴柔之美。罄冉自军前挥斥而过,奔向誓师台,运动间三万士兵肃然而立,目光跟随,神色清亮。
一跃驰上誓师台,她翻身下马,看着眼前黑压压铺天盖地的人头,只觉心情激昂,心脏强力而沉稳地震动着,体内热血沸腾。她仿佛已看到了千军万马汇集沙场之上,金戈铁马,呼喊厮杀,一场鏖战转眼爆发。
将腰际寒剑霍然抽出,罄冉高高举起寒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万军,众将士目光触及她寒潭一般幽深而凌烈的眸子,立即肃然而立,静穆如林,三万人汇聚的城外,竟然静得犹如荒山野林。
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毫无疑问,罄冉身上正具备了这种成为绝世名将的肃冷和威严!
她将头高高扬起,目光带过众军,目光中迸发出摄人心魄的意气飞扬,杀机冷然,催动内力,以清亮的声音大声喊道:“旌国的兄弟们,勇士们,我旌国乃礼仪之邦,历来待人以怀柔。然,图吉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益肆嚣张。图吉不仅欺我国家,犯我土地,还肆意蹂躏我国百姓,勒索财物。凡我国赤子,无不仇怒郁结,这是我等的耻辱!面对入侵的敌人,捍卫旌国的威严是我们不容退却的责任!今日我军誓师出征,必将于图吉一决雌雄,杀敌雪耻!我们要将图吉付出血的代价,我旌国最英勇的将士们,你们可有信心随本帅杀敌扬威,将图吉赶出旌国?”
“愿追随主帅,我军威武!”
罄冉的喝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个兵勇的耳中,随即震天的呼喊声响彻天地,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对着誓师台拜倒,甲衣擦响的声音振聋发聩。
望着这热浪般拜倒的铁骑,罄冉胸腔内澎湃难抑,待天地再次恢复安静,她扬声大喝:“将士们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我希望你们用自己高昂的斗志、不屈的灵魂告诉图吉人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奋勇杀敌、驰骋千里、建功立业,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
“战斗到底!杀!”
“杀!”
“杀!”
震天的喊声将大地摇动,将士们纷纷扬起手中的刀剑用力地敲击着盾牌,用枪戟刀斧将其柄端重重锤击地面。一时间,万里山河一片肃杀之气,杀气,战意充斥天地之间。
罄冉在杀声中飞身上马,将军旗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出征!”
接着她一马飞冲而出,冲过万军大阵,身后大军纷纷转身跟随而动,肃然出征。
城楼上的燕奚痕目光沉静注视着这一切,面上带着刚毅的弧线,眸中却熠熠闪动,直盯那大军最前的中军大旗。
长风下,那黑色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展翅高飞的雄鹰之下斗大的金色“云”字,呼啸其间。
直到那中军大旗被掩埋在铁浪之中,他仍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而一直站在城楼上的蔺琦茹,已眸中含泪望着远方,直到胸口衣襟被扯她才低头,目光落在寻寻漆黑的眼眸上,蔺琦茹抹去眼泪,低声道。
“寻寻,娘亲一定会将爹爹寻回来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有这世上最坚强的母亲。”
直到大军行出极远,竟从天边传出一阵激昂浑厚的歌声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首《满江红》那是罄冉刚到罄冉时教给大军的军歌,此刻歌声久久不绝,仿若天音,自远方传来。
直到数十年以后,清华郡主誓师出征的一幕仍然被老人们津津乐道的提起。她拔剑誓师的一幕更是在场所有将士们心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凡是观看了此次誓师的人永远都记得永昌元年的这个清晨,在千军万马之前,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剑指苍穹,如一道闪电划破沉寂的乌云,震惊了整个中原大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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