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女法医:残骸线索

第58章


我遇到几个她在里士满工作时的老同事,我还试着安慰她的双亲。马里诺来了,马克也来了,他紧紧地抱着我,然后离开,答应我那天稍后会到我家里来。我需要跟彭顿·韦斯利谈谈,但是我首先要一个人静一静。
  好莱坞墓园是里士满里最庞大,最令人畏惧的死亡之城,约占地40英亩,有缓缓起伏的山丘、小溪,以及沿着詹姆士河北岸成排的阔叶林木。弯弯曲曲的小径铺设着石砖,小径各有其名,减速标志到处可见,微微倾斜的草地,簇拥在大多已有一世纪久的花岗石方尖石塔、墓碑和哭泣天使雕像间。这里埋有詹姆士·门罗总统【注:美国第五任总统】、约翰·泰勒、杰弗逊·戴维斯,和烟草大王路易斯·金特,还有专为盖茨堡战役死亡士兵圈出的墓园,以及整齐草坪上的家庭墓园,艾比就埋在那里,她妹妹汉娜旁边。
  我在树下凝望。下面的河流因为近日的落雨而混浊,宛如生着铜锈般发出朦胧的薄光,万难想像艾比已经成为这个墓园永远的休憩者,变成一座将随着光阴毁朽的花岗石墓碑。我揣想着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回到以前的家,到曾是汉娜的房间去,就像她告诉过我的,当她有一天有勇气时会回去看看。
  我听到脚步声从我身后响起,转头看到韦斯利缓缓朝我走来。
  “你要跟我谈谈吗,凯?”
  我点点头。
  他脱下了深色的西服外套,领带松垮地绕在颈上,盯着河水,等着听我要说的话。
  “有些新的发展,”我开始说,“我星期四打了电话给戈登·斯浦勒。”
  “那个哥哥?”韦斯利回问,好奇地看着我。
  “斯蒂芬·斯浦勒的哥哥,是的。在我查看其他几件事前,并不打算告诉你。”
  “我还没有跟他谈过,”他声明,“但他在我的名单上,只是DNA的分析结果实在叫人失望,那仍然是主要的问题。”
  “那就是我的重点。DNA的分析结果其实根本没有问题,彭顿。”
  “我不懂。”
  “在为斯浦勒进行的解剖过程里,我发现很多以前留下的医疗性伤痕,其中一个是锁骨中间上方的一道小小切痕,那通常是为治疗颈部动脉流通上的问题所开的刀痕。”我说。
  “意思是?”
  “除非病人有严重的问题,你不会进行那样一个手术,这个创伤是为了能快速地倾倒流质物,像注入药物或血液等。换句话说,我知道斯浦勒过去某段时间曾经有过很严重的健康问题,我开始认为这可能跟他在伊丽莎白和吉尔谋杀案后,从他自己的书店消失5个月的原因有关。还有其他伤疤,在他腰骨上方,以及臀部侧面。精确细小的疤痕让我怀疑他曾抽过脊髓,所以我打电话给他哥哥,询问斯蒂芬的医疗记录。”
  “你得到了什么?”
  “斯蒂芬从自己书店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在医院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症。”我说,“我已经跟他的血液医师谈过,斯蒂芬接受过完整的淋巴放射线照射,那是一种化学治疗。戈登的骨髓被移植到斯蒂芬身上,接着在无菌室待上一段时间,一般人称为气泡室。你可以回想斯蒂芬家以某种角度看,就像个气泡室,完全无菌。”
  “你是说骨髓移植改变了他的DNA?”韦斯利问,他看来有些亢奋。
  “血液里头的,没错。他的血液细胞已经因为他的再生障碍性贫血症而几乎消失。他哥哥的血型跟他吻合,其血液里的各分类群也都相符合。”
  “但是斯蒂芬和戈登的DNA不会一样。”
  “不会,除非是同卵双胞兄弟,他们当然不是,”我说,“所以斯蒂芬的血液种类和从伊丽莎白·莫特汽车里找到的血液相同。但是到了DNA的分析阶段,就可以辨认出不同,因为斯蒂芬留在那辆福斯车的血是他在接受骨髓移植之前的。而斯蒂芬最近抽取出的血液,就是我们后来得到的,在某个层面来说,是戈登的血。实验室里用来跟福斯汽车采到的老旧血迹做DNA比对的不是斯蒂芬的DNA,而是戈登的。”
  “难以置信。”他说。
  “我要针对他脑里的软体组织再做一次DNA分析,因为斯蒂芬其他细胞里的DNA,跟他骨髓移植前的相同。骨髓生产血液细胞,所以如果你做过骨髓移植,你得到的是捐献者的血液细胞,然而脑髓、脾脏、精液细胞不会改变。”
  “跟我说说再生障碍性贫血症是什么东西。”他说,我们开始举步离开。
  “你的脊髓不再制造任何东西,就好像你长期暴露在放射线照射下,所有血液细胞都坏死消失了。”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无解,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但长期暴露在杀虫剂、化学物质、辐射线、有机磷酸盐等环境下可能会引起这类疾病。值得注意的是,医学界长期以来就认为苯跟这种贫血症有关。斯蒂芬曾经在一家印刷厂工作,苯是清洁印刷机器和其他机器的溶剂。根据他的血液医师说,他曾每天接触它,长达一年之久。”
  “症状是什么?”
  “衰弱,呼吸急促,发烧,可能有感染,还有牙床鼻腔经常性流血。当吉尔和伊丽莎白被谋杀时,斯浦勒已经罹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症。他很可能常流鼻血,容易被小小事端引发。压力总是会让所有事情变得更糟,他可能在进行绑架伊丽莎白和吉尔时承受巨大压力。如果这时他的鼻子开始流血,那就可以解释伊丽莎白汽车后坐的血迹了。”
  “他什么时候去看医生的?”韦斯利问。
  “那两个女人被谋杀后一个月。当时在对他做检验的过程里,发现白血球数量很少,血小板和血红素的量也很低。血小板的量降低,表示曾经流了很多血。”
  “当他有那样的病时,还犯下谋杀案?”
  “你可以与再生障碍性贫血症和平共存好一阵子,不受影响,”我说,“有些人仅仅在一般例行的体检时才会发现。”
  “健康不良以及对首批被害人失去控制,足够让他怯懦撤退一段时间,”他冲口而出,“多年以后他恢复健康,幻想更深且一再反刍那件谋杀,并想法改善手法。终于,他有足够的信心再度杀人。”
  “那可以解释为什么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有谁真正知道他脑海想着什么。”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韦斯利冷冷地说。
  他停下来,凝视着一座古老的墓碑,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也有些消息。纽约有一家侦探商店,在斯浦勒家里搜到这家公司的商品目录。经过一番追查,我们确认,4年前他曾向他们订购一个夜视镜。另外,我们在玻兹矛斯的一家枪枝贩卖店里问到他买了两盒九头蛇——沙克弹药,时间是德博拉和弗雷德失踪前不到一个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彭顿?”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戮?”
  “我永远都不会有令人满意的回答,凯。但是我跟他以前的室友谈过,那人指出斯浦勒跟他母亲的关系并不健康。她非常吹毛求疵,而且有强烈的控制欲,经常轻蔑、贬低他。他仰赖着她,同时可能也恨着她。”
  “从受害者角度来看的推测逻辑是什么呢?”
  “我想他选择年轻女子,是因为他知道他无法得到她们,那些女孩永远不会给他机会。看到吸引人的情侣,让他大为光火,因为他自己没有能力建立关系。他从谋杀过程中取得优势,让自己对他嫉妒的事物拥有权力。”稍停,他再补充说,“如果你和艾比跟他没有那样的偶遇,我实在不确定我们能够抓到他。想想实在叫人心寒,我们之所以开始追踪这家伙只因着一张停车标签。运气,只能说我们很幸运。”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运气,艾比也没有这个好运。
  “你也许想知道,自从这些消息发布在新闻上后,我们接到很多很多的电话,声称符合斯浦勒描述的人曾在酒吧外、休息站、便利商店跟他们攀谈。有一次,他甚至搭过一对情侣的便车。他对他们说他的车子抛锚了,那两个孩子载了他一程,没有问题。”
  “在那些观察游逛中,他只接近年轻的男女情侣吗?”我问。
  “不一定,这也解释了你和艾比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遇上他来问路。斯浦勒喜欢冒险和幻想,凯。从某方面来说,杀人是他玩的游戏中偶尔发生的部分。”
  “我仍然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中央情报局会那样担心凶手可能来自培力营。”我告诉他。
  他停了一下,拉紧挂在他肩上的西装外套。
  “除了作案手法、红心J以外,”他说,“警方在吉姆和邦妮的汽车里找到一个塑料制的附有电脑条码的加油卡,就在坐位底下的地板上。警方认为那是凶手在绑架那对情侣时,从袋子里,或者夹克、衬衫口袋等不小心掉落下来的。”
  “然后呢?”
  “加油卡上的公司名字是辛特龙。经过一番追查后,线索把我们引向维京外销。维京外销是培力营的掩护。那加油卡是开具给培力营人员在基地加油用的。”
  “很有趣,”我说,“艾比在她的一份笔记簿上提到一张卡,我以为她说的是红心J。她知道那张加油卡,是不是,彭顿?“
  “我怀疑是帕特·哈威告诉她的。哈威太太很久以前就知道这张卡的存在,这也解释了她在她记者招待会上提到联邦机构在隐瞒什么的指控。”
  “很显然当她决定枪杀斯浦勒时,已不再相信那种说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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