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歌

“学长，你为什么不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伊莱凝视着陆鸣塍，问出了一直盘踞在自己心中的问题。
    陆鸣塍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道：“上次我就说了，我知道一间不错的bar，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转转。”
    伊莱立刻理解了陆鸣塍这看似和自己的话不相干的回答。这就是他的体贴。他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是很难说出那些的。就算他自己好奇，他也不会由自己发问，也不会刻意说些话去触碰那块她现在的禁区，更加、他不会故意避开那些话题而使得她倍感尴尬。他会给自己时间、给自己空间，会让她自己来整理自己的心情。然后在她愿意说出一切的时候，他会是他最好的听众。
    “嗯好，有空就一起去吧。”伊莱微笑着答道。这是她自昨天后，第一次如此自然而露出的笑容。她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而后回头对陆鸣塍道：“谢谢学长送我回来。”
    “不用谢。”陆鸣塍也微笑着答道，“我能够要求你烤的曲奇当做车费吗？”
    “没问题。”
    “那就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说完，伊莱关上了车门。她和陆鸣塍挥手告别后，看着陆鸣塍的深灰色宝马Z4开离自己的视线。
    走进房间，她看着和昨天离开家时没有一点变化的房间——
    客厅里的摆设一如原来。伊莱走到自己的钢琴前，掀开布罩一脚，指尖轻轻触碰着琴身。冰冷而不给人空隙的坚硬感透过指尖传来。琴身虽然是白色，却是一尘不染。
    客厅另一边的餐桌上还放着水杯，水杯里还剩下小半杯没有喝完的苹果汁。而墙壁上的时钟依旧准确地走着。不论她在与不在，它都会忠实地按着时间的走向匀速前进，直到里面的电池用尽的那刻。
    走到卫生间，把手里拎带里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儿扔进了洗衣机里。接着她走进卧室。因为昨天离开的时候比较匆忙，床上还散着从衣柜里面抓出来的一套套衣服。她脱下了身上的这件陆鸣塍的T恤，换了一件自己的居家连衣裙。
    看到床上这样一片狼藉，伊莱就会想起昨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自己接到了闻楼聿的电话，然后为了她自认为的约会而细心地找着衣服。
    那件扔到洗衣机里的连衣裙，是孙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的确很配她，但是她因为觉得这条裙子过于淑女，一直都没有穿。而昨天，她为了他而第一次如此细心地打扮自己。第一次，她为了别人而打扮自己。可是，她等到的却是——
    心、再次揪了起来，开始抽痛。
    睡了一晚，经历了昨晚那样的经历，原本以为，对待那个人的时候自己的心能够平静一点，结果却还是没有。一点点都没有。还是很难过。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哭的冲动了，但可能是因为昨晚哭得太厉害了吧，眼睛很涩，分泌不出一点液体。
    侧过头，就能看到在卧室的一边贴着一张半米高的海报。这是《甜月亮》的剧照。作为主角的闻楼聿自然是位于正中显眼的位置。
    这张海报是在上周的时候，球球给她的。那时候她说了句“给你帅哥养眼养眼”就把卷好的海报扔给了伊莱。当伊莱打开海报发现是《甜月亮》的宣传剧照时，球球说了句“怎么样，惊艳了吧”。伊莱并不知道自己当时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一定是很难得出现、让球球很惊讶的表情吧。不由有些庆幸，球球并没有注意到她一瞬间泄露出来的心情。
    球球和小染来这里玩的时候，她们也对这幅海报也作了一番评论。都是关于演员的造型，还有一些八卦。对于她把这么一副海报贴在卧室里，球球并没有觉得很惊讶，而是很得意地说道：“看吧，我给你了个好东西吧。”
    伊莱走到墙边，小心揭下了那副海报。海报是用透明胶固定的，而不是双面胶。如果用双面胶的话，就不会那么好撕了。可能自己贴上去的时候，就在潜意识里面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会有自己撤走这张海报的一天。
    海报贴上去的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这里也晒不到太阳，因此撤走海报后露出的墙面并不会显得特别白。一切只是回归了原本。和一周前一样，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雪白的一面墙罢了。
    但是，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还是会留下些痕迹的。一如脱下来的衣服里还留有余温，一如梳子里还夹有头发，总是会在某处留下什么。
    只要用手轻轻扫过墙面，就能够发现那些痕迹。在那原本贴着透明胶的地方，还留有那种黏黏的触感。手扫过那里就会滞留，用力滑过，手上就会多多少少沾上那让人摸起来觉得不舒服的胶。如同自己的思绪一般，回想起一点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就会停滞。如果想要强行带过去想些别的，只会留下纠缠不清。
    将海报对折再对折，接着又对折了一次，伊莱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将这个送给自己的球球，但是她别无他法。她无法留着这些。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她都不想再要。她理出所有的娱乐杂志，每本都是背面向上，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因为很重，发出了很响的一声。底下的海报立刻弯折，而后被更加多的杂志埋葬。
    处理完所有杂志，伊莱试着拿起垃圾袋。但是脆弱的薄型塑料垃圾袋如何能够承受杂志这种纸质制品的密度和重量。只是稍稍拎起了一点，她就听到了塑料袋破裂的声音。因为不想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再理一遍，伊莱直接拿起垃圾桶走出了房间。
    很重，单手拎很容易就累了，而且垃圾桶的边缘磕得她的手很疼。在不知道第几次换手后，她终于走到了丢垃圾的地方。正好有人正在清理垃圾，她就将整个垃圾桶都交给了清理工人。清理工人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尽数倒进了垃圾车，正准备把垃圾桶还给伊莱，却发现她已经走远了。他看了看手里的垃圾桶，把垃圾桶也扔进了垃圾车。
    回到房间，伊莱看着卧室一片雪白的墙壁，不由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她将床上的衣服一件件拿起来，或是叠好放进抽屉里，或是挂在衣橱里。不多时，整个房间就恢复了它应有的整洁。一切，就如同恢复了两周前。
    她宁愿一切真的能够就此回到两周前，这样自己就不用体味现在心中的疼痛与空虚。走到客厅，掀开钢琴上的布罩，打开琴盖。从最低音开始，她一个个键按过去。原本的低沉最终化为灵动的高音。琴音还没自房间里完全退去，伊莱的两手开始在琴键上飞舞。
    她弹得很是用力。
    现在能够为她分担的，只有这架琴而已。
    当她发觉自己肚子饿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远处太阳落下的天际还泛着浅色。想吃点什么，但是却没有什么剩下。她想要叫外卖，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开机了。
    按下开机键，手机振动了一下，手机屏上显示了开机动画。初始化完成后，手机就开始振了起来。全部都是何佑莘发来的信息。她一条一条地打开。一开始还在劝她，让她离闻楼聿远一点比较好，后来只是在让她尽快给他回复。从短信的发送时间来看，应该都是在他工作空隙的时候发来的吧。
    熟练地按出了何佑莘的手机号码，响起了机械而单调的嘟嘟声。他的手机从来都没有设置过彩铃。他说，那样的东西没有必要。
    快一分钟后，响起来的是没有起伏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伊莱按下了结束键。看来，他现在应该还在忙吧。她从手机通讯录里面找出一家外卖的电话，点了一份金针菇炒蛋盖饭。
    半个多小时后送来的盖浇饭的味道自然比不上在陆鸣塍家里吃的那碗水饺，但是对于只是想要填饱肚子的伊莱而言，只要能吃就行了。在她快要吃完的时候，手机振了起来。她拿起手机，嘴角露出了淡淡的无奈笑容。是何佑莘打过来的。
    那么久都没有开过机，明明收到了他的短信也没有回复。这个公寓里面也没有装电话，一直联系不到自己，他应该很担心吧。自己好像的确太过分了一点。他、会生气吧。
    接起电话，还没有出声，就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何佑莘透着焦急的声音：“小莱吗？是小莱吗？”
    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伊莱轻笑一声：“是我。”
    “你为什么都不回我短信？手机也都是关机，电话都打不通，昨天晚上……”果然如同伊莱所料想的，何佑莘开始抱怨。
    她打断了何佑莘的话，直接道：“小佑，我和闻楼聿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