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亮

62、
    她好象天生就不适合许愿。
    十岁前她想要个爸爸，想要个完整的家，结果她得到的是半个父亲，还有个和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母亲。
    十二岁的时候她想总有一天她要去国外游学，结果她被送到了美国，受尽了磨难。
    欲望对她来说，好像就是惩罚的开始。
    比起后面要面对的，她觉得自己还是实际一点什么都不要比较好。
    “所以，你今年还是没什么想要的？”米米摇头，真不知道给为这人千年不变的无欲无求咬牙切齿，还是为她滴水不漏的自我保护叹息，“难得我特地开了老爹的车过来给你过生日。”
    “你拿到驾照了？”言若晓掀了掀眼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这个表妹今年应该还是未成年。
    “会开不就行了！一路过来也没什么问题啊！你看，就那辆，老爹的新车。”
    她们的座位靠窗，言若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姨丈的银灰色新车，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名车，但外表确实够拉风。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姨丈爱车成痴，米米也迷得不行。
    言若晓喝了口饮料，刚要收回视线，就见到有辆黑色的车靠了过来，司机估计是新手，打转都不灵活，最后停车的时候还刮到了米米家那辆小灰，力道应该还不小，车身颠得很厉害。
    “我的车！”米米怪叫了一声就跟火箭头一样冲了出去。
    言若晓也跟着追了出去，就怕这个小祸头子又闹出什么事。
    她跑得有点急，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男人，眼前一花，顺手就抓住了什么，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抓的是那男人的手，忙抽回自己造乱的爪子，弯腰冲对方道歉。
    那男人身材修长高大，清俊隽秀，眼神深如桃花水，薄唇浅浅吐了三个字，“没关系”，声音也是低低沉沉的。
    言若晓忽然觉得这人很像那个谁谁谁，具体是谁又一时说不出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微微侧过了脸，朝她很有礼貌地一笑。他的眼睛看起来是单眼皮的狭长凤眼，一晃眼的时候又似乎能够看到些许褶皱，这么淡淡地扬起来含着一潭笑意，似乎能摄人魂魄一般。
    言若晓知道他像谁了，他像欧阳葵，不是外貌上的相似，而是神态的雷同。
    一种独立于尘世之上的孤高。
    只是，很明显，眼前的这只要比那个谁谁谁有礼貌多了。
    言若晓撇了撇唇角。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上，进来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前头的男人言若晓不认识，她认识后头那个小泼妇。
    “表姐，就是这家伙撞了我的车！”
    言若晓看了那男人一眼，银灰色的衬衫，细长的桃花眼，典型的祸水样。
    她头痛了。
    一件衬衫就能买下米米那辆小灰的家伙，不好惹。
    那男人也没什么好气，正要发作，眼尖瞅到几层楼阶上的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自己这边，提着一边嘴角说：“大哥，怎么办？被个傻蛋缠上了！”
    两人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酷酷的帅哥会来上这么一句，都愣了一下，然后言若晓皱了皱眉，米米愤怒地举爪抗议，“你说谁呐？”
    三人一时僵持不下，然后楼上下来一只，就是那个礼貌版的欧阳葵。
    言若晓又是一愣，刚才这人喊“大哥”的时候她也没回头看，没想到竟然是这人。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皮夹里抽了张名片递过去，“有关维修的费用问题，请直接与我的秘书联络。”
    言若晓拿过名片一看，头皮麻得她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那人又问：“小姐贵姓？”
    “言若晓。”
    那人点点头，眼神示意那个还在与米米横眉竖目的家伙，“苏二，走了！”
    米米冲两人的背影比比拳头，“有钱了不起啊？”
    言若晓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当然了不起了！顾承莲你都给我惹上，不要命啦！”
    63、
    顾承莲是商界的传奇。
    顾家老爷子早年自黑道起家，是圈子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年近中年才金盆洗手开了家地产小公司，可是由于经营不善，公司年年亏损。顾承莲接的就是这么个烂摊子。
    顾承莲还在美国念书时就是华尔街津津乐道的人物，回国接手顾氏时也将自己在美国培养的队伍都带了回来。
    几人下手都是出了名的快、狠、准，先是以超低的价格购进城郊几块开发失败的荒废土地，连带周围的农田，在引进城内著名高校建设附属校区的基础上，一并引进其他近年发展势头良好的商家，再进行配套开发，把整个新区建设成主城区也难以匹敌的新型城中城。
    如此大手笔，据说当时贷款时，顾承莲是把顾家所有产业都压了上去，万一有个闪失，顾承莲就是身无分文，要流浪街头。
    可是他成功了，甚至连带吸收了顾老爷子当年分散出去的势力，迅速将一家小公司壮大成现在的顾氏企业。
    言若晓捏着那张名片想，从外表倒是没看出来这人那么狠。
    不过既然是这么狠的人，借她十个胆，她也是不敢去惹的，这亏只能闷着吃。
    “有什么可怕的？不也是个人？这么优的一只，给了你机会就上！”单雅瞄了眼她手里的名片，诚心地给出建议。
    言若晓顺手把名片夹进作业本里，“算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去扑欧阳葵那只小绵羊。”
    单雅提醒她：“小心那头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绵羊其实也是只惹不起的大尾狼！”
    她不以为意，“他那样啊，至多是只披着狼皮的羊。”瞄了眼手机，起来拿了外套换鞋。
    单雅问：“这么晚，还要去哪？”
    “买个东西就回来。”
    可是到底是晚了，学校里都没什么人在走动了，更别提那家跟杂货店一样的小超市了，言若晓赶过去时人家正好打烊，匆匆忙忙拿了袋面包就结了帐，回头到湖边拆了一看，还是自己从来不吃的葱油味的。
    言若晓叹了口气，就知道米米那小祸星一出现，自己就要衰神上身。还说是来给她过生日的，这生日没过到，反给她惹了一身的麻烦。
    但愿姓顾的把生意做大了没反把肚量做小了，念在她也没冲他要修车费的面上，也别计较她这个穷学生冒犯他太岁爷的事了。
    言若晓拨了拨袋子里那几个面包，决定忽视上头的油光，反正她也只是想插两个蜡烛点点应应景，大不了不下肚就是了。
    刚拿了个面包出来，脚边就有痒痒的感觉。
    言若晓挪开两步一看，竟然是那只小绵羊的宠物。
    狗的鼻子到底比较灵敏，她这么近都没怎么嗅出这面包的香味，它倒遁迹寻了过来。
    “等等。”见它脑袋往面包上凑，她连忙扯住它脖子上的项圈同它商量，“我点完蜡烛再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要点蜡烛？”后头又有人问，低低沉沉的嗓音，确实像极了白天见到的顾承莲，她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因为我过生日。”
    “就在面包上插蜡烛？”他眉梢微扬，不敢苟同她正在进行的怪异行经。
    生日么，既然要过就好好过，不想好好过不如不过。
    她手肘撑着膝盖蔑视地看着他，“一看就知道是好命的大少爷，不知道人间疾苦。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想过生日却偏偏没人给过的人么？”
    “不是说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言若晓语塞，“你过来就是给我添堵的么？”
    “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没我欧阳葵给不了的东西，跟我来。”
    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狂妄！
    言若晓咂咂嘴，捞起茂茂跟在他身后。
    路边停着脚踏车。
    他先跨上车，“上车！”
    言若晓还从没坐过男生的自行车后座，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只好随便抓了一根杠子，他就猛地骑了出去。
    言若晓因为惯性往后晃了下，差点没被甩出去，一手扶上了那人的腰。
    欧阳葵不自然地扭了扭腰，车子也大幅度地左摇右晃，吓得言若晓大喊：“欧阳葵，你这么点技术还敢带人啊！”
    那人面皮一抽，耳朵微微泛红，“你别抓我腰就行了。”
    言若晓闻言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人，怕痒啊！
    言若晓感叹着想，这男人，果然是只披着狼皮的羊啊！
    欧阳葵把车停在一家蛋糕房前的时候，言若晓才明白这人要干吗。
    “就一个蛋糕也能让你狂成这样？”言若晓望着八寸大小的水果蛋糕，匪夷所思地感叹。
    “我这不叫狂，叫自信。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想方设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她只会自怨自哀，感叹命运不济就是了。
    言若晓撇了撇嘴，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奶油塞进嘴里，“等你下辈子投胎投成我这样再来发表意见吧！”
    他扬了扬眉，没再说什么。
    “不过欧阳葵，”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看向对面拿着饮料慢慢喝的人，“看起来你挺讨厌我的，那干吗还又送我花又给我买蛋糕的啊？”
    他放下杯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你真的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