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64、
    “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单雅问。
    言若晓抱着笑笑的毛绒熊坐在床上发呆，“他那种长相，见过就肯定记得。不会是他认错人了吧？”
    “中国有13亿人口，他哪个不认错，偏偏认错你？”单雅不以为然，“该不是你对人家始乱终弃吧？难怪我瞧他每次见你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去你的！”言若晓横踹过去一脚，单雅顺着她装模作样往床上一倒，睡裙翻了个边，言若肖瞥到她膝盖上有一大块青青紫紫，“雅雅，你跟人打架啊？”
    “没。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老是头晕，走路就跌了跤，估计是那时候磕到了。”
    “你晚上想什么想到睡不着？这不离春天还早么？”
    单雅两眼一瞪，抓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
    周一言若晓去教学楼上课，顺便去欧阳葵的办公室。
    一般讲师教授以及辅导员的办公室都在综合楼，欧阳葵只是辅导员助理，辅导员助理的办公室在教学楼每层楼的尽头。
    言若晓去的时候门是锁着的，上头一张A4纸：临时外出，有事联络。下面一串数字。
    她掏出手机把号码记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打这通电话。
    单雅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跟他问清楚，这事一直悬着，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言若晓翻了翻眼睛。
    她犹豫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欧阳葵那人格不是普通的扭曲，当面还能跟他耍耍无赖，隔着一条电话线，无赖也是鞭长莫及。
    她咬咬牙，还是按了确定键。
    性急的人讨得了便宜，偏偏她就是一个急性子，按捺不住。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接了电话，“喂。”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是惯有的那种低低沉沉，不过这回微微带了些沙哑。
    “我是言若晓。”
    “有事？”
    她回头看了单雅一眼，单雅冲她握拳，“你不在学校茂茂怎么办？”
    那边一个沉默，单雅也傻了眼。
    “有人照顾。没事我挂电话了。”
    “等等！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事实证明，狗逼急了才会跳墙，人逼急了才老实。
    “自己想。再见。”欧阳葵不由分说，结束谈话。
    言若晓怒了，刚要吼回去，就听哔的一声，他果然掐了电话。
    她看了看屏幕，十五秒，居然就十五秒！
    她就知道这人不是好敲的钟，电话接通前还迅速备好了一肚子的好说歹说，结果一句都没用上就被他挂了电话，堵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单雅围观了事发经过，得出了个结论，“这欧阳葵，果然不简单。”
    欧阳葵放下手机。
    他原本是坐在电脑前，准备整理这轮实验下来的数据，现在却关了显示器，皱了皱眉头。
    躺在床上的欧阳枢翻了个身，面朝向他问：“谁啊？”
    “没有谁。”他淡淡地回答。
    “还说没有谁，没有谁你急着挂电话做什么？”欧阳枢笑。
    欧阳葵横过去一眼，“病了就多休息少操心，如果好了那我回学校了。”
    欧阳枢赶紧咳了两声，“别，我这不病得都下不了床吗？要不就不把你叫过来了。”
    欧阳葵不再接话，把玩着那只小巧玲珑的手机。
    “哥，就是那女孩救了你吧？”欧阳枢又问。欧阳葵去年圣诞节被人围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刚才那通电话，言若晓说话声音也很大，他隐约听到几句，能猜出个大概。
    “恩。”
    “是她？”欧阳枢来了精神，“那既然找到人了，干吗不直接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欧阳枢也被他问闷了，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那人已经又开了电脑，摆明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这个哥哥的脾气他还是了的，只好乖乖噤声。
    周五，欧阳枢痊愈，欧阳葵送走了这只小魔星，回院里销了假直接去教学楼的办公室。远远就看见言若晓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勉勉强强腾出一只手拿了钥匙要开他办公室的门。
    “什么事？”他走过去，拿过她的钥匙开门进屋。
    “你回来了？”言若晓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东西也不放下，追着他就问：“你要不要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欧阳葵不置可否，视线落到她怀里的盒子，“来送东西的？”
    “辅导员结婚了，我正好去给单雅请假，就来帮她送喜糖。”
    欧阳葵循例问了句：“单雅什么病？”
    “头晕贫血，最近常跌倒，腿上青了一大块，今天还有点发烧，估计是准备四级太拼命了，我让她休息休息。”
    欧阳葵却皱紧了眉，沉默良久之后才说：“过两天让她来实验室找我。”
    “哦。”她点点头，打量起他的办公室。
    欧阳葵的办公室就像他的人，规规矩矩，又冷冷冰冰。
    她耸了耸肩，刚打算离开，不经意间瞄到衣架上挂着的一套衣服。
    65、
    言若晓愣了下，随后脑子里啪嗒啪嗒打出一行字：她终于找到这套衣服了！
    她天生骨子里头少了一腔沸腾的热血，这辈子活到现在见义勇为的次数屈指可数，由于见义勇为的对象反被骂到臭头也是绝无仅有。
    因为这套传说是某某动漫几周年纪念版限量发行的衣服是隔壁那个癖好特殊的不良医生特地飞去日本亲自买回来的。
    她本来以为某人好歹会留个联络方式大家保持友好以后再联系，结果这个某人不但拍拍屁股话一个字都没留走了人，还顺带卷走了这套什么限量版的衣服，留下的那张大钞连飞机票的领零头都不到，连累她也无良一把，千道歉万道歉答应人家一定会把衣服还回去，结果还是卷了铺盖跑路。
    欧阳葵许久没听到动静，还以为这人已经走了，结果整理好东西抬头一看那个大活人还跟木桩子一样杵在那儿，下意识地就甩了句“你怎么还在？”
    一句话就踩到了言若晓的尾巴。
    言若晓本来纠结的也就那套衣服而已，被他冲了句才反应过来让自己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正站在自己面前耍酷。
    想想这个世界也真悲催，欠钱的比借钱的嚣张也就算了，连被救的都比救人的都大牌。
    言若晓咬牙切齿地从那套衣服瞪回某人身上，某人不明所以，迎着她扭曲的表情皱起了眉。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言若晓先行举白旗投降。
    她怎么忘了这人是典型的性格扭曲、人格障碍？想当初他醒来一开头，她就深深感觉到所救非人。
    言若晓忍下强烈叹息的欲望，指了指衣服说：“衣服我带走了，还要还回去。”
    欧阳葵眉梢一动，“你想起来了？”
    言若晓叹气，这人肚里肠子绕这么多弯，他就不怕便秘啊？
    “你都把衣服挂出来了，我又不是失忆。”
    “我对你这里所有功能都表示怀疑。”语气嘲讽，外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言若晓被炸毛了，“欧阳葵，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这个问题不是讨论过了吗？我又没让你救。”
    言若晓语塞。
    是啊，她当初干吗心血来潮多管闲事？
    不过就是在这人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罢了。
    言若晓就差没引颈长叹。
    都说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堵翻不过去的墙。
    她言若晓行走人生江湖十七年，在近第十八个年头终于撞上了欧阳葵这堵墙，而且很明显，她永远翻不过去。
    言若晓这人有个原则，不勉强自己去做不可能的事。
    所以，这堵翻不过去的墙，她不会发挥爱迪生发明电灯时的执念，她只会退后两步绕道走。
    欧阳葵是见识过言若晓的伶牙俐齿，更对她的小无赖束手无措。言若晓这盏灯着实不怎么省油，再见时他就做好心理准备她会开口扎扎实实讨回这份恩情，却没想到她压根儿就没认出自己，而现在认出来了，她居然还是副很沮丧的样子，抱着剩下的喜糖打算就这么走了。
    欧阳葵一时反应不及，可他不喜欢欠人情，不小心欠了也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还清，在这丫头这里耽误的已经是最长的时间了。
    他迅速起身，在她打开门的时候，一掌按上门板，重新把门压回去。
    言若晓还在腹诽这个心理扭曲、良心丧失的无良分子，被他突然地包抄着实吓了一跳。
    她170的身高并不娇小，正好达到他的下巴。她转过身，额头离他的嘴唇根本就没什么距离，他温热的鼻息毫无障碍地洒在她额头上，激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要干吗？”他又俯低了头，几乎与她平视。眼观眼，鼻对鼻，欧阳葵的容貌即使被放大了几倍依然精致无暇。
    他实在生得太好看了，尤其一双眼睛，勾人的厉害。虽说亚洲人都是黑色的眼睛，可真正纯黑的却不多，那样漂亮的眼睛长在他身上不仅添彩也成了一道利器，阳光落在他眼底就是几点跳动的光彩，即使胆子肥实如言若晓也被他瞧得手心冒汗。
    欧阳葵勾了勾唇角。
    他与她的战争，虽说从没有确实的输赢，但他每次也没讨到便宜就是了。难得看到她怯怯缩缩小老鼠的模样，他的心情大好。
    “我给你三个愿望，现在你还剩两个，你可以好好想想。”
    “你当是渔夫与金鱼还是阿拉丁神灯？不对，为什么就剩两个了？”言若晓很现实，关系到切身利益，美色再强大她也可以暂时扔一边。
    “上次给你过生日算一次。”
    言若晓叹息。
    这人骨子里排得就是奸商的基因，从商学院转出来实在可惜了。
    他很满意她的沉默，虽然女人活泼点是好，可他也讨厌自己应付不来的状况。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他心情好地揉揉她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