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后,“咖啡女皇”摘下皇冠,让出了宝座。那块Coffee Queen的招牌,很快就会被新的招牌取代,而小小的咖啡店,也会渐渐被人遗忘在街角——尽管它原本就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
伤心遗憾是有的,空虚失落也是有的,但很快都慢慢淡去了,人的适应力本来就很强,曹湄也很快习惯了又一次闲在家里的感觉。
前一次闲在家里,还是刚从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的时候,没想到几年之后,她又重新体验了这种感觉。咖啡店的两位好友可都没闲着:凌芳菲将许久不见的女儿接到家中团聚;安桉极其迅速地又找了一份临时工作。貌似只有曹湄无所事事地闲在家里,说是要做贵太太吧,却又每日做饭洗衣搞卫生,和一般的家庭主妇没有什么不同,简直比上班的时候还要忙上几分。
咖啡店关门这件事,让墨如深也觉得十分遗憾。那天曹湄从店里回来,眼睛肿得跟胡桃一样,他自然知道她对那里很有感情,而他自己也是一样,他甚至比曹湄更早与那家店结缘,在那里曾经发生过许多事,给他留下了太多美好、或是不甚美好的回忆,因此心里自是另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没过多久,墨如深便得到林映雪的许可,开始回公司上班,不过每日只是去半天,根据林医生的建议或者说命令,还要等他的身体情况逐渐适应工作节奏以后,才能逐步增加工作量。
最初他有些担心曹湄一个人留在家里会觉得无聊,但曹湄并没有真正闲着。一日他从公司回家,竟发现她捧着一本英语教材正学得起劲,这让他十分惊讶。为了考验一下她的英语水平,他取出一份英文文件,让她帮忙翻译。虽是荒废多年,但基础仍在,曹湄捧着英汉词典研究半天,倒也翻译了八九不离十。墨如深不由笑着夸她:
“看来以后出国真要带上你了。”
曹湄一笑,“早跟你说过我英语学得不错。”
“我信了。什么时候又开始学的?”
“早在学了……从学车那阵就开始了。”
“真的?”墨如深有些意外。
曹湄撇撇嘴,“我又不是没有上进心,只是没找着机会嘛。”
墨如深笑,“要不要到‘风尚’工作?我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职位。”
曹湄却摇头,她的本意并非如此。她觉得她永远也搞不懂时尚,所以压根没想过要去他那里工作。她其实是有些羡慕凌芳菲,虽然她的店倒了,但能放手去做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事情,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人钦佩的。曹湄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她并不奢望能够拥有自己的事业,但至少,不能依附于对方,至少在他的朋友和同行们听到她的名字时,脑海里出现的不仅仅是“墨如深的妻子”这个符号,而是她这个人。
于是曹湄说:“那样不好吧,‘风尚’成家庭作坊了,你的员工要郁闷死。”
墨如深不由笑,“那我托人帮你找找别的工作?”
还是摇头,“我自己会找,现在想先把英语捡起来,去上个学习班、考个证书什么的。”
他点点头,“嗯,那也好。”
曹湄停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其实现在想想,咖啡店关门了,可能也不是坏事……这样才能逼着人向前走。”
墨如深看了她一会儿,将她轻轻地搂进怀里。“向前走可以,不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会心疼。”
被他的肉麻话酸倒,曹湄做个鬼脸,正想取笑他几句,却被他用一个热吻堵住了话头。
之后曹湄真的去一个英语学习班报了名,每天上课,复习,练听力,背单词,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日子过得特别充实。
只是这日子似乎总没有消停的时候,一桩事情刚了,另一桩事情又会冒出来,桩桩件件、接二连三,总让人安稳不了几天。
这天她正在上课,忽然接到一通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当时就愣了,忙从教室出来,寻一处没人的角落,犹豫了片刻,按下接听键。
“草莓……”
那细弱如呢喃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知为何,一颗心沉了沉,竟觉得有些不安。
“……雅楠。”
然后南雅楠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曹湄也是一时无话,两人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曹湄先开口:
“你……呃,你还好吗?听边枫说,你身体不太好……”
“我没事……谢谢你草莓,你真好……边枫说你问起我的事,我还以为他是在安慰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曹湄不知说什么好。
“草莓,我是想跟你道别。”
曹湄一愣,“道别?”
“嗯,我就要走了,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曹湄心头一跳,“雅楠……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想不开……”
“不是的草莓,我是要回美国,去治病。”
曹湄有些犹疑,“真的?”
“嗯,真的,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曹湄愣了几秒,“那就好,你……要好好养病。”
她在那头轻轻应了一声,“草莓,谢谢你还肯原谅我……我……做了那么坏的事……”
“别这么说,你不是故意的……”
她低低应了,声音有些哽咽。想起从此可能再也见不着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心头竟有些小小的遗憾,假如是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点,或许她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只可惜……曹湄想起凌芳菲送给自己的祝福,她也想送给她。
“雅楠……你们,要幸福啊……”
可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静了几秒,才又有声音传来。
“不是我们……”
曹湄一愕,一时没听明白。
“我们不在一起了。”
曹湄怔住了。“……雅楠?”
“我不想再见他了,我会忘了他的……我要重新开始。”
声音有些发颤,带了些自我说服的意味,但至少她的语气很坚定。
曹湄哑然半晌,尚未理清混乱的思绪。又听雅楠说:
“我会好的……一个人也会好好的。草莓,你也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啊。”
嘟嘟嘟……忙音声声响着,曹湄惊觉回神,只记得自己含含糊糊地跟雅楠道了别。
脑子里乱得很。依然没解开的结,始终没填上的洞……时有时无,若隐若现,总在提醒着她,幸福来得太快,像是一场梦——随时可能醒来的梦。
她想着雅楠,又想起边桐,最后想起如深……如深……好想见如深!
再也无心学什么英语了,她跟老师告了假,提前离开课堂,步履匆匆地走上大街。
已是入冬时节,微风吹透了薄薄的外衣,不出一个月,它便会带上慑人的寒意,侵袭整座城市。凉风让头脑稍微冷静了些,想见他的念头却是丝毫未减。曹湄一路行至“风尚”,乘电梯径直上到十二层。这一路走得太快,有些气喘吁吁,正好在电梯里平复一下呼吸。出得电梯,却撞见了久未碰面的方烨。
见到她,方烨似乎也有些意外,直接就问:“草莓?他给你打电话了?”
曹湄愕然摇头。“没有,我自己来的……”
“那正好。”见她露出疑问的表情,方烨解释道,“他刚才有点胃痛。”
曹湄心头一紧,忙跟着方烨去往他的办公室,一边向他询问缘由。
“中午陪客户吃饭,回来就吐了。”
“是不是喝酒了?”
“哪儿敢让他喝酒……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好消化。”
办公室里,落地窗的窗帘拉起了一半,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墨如深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胃上慢慢划着圈。听见敲门声,他睁开了眼,顿时露出惊喜的微笑。
“草莓?”
刚才困扰她的那些烦心事儿立刻被抛至脑后,曹湄疾步上前,扶着他坐了起来。
“要紧么?”
他笑一下,“没事。”却是握过她的手,轻轻地捂在胃上。
“很痛吗?”
“还好……有点恶心。”
看他流露出难受的神色,曹湄有些心疼,忍不住埋怨:“怎么搞得?弄成这样……”
他笑笑,“不要紧,躺一会儿好多了……”
可曹湄知道,像他这种人,肯定是难受得厉害了,才会不得不躺下休息。
心里暗叹一声,埋怨的话也不想多说了,只小心地帮他揉着胃。他靠在她的身上,微微眯着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一旁的方烨却是成心不让他安生享福。
“映雪早就叫你去做胃镜了。”
话是对着墨如深说的,但明显是说给曹湄听。曹湄果然一愣之下住了手。
“要做胃镜?”
方烨点头,又将矛头对准某人。“他不肯去。”
曹湄立刻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墨如深。
墨如深不由眉心打结,胃上少了她的轻柔安抚,又有些纠结起来,再被她用温柔而责备的目光一注视,立刻乖乖缴械。
“我知道了……明天就去。”
见她露出笑容,他这才苦着脸叹了一声,曹湄会意,又替他轻轻揉起来。一旁的方烨却还不忘揶揄几句:
“到底是草莓……我劝你半天你都不理,她一个字没说,你就主动要去。”
墨如深斜他一眼,“你又不是我老婆。”
一向严肃的方烨也不由失笑。因为婚礼的事尚未确定,他俩的事还没有正式公开,方烨算是知情人之一。
“忘了说,草莓,恭喜你们了!”
他略带狡黠的笑意,顿时让曹湄涨红了脸。
方烨走后,墨如深问道:“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曹湄一愣,想起此来的目的,却不知该怎么说好,他身体又不舒服,不想让他担心,便只是笑笑,“上完了课,挺想见你的,就来了。”
他笑,“每次我不舒服你都会出现。”
她抿嘴一笑,“心有灵犀吧。”
“也是奇怪,一见到你就不那么难受了……”
“哪有这么神奇……”
“是真的。”
曹湄笑了,“刚知道我还有这功能。”
他也笑,轻轻搂她入怀。她的手劲更是轻柔。他微闭着双眼,渐渐舒展了轻蹙的眉头,缺少血色的双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身体慢慢放松,靠在了沙发上。看着他的样子,曹湄决定暂时不去提、也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或许时间一长,那些事就会过去,而会过去的事,也就不算什么事了。
第二天,曹湄正好要去看中医,两人一起到了医院。他们没有麻烦林映雪,自己挂了号开始排队。做胃镜的人还真不少,队伍排得挺长,墨如深便让她先去中医馆。为了做检查,从昨晚晚饭过后他就没吃任何东西,今早开始连口水都没喝过,曹湄有些担心,本想一直陪着他,可他却说两个人分开行动比较快,不然得在医院耗上一天。听他说得有理,她便同意了,独自去了中医馆。只是没想到那里的队伍也不短,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
好容易看完中医配完了药,她走出中医馆,拐到小卖部给他买了早点,然后急忙往门诊楼赶。中医馆和门诊楼之间是急诊中心,她穿过急诊大楼门厅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地走了进来,这些人不光酒气熏天、脸上挂彩,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他们身后跟着几个警察,扭住那几人的胳膊,不时低声呵斥几句。
一看就是酒后闹事的,曹湄和大厅里的其他人一样,低着头,躲得远了点儿,从一侧绕行而过。只是无意间抬头瞄了一眼,哪知这一眼却让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她竟然看到了边桐!
他没有注意曹湄,曹湄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张英俊的脸此刻伤痕累累,眼角一大块淤青,嘴角淌着血,衣服上也沾了血迹。他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凛冽如冰,好像一尊庄严而又冷峻的雕像。曹湄吃惊地瞪大了眼,正自反应不过来,也就一愣神的工夫,他和旁边某个醉鬼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掐上了,两人拳打脚踢地扭在了一起,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幸好一旁的警察及时拉开他们,才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但这一幕已经足以让整个急诊室的人心惊肉跳了。
最后边桐和那几个人被分别带去诊疗室处理伤口。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曹湄仍旧愣在原地,没能回过味来。心里怦怦乱跳着,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刚才那个人,那个满脸是伤、挥拳揍人的,真的是边桐吗?
在大厅踌躇不安地等待半晌,她试探地向一位护士打听情况。听说那几个醉鬼是酒后寻衅滋事,而那高个子年轻人则是跟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几人受的都是皮外伤,一会儿警察要将他们带回派出所调查。
又愣了半晌,曹湄忽然不想再等了,扭头走出了急诊室大厅。
脚下匆忙,思绪混乱,她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边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跟那群混混打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每一个问题都不敢细想,其实她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
只是边桐那冰冷的眼神不时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又仿佛配合好了似的,雅楠的话也同时响起——我们不在一起了。
这就是说,他们已经分开了。她现在是一个人了……那么,他也是一样。
这念头让她暗自震惊,尽管她其实早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雅楠要走了,一个人离开。那么边桐呢?他会走吗?……他也应该走的……他为什么不走?……
心里好像煮起一锅沸腾的开水,咕嘟嘟冒着吓人的气泡,一旦打翻便会将她的心烫出无数丑陋的伤疤,或许还会让她就此死于疼痛。
使劲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脚下一刻不停回到了门诊楼。胃镜室门外的长椅上没有墨如深的身影,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等着。没等多久,诊室的门便打开了,一位护士将墨如深扶了出来,一边询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曹湄忙迎上前去,伸手扶住他。只见他低垂着眼眉,面色发白,额上淌着虚汗,一手护在胃上,背微微弓着。一看见曹湄,他像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身体向她靠过去。
见他这副样子,曹湄不由担心起来,“没事吧?”
他却像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只朝她摇一摇头。曹湄忙望向护士。
“他的反应比较大,而且没吃早饭的关系吧,有点虚,刚才起得太急了,差点晕倒……”
听了护士的话,曹湄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做个胃镜竟然会这样,紧接着又是一阵后悔,早知道刚才应该一直陪着他。护士又说:“赶紧休息一下,两个小时以内不要吃东西,实在不行就去挂个点滴。”
曹湄连声应了,道谢之后扶着墨如深在椅子上坐下。他忽然一阵干呕,曹湄忙替他拍着背,不过胃里是空的,没吐出什么来,他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斜倚在曹湄身上。曹湄替他抚胸顺气,之后掏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虚汗,他冲她勉强笑笑,安慰地握一握她的手。他的手心也有些汗湿,足见虚弱到什么程度。曹湄一阵心疼,伏在他耳边轻声问:
“很难受么?”
“嗯……有点晕。”
他微闭着眼,嗓音嘶哑。曹湄咬着嘴唇,此时更觉后悔。她知道他以前做过胃镜,却不知道他的反应这么厉害。“你以前做胃镜也这样?”
“嗯……”
“你该早告诉我呀……”
他苦笑:“那一次做完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做胃镜了……”
她心疼地抚一抚他的额,“嗯,下次不做了……”
他抬眼看她,满眼的委屈,“还有下次?”
她忙安慰:“没了,没下次了……”
他这才不无郁闷地闭上眼。知道他肯定不愿意去挂水,她便也不提,只在身旁扶着他的胳膊,小心地守着他。
大约休息了二三十分钟,各种症状慢慢减轻了,曹湄这才扶着他离开医院,驱车回家。
到家之后他才略微好转,嗓音基本恢复正常,胃也不怎么疼了,只是因为没有进食的缘故,人还是有些虚弱。好容易按照护士的吩咐等到两个小时以后,曹湄将买来的南瓜粥热好端到床边,他却早已饿过了劲,只喝了两口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还想勉强自己多喝一点,却又引来一阵反胃。曹湄替他抚着胸口顺了半天气,总算没让他吐出来,最后只得扶他躺下,让他先睡觉再说。
忙完了这些,才算有时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只是一旦静下来,那些搅扰人的事便又冒了出来。边桐那冰冷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让她的心头一阵颤栗。
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究竟想干什么?雅楠的离开,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她必须承认,今天发生的事对她造成的冲击比她自己预料的要大得多。她也得承认,其实边桐的想法,她多少能揣摩到一点——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心里挂着的,是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犹如脑袋上挨了一闷棍,大脑活动停滞了好几秒钟。她不敢相信,面对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竟然可以放任自己不去正视它——可她就是这么做了,并且做得那样自然,仿佛心里毫无芥蒂。
她在客厅愣怔了半晌,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入卧室。坐在床沿,看着他的睡颜,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选择了妥协,是她选择了忘却,是她点了头,让他把戒指戴上自己的手指。正因如此,即便将来会造成什么伤害,她也无法去责怪别人。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付出的,再也收不回了,她理应做好一切准备。
她小心地在他身旁躺下,他在半睡半醒中自然而然地给她让出了位置。躺在他的臂弯中,似乎暂时忘记了一切。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她不应该想那么多。
她一直没有睡着,而他不知几时醒的,轻轻地吻一下她的额头,手指抚弄着她的黑发。
“草莓,我好多了,别担心。”
他把她的忧虑当成了担心,轻声安慰着她。曹湄抬眼对他笑一下,什么也没说。
睡了一觉之后,身体的各种不适基本消失,胃口也好了一些,吃东西没再反胃。之后他提出要洗澡,她却不同意,生怕他还没完全恢复体力会昏倒在浴室里。今天这一番折腾,出了一身的汗,素来爱干净的墨如深不免有些苦闷,但他不愿让她担心,还是乖乖听话了。曹湄取来干净衣服和热毛巾,又像从前他住院时那样帮他擦身。
只是做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目光停留在他腹部的那道伤疤上。一道浅浅的淡粉色疤痕,原本并不是十分明显,此刻却不知为何显得特别扎眼。
她的走神让他有些不解。
“草莓……怎么了?”
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划过那道伤痕。接着,她想起一些事,看到的、听来的、猜测的……大部分是听来的。她试图在脑海中解释这道伤痕的由来——她试着还原南雅楠握着水果刀捅向他的情景。可她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
在这种时候,却想起了雅楠的话:草莓,你不要像我……
她不禁产生一点疑惑,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会变成雅楠?
早就觉察到她今天有些奇怪,墨如深握住她的手,目光闪动。
“草莓,出什么事了?”
“……我看到边桐了。今天,在医院。”
墨如深不由怔住。
曹湄却是松了一口气。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总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他知道以后的反应。于是想着,不说也罢,这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曹湄知道,自己怕是永远做不了一个聪明女人的。
“他和几个喝醉酒的人打架,被警察带去派出所了。”
曹湄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挺平静。
而墨如深,似乎比她还要平静一些。他安静地听完,数秒的沉默。
“哦。”
只一个单音节,听不出他是否关心是否在意。曹湄愣了几秒。
“雅楠给我来过电话……她要回美国了,他们……分手了。”
他听了,没有立即回答,又是沉默数秒。
他的沉默让她有些心烦意乱,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我是说,她不知道要不要紧……一个人的话……他……”
她的语无伦次被他打断。
“草莓,别说了。”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别再提了,那是他们的事。”
曹湄一时怔忡。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上,与他并肩。他的指尖微凉。
“那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你不用想那么多。想着我们自己就好。”
曹湄愣着,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听他叹了一声: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曹湄急忙解释,“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
“我知道。”他点点头,将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她的手背。“草莓,你太善良了,看到别人痛苦,你就会难过,会自责……可是该自责的人绝对不是你,是我。”
他的眼角藏了一抹苦意,目光也有些黯淡下来,她的心里顿时一阵内疚。她又提起了这些事,这些明知会让他痛苦的事。
“对不起……”她不安地呢喃着。
墨如深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会以为她能够毫不介怀地接受他的一切,尽管他们已经是夫妻,但心中的芥蒂,岂是这么轻易就能够消去的?他只是不愿承认,她放下一切接受他、陪着他,这意味着她将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压力,在心中又要藏起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与秘密。而这些,都是因为他!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像这样伤害她?!
心头一阵窒闷,他不由以手握拳,轻轻地捶几下胸口。可这下意识的举动却吓坏了曹湄。
“如深!怎么了?”
他忙安慰,“没事,我没事……”
她愣了几秒,忽然抱住了他,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
“对不起……我再也不提了,再也不想了……对不起……”
他将她搂在怀里,宽大的手掌按住她颤抖的双肩。眼眶忽然湿润了,已经想不起上一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此时此刻,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注定了伤害呢?他也曾无数次地自问,究竟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个纯粹美好的女孩,他根本守不住她的纯粹与美好,他只会毁了它们。
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没法放手,没有办法了。
他捧住她的脸,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吻她轻蹙的眉,吻她带了忧愁的眼,吻她小巧的鼻尖,吻她轻颤的唇,吻她的颈窝与双肩。他托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倒在床上,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神情里带了一点怨怼,更多的却是妥协,还有关心。
“你……不要紧吗?”
“没事。”
“胸口不难受?胃也不疼?”
“嗯。”
“真的不要紧?”
“草莓……我饿了。”
“那……你想吃点什么?”
“你。”
她的脸蛋一片飞红,泪水仍然残留在眼角,盈盈闪烁,有如一颗清晨时分挂了露珠的草莓,娇艳欲滴,秀色可餐。
他俯身吻上她娇嫩的红唇,想要用他的温柔与爱慕,化解她的忧愁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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