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公路穿过绿色的田畈向前无限延伸,在尽头处拐一个弯,没入起伏的地势之后。路两旁是成片的菜地和一洼洼的水塘。天气晴朗,即便是冬末,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仍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盎然的绿意。只有道旁几棵光秃秃的树木,向着天空伸展着灰色的枝杈,才显出几分冬季的萧瑟和冷峻。一些房舍零星地坐落在远处的田地边,再往远处去是朦胧的山影,淡淡的山岚萦绕其间,让山色显出一抹奇异的灰紫。
这里是县城的城郊,从城中心的汽车站到此不过三十分钟的车程。脚下的公路直通进山里,这处城郊便像是山村和县城之间的驿站。这些年县城的发展尤为迅速,山村也是旧貌换新颜,反而是这处城郊没有多少变化,仿佛被世间遗忘了似的,仍保持了数年前的样子,倒也自有一番幽静之意。
从公路拐上一条土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朴素的小平房。方方正正的结构,乌黑的排列齐整的瓦片,房檐墙壁中嵌着一粒粒的绿色碎玻璃,典型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边桐在屋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抬眼打量着这所房子。房屋的门紧闭。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没人应答。透过房门上方的玻璃,能看到屋内的情形。屋里空无一人。
他又站了一会儿,然后低头打量沿着墙根摆放的几只黑色陶土花盆。盆里没有花草,只有湿润的泥土。他蹲下身去,伸手在某一只花盆底下一摸,摸出一把钥匙。
“还是老样子啊……”
他嘴里轻声嘟囔着,站起身来,将钥匙上沾着的泥土轻轻拂去,然后打开了房门。
屋里的一切也还都是老样子:墙上镶嵌的大镜子,镜前一把普通的扶手椅,老式的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梳妆台的抽屉已经关不严实,露出一条细缝,理发工具被收整在其中;靠墙摆放着一张沙发,茶几上堆着几本时尚杂志;墙上贴了几张卷了边儿的招贴画,画上靓丽的模特儿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冲他露出一口白牙。
这是一间简易的理发室,里屋则是住人的房间,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这是边桐知道的事,虽然时隔数年,这座房子依然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注意到屋里很干净,墙上的大镜子明亮照人,梳妆台和茶几上也没有落下多少灰尘。他又到里屋瞧了一眼。卧室的床上铺了被褥,厨房的冰箱插着电,和外屋一样,干净而整洁。
再回到外屋的理发室,他看到梳妆台上搁着一只木制相架,随手取过,照片上是一位年轻人和一位老人的合影,两人的眉眼十分相似,笑容也是一样的爽朗和煦。边桐勾一下嘴角,仿似想起了什么……
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只听一个声音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边桐愕然抬头,只见一个俏生生的蓝色身影闯进屋来。女孩儿身着警服,留了一头利落的短发,中等身材,五官英挺,不带丝毫柔媚之气。
边桐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又是什么人?”
女警瞪眼瞧着他,全身上下写满了戒备。“看不见吗?警察!……你怎么私闯民宅?”
“……我是这家的朋友。”
女警机警地打量他几眼,“我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边桐面无表情地回应。
女警一皱眉,又问:“你叫什么?”
“边桐。”
“边……什么?哪两个字?”
“边防的边,梧桐的桐。”
“……没听说过。”
边桐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相架,“我是来找墨如深的,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女警却只盯着他,不答反问:“我记得这里上了锁的,你怎么进来的?”
边桐将相架放回梳妆台,举起了手中的钥匙,“右手第二只花盆。”
女警接过他手中的钥匙,露出点惊讶的表情,“还真是老墨的熟人啊……”
听她这样称呼墨如深,边桐微微一愣,“你跟墨如深很熟吗?”
女警看他一眼,面上的戒备之色渐渐敛去,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也算不上很熟……只不过我的警车都快成了他的专用救护车了……”
边桐顿时一惊,“什么?他怎么了?”
“又住院了呗……你是他熟人不应该觉得奇怪吧……”
她带点揶揄又有些无奈地说着,可话音未落,他已经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谁想下一秒却立即被她扣住了手腕,又反手一扭。他毫无防备,痛得向后一挣。她赶紧松了手,他抱着手腕退后几步,一脸惊愕地望着她。那女警显然也是吓了一跳。
“你……”
还没等她开口,边桐已经一脸急迫地打断了她。
“他在哪家医院?快带我去!……”
边桐揉着发红的手腕,坐在警车的副驾驶座上前往医院。那小女警非但不抱歉,还抱怨了一路。
“没事儿不要动手动脚的,扭断你的胳膊还得我出医药费……我说你还真把我当出租车司机啦?……算了算了,就当为人民服务了……”
“我会付钱给你。”
“……你当我黄鱼车啊!”
谈话中,得知女警姓武,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小县城里都是熟面孔,刚才乍一见到边桐这个陌生人擅自闯入别人家中,自然会对他起疑心了。
边桐又问及墨如深,得知他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头一个月基本都在县城的医院治病,后来才回家休养,可惜在家也住不长,隔三差五的总得回医院报到。
来到医院,跟着女警小武来到病房。墨如深果然就在病床上好好地躺着。一手吊着点滴,另一只手搁在胸前,脸色仍是一贯的苍白,双目微阖,似乎睡得深沉。
边桐站在病床边,低头望着他的睡脸。与他已经久未谋面,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了,可……呆站了半晌,轻轻地握起他胸前的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他没有醒。
一抬眼,见小武正在打量自己,这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别人。
“你放心吧,我问过医生,他不要紧。”似乎察觉到边桐的心思,小武轻声说道,“就是有点虚弱,前几天在家差点昏倒……”
边桐听她说着,眼神飘开去,再次停留在他的脸上。
“这里有人照顾他么?”
“这你放心,这里的副院长跟他是老相识,都给他安排好了。”
边桐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小武看着他。
“你要等他醒么?”
他抬眼望向她,摇了摇头。
“武警官,帮我推荐个旅馆吧。”
“第一,我不是警官,你可以叫我小武;第二,这会儿旅馆不好找,我看你不如睡到他家去,他肯定不会介意……”走出医院大门时,小武对边桐说。
边桐却只摇头,“还是你帮我介绍个地方吧,条件差点无所谓,安全就行。”
小武侧头看他几眼,“好吧……有家旅馆,很安全,条件不差,价钱……”
“行。”价钱也不听,答应得很爽快。
小武撇撇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回趟所里,一会儿来接你。”
“……不能搭你的车过去么?”
“……我这是警车!”
加了重音吼完最后两个字,小武风风火火地跳上警车,一路跑远了。
边桐无所事事地等在医院大门口,直到此时才有闲心打量这家医院。与他记忆中的相比,医院似乎又经过了一番修缮改建,虽是地处小县城,气派却丝毫不亚于大城市的医院。
他将身子靠在大门口的台阶扶手上,看着微微暗沉的天色。傍晚的寒风阵阵袭来,却丝毫不觉得冷。思绪忽然跳至当天早些时候,边江柳的话再一次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桐,别再折磨自己了,回到现实吧!
回到现实……他也想。然而,谈何容易。
当天一早,他陪着边江柳去医院做产检,却从林映雪那里听说了那人失踪的事。当时他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大声质问他们所有人,为什么会放一个病人离开,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他也在心里责怪那个女孩,他本以为她是他的归宿,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了,他本打算过一阵就离开这座城市的……
可当听到那人失踪的消息时,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真正放弃过。
而等他稍稍恢复理智,他就想到了,他一定是回了这里。他当即决定亲自来一趟,一买到车票就立即动身,上午得到的消息、下午就已经找到了他……动作迅速得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果然。到最后,真正了解那个人的、能够找到那个人的,还是只有他么……
可是在他匆忙动身之前,边江柳却对他说:回到现实吧。
回到现实……他也想。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现在,他还要活在疯狂的梦境里,多久都不愿醒。
他在医院大门口发着呆,一直等到小武回转来。小女警换下了警服穿上了便装,肩上背一只运动背包,怎么看都像个大学还没毕业的黄毛丫头。
不过边桐并没有对她的年龄或是外貌妄加评论,他本就是个对这些琐事不怎么关心的人。
小武却是个爱说话的人,在步行前往旅馆的路上主动和他聊起了天。可能是职业使然,她的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干练,偶尔还会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对方,仿佛想要探究他的内心,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老墨刚回来的时候我也盘问过他……他说小时候我们见过,我可一点儿不记得了。我倒是认识他大伯,我们这儿地方小,几乎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他大伯前一阵去世了,你认识他么?”
边桐点了点头。“认识。”
“我爸妈总说墨老头是个好人,就是脾气有点怪,对他侄子倒真是好,刚才那房子也留给他了。老墨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他大伯的房子……”
“……房子怎么了?”
“产权纠纷。他大伯把房子卖过一次,后来又买回来了。可老人家也不懂怎么签合同,以前那些手续都不齐全,现在对方认定那房子还是他们家的,想要回去。”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离开的。
“现在解决了吗?”
“基本上吧,他办事能力还是挺强的,就是那个身体啊,太不经折腾了……”小武说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是要打官司的,他的律师费了半天劲才说服对方协商解决,我们所里还出面帮他们调解过呢。不过对方实在太胡搅蛮缠了,把他累得够呛,有一回心脏病都犯了,还是我送他去的医院……”
心头一紧,喉咙口有些发涩。他真有点讨厌这样的他,不懂照顾自己,总是劳心劳神。可他也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况且没有这点不管不顾的脾气,也不可能获得今天的成功。
见他沉默不语,小武又转了话头,“对了,你来找老墨有什么事?是不是想劝他回去,到大城市的医院治病?”
边桐一愕,却见小武微微一笑。
“其实我们医院水平也不差,医疗设备都是最好的,医生也都是各地请来的名医……听说还是老墨投资扩建的呢,你知道吗?”
何止知道。但他没有多说,只含混地应了一声。
可小武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打量他一眼。“你以前来过我们这儿吧?”
“嗯。”
“要不要多住两天,四处转转?”
“看情况吧。”
见他像是不愿多说,小武很识趣地没再多问。
县城毕竟地方小,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然而眼前那幢二层高的小楼房,怎么看也不像小武口中的“旅馆”。楼房独立成幢,老式的建筑,显得有些破旧,带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内种着些当季的花草和菜蔬。
跟着小武进了院门,边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这儿是旅馆?……”
小武正待回答,从门里走出一个女孩子来。女孩儿细眼睛、尖下巴,脑后扎一束马尾辫,身材瘦削,个头比小武还高,年纪似乎稍小些。她扫了一眼边桐,随即转向门内,用一种略带慵懒的声音开口道:
“妈,姐姐又捡了个人回来!”
小武上前一个飞脚,女孩儿迅速溜回屋内,两人之间的互动像是经过训练似的,默契十足。
边桐有些意外地看着小武,“这是你家?”
“是啊。”
“……你说的旅馆,就是你家?”
“你不是要找安全的地方么,警察家不安全还有哪儿安全。”小武回答得理所当然,“你放心吧,我们家不是黑店,是家庭旅馆,绝对物美价廉!”
边桐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屋内传来一声唤:
“纤华,到厨房来帮我一下!”
边桐看向小武,“……你叫鲜花?”
小武白他一眼,冲门内喊道:“妈,不要误导不明真相群众好不好!”
一边喊着一边进了门,又回身冲他招了招手。
既来之则安之,边桐信步跟随她朝屋里走去。
客房在二楼,和普通的小旅店一样,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看上去倒也干净整洁;洗手间的部分洗漱用具却不似正式旅馆那种一次性用品,洗发露、沐浴液之类的都是家用装。不过边桐本就是个不怎么挑剔的人,向来不在意这种小事。洗了把脸,清了清神,小武便上楼来叫他下去吃饭。
没想到这里还管饭,边桐有些意外,不好意思拒绝,便跟着她来到客堂。
在饭桌上他见到了武纤华一家四口:小武的父亲是位不苟言笑的老人,拄着根拐杖,腿脚似乎不太灵便,腰板却始终笔挺,看到墙上挂着的一等功奖状,才知道他是位退休警察,原来小武是女承父业;小武的母亲退休前在医院工作——这是这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家自己告诉他的;再来就是小武的妹妹,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这会儿是回老家来过年,之后还要回城里找工作——这也是小武的母亲告诉他的,她的母亲似乎很爱聊天,看来小武继承了她这一点。
席间两位老人也问起他和墨如深的关系,边桐只说是他的朋友。却见武纤华的老父亲眼神犀利地望着边桐道:“我见过你。”
边桐不由一愣。
“你那年和小墨一起来过。”
边桐讶异地点了点头。可他不记得曾经和这位气场强大的老人见过面——假如见过,他一定不会忘记。
“我听老墨头提过你,那年在医院远远见过你一眼。”
边桐好生惊讶,惊讶于老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小武和她的家人却像是见怪不怪了。只听小武母亲问道:
“纤华,小墨这几天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啊?我听小王说……”
话到此却忽然打住了。尽管动作很细微,边桐还是瞥见小武对母亲使了个眼色。母亲似乎心领神会,立刻改了口。
“这孩子也是的,我记得他小时候身体还好好的,后来忽然就病了……老墨头为他费了不少心血哪……他倒是个孝顺孩子,可惜老墨头走得太早啦,也没好好享享福……”
小武的母亲不由唏嘘感叹了一番。老爷子却道:
“该走的时候就要走,没什么可惜的。”
大家都没接话。边桐也是闷头吃饭,眼眶却突然有些发热。
饭后,两位老人出门散步去了,武纤华钻进厨房忙着收拾。边桐回到客房,打开电视,无聊地换了一圈频道,又关上,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心里仿佛有很多事,堆叠在一起,让他有点无所适从。想起那人还在医院,而他竟然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当他醒来时,未必希望看见自己……他有点痛恨这个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却根深蒂固地扎在他的潜意识中,好像一颗能够冲破水泥地的杂草一样,虽然微小却足以让他疯狂的梦境崩溃。心里总觉得堵着些东西,但他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小武的妹妹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外。边桐一愣,主动招呼道:“有事吗?”
女孩儿笑笑地走进门来,手上捧着一只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单反相机。
“客人,留个影吧?”
边桐愕然。
“本旅馆特色,不收费的!”小武妹妹指一指贴满照片的墙壁。
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照片。其实边桐刚才一进屋就看见了这面墙上的照片,不过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并没有心思细看。
“这是你弄的?”
“嗯。基本上每个来这儿住过的客人我都请他们留影。”
“为什么?”
“觉得有意思。”
“你学摄影的?”
“是啊。”
“……我认识一个人,也喜欢给客人留影,也弄了这么一面墙。”
小武妹妹一笑。“墨店长也跟我提过。”
“墨店长?”
“剃头店店长。”
一向淡漠的边桐也不由哂然。这时他在墙上的照片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也在你们这儿住过?”
“嗯,也是我姐捡回来的,说他一个人住不安全……在我们家呆了好几天呢。”
忽略女孩儿古怪的用词,边桐望向照片上的人。照片是在她家院子里拍的,依旧是那样浅淡和煦的微笑,薄薄的一层阳光落在他的黑发上,还有苍白的侧脸上,整个人仿佛变得透明似的,好像随时会从照片上消失不见。
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取下那张照片。但碍于身边的人,还是忍住了。
又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移开目光。却在那一瞬间,眼角余光扫过另一张熟悉的面孔。猛地一愕,忙又移回目光,找到了那张照片。他顿时愣在那里。
竟然……是她?!……
“她……这个人也来过这儿?”他指着那张照片问道。
小武妹妹凑上前仔细一看,点了点头,“是啊,这些都是在这儿住过的客人。”
他只觉得难以置信。“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了吧……刚过完年没多久,好像也是我姐捡回来的……”
“谁是我捡回来的?”武纤华说着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妹妹指出的照片,她点了点头。“哦,是她呀,我记得,叫草莓。”
妹妹也连连点头。“对啦,就是小草莓,超可爱的名字。”
武纤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你们是认识的吧?她是墨如深的老婆啊。”
边桐怔在那里,好几秒之后才想起来接着发问:“她来找过他?”
“是啊,她到派出所打听他的住处,当时一进门我就认出她了……”
“怎么……?”
“我在老墨那儿见过她的照片。”
心中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愣愣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过挺不巧,那天老墨正好没在,好像是为了房子的事去城里找律师了。她在我们家呆了一天,没等到他回来,她就走了。”
边桐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草莓坐在客堂的饭桌前,嘴角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几绺刘海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面上的表情显得恬淡而又疲惫。
身旁两姐妹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耳边飘过。
“哎,他俩是不是在闹离婚啊?”这似乎是小武在问自己。
“你怎么知道?”这是妹妹在问姐姐。
“感觉。”
“又是你那一套?第六感?”
“其实没那么玄……她来找她老公,没见着面就走了,也不给他留个话……而且她看上去好像有点心神不定的……”
这时边桐终于再度开口:“……她来过,他知道吗?”
“知道啊,我告诉他了……他好像很高兴,还犹豫半天要不要给她打电话,被我严重鄙视了……一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哈哈!”武纤华笑着说。
从最初的惊讶与愣怔中回过神来,边桐逐渐恢复了平静。小武妹妹拍了一张他发愣时的照片,然后姐妹俩都离开了。现在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抬头望着横七竖八贴了一墙的照片。
他的确没想到,她能找到这里。可既然他能找到他,她自然也能。这并不值得奇怪。
奇怪的反而是他,竟会以为自己才是最了解他的人……其实她早已找到他了,远在他之前。
望着那墙照片,那两人的身影就隐藏在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影像中。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联系,一个旁人难以介入的空间,一个真空的空间,容不得半点杂质存在。
现在这样的自己,岂非显得很可笑?
他冲自己勾了勾嘴角。
“……我输了。”
现在他知道堵在他心里的那点东西是什么了。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了。也是,应该放弃了。
不管逃避多久,人总要回到现实。这就是现实的全部含义。
本以为会有痛苦的感觉,实际上却没有。原来回到现实要比想象中容易。
他不再去管那些照片,一头躺倒床上,拽过被子和衣而卧,不多久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一早,边桐吃完早饭就说要走。武纤华有些意外。
“你不找老墨啦?”
“不了,家里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了。”
“那我到时候告诉他你来过……”
“不用了。”
武纤华一挑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笑笑,并不解释。她却也没再问。
小女警的善解人意忽然让他有些感动。
“昨天谢谢你了……”说着便掏出钱包来。
“别……”武纤华忙推托,“给我爸看见又是一顿臭骂……”
边桐很有些惊讶,“难道让我白住?”
“就是白住,我爸说了,乡里乡亲的不能要钱……”
“我不算乡里乡亲吧……”
“你是老墨的朋友……其实要我说,收点钱也没什么,可我爸老古板……”
武纤华撇着嘴正自抱怨,忽听屋里传来老爷子威严的吼声:
“纤华!怎么还不去上班!”
估计老爷子是从窗户看见他俩还在磨叽,武纤华口中连连应着,匆忙跟他道个别,连跑带跳地出了院门。边桐不由哑然,心想老爷子一定是把女儿当儿子养了。
回到屋里跟小武的家人道了谢,他们果然不肯要他的钱。在老爷子威严的目光下他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暗暗记下了他们家的门牌号。跟二老道了别,走出院门。小武妹妹追了出来。
“哎,你留个地址吧,照片洗出来我给你寄过去!”
“……不用了。”
他淡淡一笑,冲女孩儿挥挥手。转身上路时,他抬头看天。
天空碧蓝如洗。棉絮般的云朵在空中缓缓流动。早晨的微风轻拂过额头,清凛,却并不寒冷。初阳的微光落在肩头。
又是晴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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