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道夫伯爵

第75章


那个大厅里有几个上校的亲信。一些睡着了,另一些在值班。
  大家知道,情况无法预料,变化多端,伯斯卡德不能确定一个不变的行动计划。他一点儿也不熟悉西迪·哈桑住宅的内部结构。他不知道那年轻姑娘被关在什么地方,她是被单独关着呢,还是有人看守;他也不知道是否有足够的体力逃跑。所以他只好冒一下险,然而他又想道:
  “无论如何,不管是强取还是智取,我得先找到莎娃·桑道夫。如果她不能立即跟我走。如果我今晚不能把她救出来,至少我得让她知道皮埃尔·巴托里还活着,而且就在围墙下,还要告诉她,安泰基特大夫和他的同伴们正准备营救她,即使她暂时不能逃出去,不管怎样也不能在威胁面前屈服!……说实在的,我很可能在找到莎娃之前被发现!……这也无妨,到时候再说!”
  越过了那带有雉堞的粗大环形护墙,伯斯卡德先从轻便小丑服内掏出一根带结的细绳,然后把它绑在护墙角的一个雉堞上,让它在墙外一直垂到地面。这是一个预防不测的好办法。随后伯斯卡德顺着护墙趴下,出于谨慎,他先一动不动地等着。一旦他被发现,西迪·哈桑的手下就会涌到平台上,那时他就只好利用那条本是用来营救莎娃·桑道夫的绳子了。
  上校的住宅里静悄悄的,扎威亚的大门从日出时起就一直关闭着,当然哈桑、萨卡尼和他们的亲信都没有出来参加鹳节的庆祝活动。
  伯斯卡德等了几分钟,然后便朝尖塔的另一角爬去。与尖塔上部相通的楼梯显然通向另一个内院。果然,平台上的尖塔那里有一个门,过了门就能下到内院里。
  门关着,虽没上锁,却插上了门闩。除非在门上挖个洞,再伸手进去拉开门闩,否则就不可能从外面把门打开。这件事情,伯斯卡德是肯定能做成功的,因为在他的口袋里装着一件大夫送给他的珍贵礼物——一把万能刀,现在正好可以发挥作用。但这样做不仅费时,而且还有可能弄出声来。
  但这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发现在平台上的尖塔墙上约一米高处开着一个枪眼大小的透光窗孔,他就想从那里钻进去。如果说那窗孔狭窄的话,而伯斯卡德也并不胖。何况他有猫一般的特殊本领,能把腰身伸展,钻过那似乎无法钻过的窗孔。于是他试着一钻,马上就钻进了塔里面,只不过肩膀被擦伤了一点儿皮。
  “马提夫是别想钻进来的!”伯斯卡德这样想。
  然后他又摸索着退回到门边。拉开门闩,以便他在必要时可开门从原路逃走。
  为了避免木楼梯发出的响声,伯斯卡德就顺着螺旋形楼梯往下滑。到了下面,伯斯卡德又发现了一道关闭着的门,不过一推,门就开了。
  这扇门通向第一个内院四周的小走廊,走廊又与某些房间相通。从一片漆黑的楼梯口走出来,觉得走廊里并不太黑,尽管仍然没有灯光,没有声响。
  院子中央是一个活水池,周围是一些大陶罐,罐里长着各种小灌木、胡椒树、棕榈树、欧洲夹竹桃、仙人掌。茂盛的草木环绕着水池,仿佛一片树丛。
  伯斯卡德蹑手蹑脚地沿着走廊走了一圈,在每个房间前都稍做停留。这些房间里好像都没有人,但又不是每个房子都空着,因为在他走过其中一个房门时,听到里面传出了低语声。
  伯斯卡德先后退了几步,这是萨卡尼的声音——他在拉居兹曾多次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是尽管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也无法知道屋里究竟在说什么。
  这时传来一声较大的声响,说时迟,那时快,伯斯卡德闪身向后,躲在了水池周围的一个罐子后面。
  一个身材高大的阿拉伯人陪着萨卡尼走出了房门。他俩一边继续交谈,一边在内院的走廊里散步。
  遗憾的是,他们说的是阿拉伯语,伯斯卡德听不懂他们交谈的内容。然而他们的话语中屡次出现了西迪·哈桑和安泰基特两个名字,这使伯斯卡德大为吃惊。
  “奇怪,这起码是件怪事!”伯斯卡德心想,“为什么他们会谈到安泰基特?……西迪·哈桑、萨卡尼和的黎波里塔尼亚的所有强盗们是不是在策划,要进攻我们的海岛?真见鬼!我一点儿也听不懂这两个家伙的谈话!”
  当萨卡尼和西迪·哈桑走近水池的时候,伯斯卡德已蜷缩在长满花草的陶罐后面了。夜色黑暗,他们不可能看到伯斯卡德,于是他全神贯注,希望还能听出一两个可疑的字来。
  “要是院子里只有萨卡尼一个人,我就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一命呜呼,再也不能危害我们!”伯斯卡德想道。“但这样做也救不了莎娃·桑道夫。正是为了救她我才翻墙进来!……耐心一点儿!……以后再收拾萨卡尼!”
  西迪·哈桑和萨卡尼大约交谈了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又多次提到莎娃的名字,并用“阿鲁埃”来修饰它。伯斯卡德记得,他曾多次听到阿拉伯语中的“阿鲁埃”就是“未婚妻”的意思。显然,上校已知道萨卡尼的结婚计划,并给了他帮助。
  后来,这两个家伙从院子的一个角门走了出去。那个角门连通了走廊和住宅的其余部门。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伯斯卡德立刻顺着走廊溜过去,停在那个角门旁。他只轻轻一推门,就发现了一个狭窄的过道。他一闪身就进去了,摸着墙壁向前走。过道的尽头是两个相连的拱孔,中间由一个小圆柱支撑着。从拱孔里通过就到了第二个院子里。
  强烈的灯光穿过大厅的门窗射到院子里,照亮了大片地方。此时从那里经过无疑是莽撞行事。从门后不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伯斯卡德犹豫了一会儿。他要找的是关着莎娃的房间,现在只有凭运气来找它了。
  突然,在院子的另一端闪出一道亮光。一个女子从院子对角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饰有铜片和丝绒的阿拉伯式提灯。她绕过了大厅门外的走廊。
  伯斯卡德认出了这个女人……她就是娜米尔。
  伯斯卡德必须想法跟踪她,因为她很可能是去那年轻姑娘的房间,要跟踪,首先得让她通过,并且不能让他察觉自己。此时此刻,伯斯卡德的一举一动对莎娃的命运将起决定作用。
  娜米尔向前走着,提灯几乎碰到地面,照得地面镶嵌的瓷砖明晃晃的,而走廊的上面却依然是一片昏黑。必须要让娜米尔从拱孔的下面通过,当一缕灯光使伯斯卡德看清拱孔的上都是由摩尔式的楼空图案构成的时候,他急中生智,一团身爬上了支撑拱孔的中央小圆柱,抓住一个镂空的装饰图案,凭借着手腕的力量攀上去,钻进中间的椭圆形空当,贴在那里不再动弹,就像壁龛里的圣徒一般。
  娜米尔从拱孔下面通过,没有看到伯斯卡德。她继续朝对面的走廊走去。一下大厅门口,她便推门进去了。
  一道灯光射入院内,当门一关上,又随即消失了。
  伯斯卡德开始思索起来,如果不是躲在这里,他还能在哪里思考呢?
  “刚才娜米尔进了这个大厅,”他想,“显然她不是到莎娃的房间去!也许她是刚从莎娃的房间出来。那么如此看来,莎娃的房间很可能就是院子角落的那间吧?……我得去查看一下!”
  伯斯卡德在离开暗处之前又等了一会儿。
  大厅里的灯光渐渐暗淡下来,喧闹声也变成了窃窃私语。显然,西迪·哈桑的手下们就要休息了。大厅里还透出最后一丝亮光,整个住宅就要陷入沉睡中,行动的良机到了,机不可失。
  伯斯卡德顺着小圆柱滑下来,趴在走廊的瓷砖地面上,匍匐前进,他经过大厅门口,爬向院落的另一端,到娜米尔走出来的对角处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没有上锁。伯斯卡德推开了门。借着一盏毛玻璃罩着的,阿拉伯式的守夜灯的光亮,他很快把房间审视了一番。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上的壁毯,接着是地上的摩尔式矮凳,堆在墙角的坐垫,铺在瓷砖地面上的双层地毯,摆在一个矮桌上的残余的晚餐,最里面是一张沙发床,上面盖着一件毛织物。
  伯斯卡德走进房室,关上了门。
  一个女人躺在沙发床上,昏昏欲睡。一件阿拉伯人的斗篷遮盖着她的半身。
  她就是莎娃·桑道夫。
  伯斯卡德毫不犹豫地认出了这个他在拉古扎大街上多次碰到过的年轻姑娘,他觉得姑娘的变化太大了!她的面色,就像当初她的婚礼马车刚碰上皮埃尔的送殡队伍时那样苍白;她的姿容,流露出忧伤、痛苦甚至麻木的神情。这都表明了她至今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情况紧急,必须马上把她救出去。
  房门没锁,难道是娜米尔很快就要回来?娜米尔是否日夜看守着她?即使这位年轻姑娘能够逃离这个房间,如果没有外援,她将如何逃出这座宅院?西迪·哈桑的住宅四周高墙耸立,简直是座监狱!
  伯斯卡德俯身在沙发床上,他惊讶地发现,莎娃长得和安泰基特大夫多么相像啊!伯斯卡德以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年轻姑娘睁开了眼睛。
  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陌生人,还穿着奇异的杂技演员服,她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当她看见陌生人把食指放在唇边,嘘……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她时,她十分沉着冷静,猛地站起身,但却没发出喊声。
  “别作声!”帕斯卡德说道。“不要怕!……我是来救您的!在围墙外面,有些朋友等着您,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要把您从萨卡尼的手中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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