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歌

休息时间，闻楼聿回到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他从自己的经纪人吴承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按下了一串号码。这串号码已经看过太多遍，使得他都已能够记下。他已然是不报希望地在那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回音。果然，和以前一样，传出来的只有那机械呆板的女声，说着“您拨的号码现在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看着闻楼聿沉着脸结束了通话，吴承问道：“还是不通？”
    闻楼聿应了一声。
    “还是给那个人？”吴承又问道。这一个月，他已经很多次看到闻楼聿在打这样有来无回的电话。他也很好奇，闻楼聿到底是给谁打电话，竟然这样孜孜不倦。他随口道：“那个人不会是把你加进黑名单了吧？要不然也不可能每次打都打不通啊。”
    “黑名单？”闻楼聿扬起了一边的眉。
    见到闻楼聿这样的反应，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吴承不由想要多刺激一下他：“看来你是被对方给嫌弃了呢。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把闻楼聿的手机号码加进黑名单，也真是有勇气啊。”
    “你怎么知道是在黑名单？”闻楼聿有些不服。
    看着闻楼聿的语气竟了些许激动的起伏，吴承微微眯起了眼，嘴角浮起了难以察觉的一丝恶作剧般的笑容。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闻楼聿，道：“那就用我的手机打打看。如果打通了的话，就说明你被那个人放进黑名单里面去了。”
    闻楼聿看了吴承的手机一眼，立刻移开视线。“不用了。”他冷冷拒绝。
    “怎么，怕知道自己真的被人家嫌弃了不敢打吗？”吴承毫不客气地刺激着闻楼聿，“想不到阿聿的心竟然是颗玻璃心啊，连个……”
    吴承正说得高兴时，休息室的人被一把拉开。响亮的高跟敲地的声音有节奏地靠近两人。不用转头，两人都知道是谁来了。闻楼聿一脸无聊状，而吴承立刻看向来人，微笑着打招呼道：“姗姗，饭吃过了？”和闻楼聿不一样，他只是一个经纪人，是需要和这么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前途、算是个女星的女人搞好关系的。
    姗姗点了一下头算是对吴承的问题作出了回答。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闻楼聿身上，而后大刺刺地坐在了闻楼聿的身边，把自己的身体向他身上贴去。
    《甜月亮》的拍摄已经进入了尾声。虽然现在很多时候都在忙着宣传而延缓了拍摄进度，但是最多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杀青。到时候闻楼聿和赵姗姗应该会被分到不一样的工作，那么，赵姗姗若是要接近闻楼聿就困难了。所以，最近几天，她面对闻楼聿时的态度已经愈发露骨了。而且，为了宣传新剧，这种饰演男女主角的演员之间的绯闻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材料，导演对此其实也持着默许的态度。如果能够让饰演男二的演员在其中掺上一脚自然更好，可惜何佑莘却一直微笑着保持不冷不热的距离，让人无空隙可钻。
    面对赵姗姗，闻楼聿的态度一直都很是冷淡。准确地说，现在愈发冷淡了。对于闻楼聿这样的态度，吴承不由也感到些许惊讶。从闻楼聿出道以来，一直都是吴承担当他的经纪人，他自然对闻楼聿的风流韵事煞是了然。虽然不能够保证全部，但是百分之八十五以上他都知道。而对于他的出手规律他也有所了解。若是按他以往，在杀青前两个礼拜，他就已经开始故意接近饰演女主角的扮演者，而后让她自我沦陷向他告白。
    至于现在这样的状态——距离杀青至多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对于赵姗姗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或是说更加冷淡，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根据他对于闻楼聿口味的观察，他对于这种脸蛋漂亮、身材还过得去的女人从来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就算对女主角无意，他也必定会有别的人选。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迹象。
    难得看到他这样老实的样子，吴承反而不安起来。原本对于他的风流成性、桃花韵事不断的生活，吴承是多次提出，让他改正。现在闻楼聿安分了，吴承却觉得很是不正常。
    见闻楼聿显然是没有认真搭理自己的心，赵姗姗只能含屈离去。吴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用听似随意的语气问道：“怎么，胃疼？”
    “啊？”闻楼聿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向吴承。
    “那样自己送上来的，怎么不见你张口吞下？”吴承看向了赵姗姗离开的方向。
    “没兴趣。”
    “哦——”吴承仔细观察着闻楼聿的表情，继续道，“对主动送上门来的没有兴趣，对那个把自己加入黑名单的人倒是很有兴趣咯？”
    闻楼聿瞟了吴承一眼，没有说话。他从一边拿出台词本，翻到了接下来的拍摄内容看了起来。
    吴承收回了刚才说笑的表情，严肃地看着闻楼聿：“阿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虽然从来没有明确地告诉过吴承，有关回甘的事情，闻楼聿却也从来没有向吴承隐瞒他一直有心上人的事实。
    “可是，你现在应该说是喜欢上别的人了吧？”
    “我很专情的。”说着，闻楼聿翻了一页。但其实，他一个字都没有看进。
    “是啊，我知道你很专情。但你自己也说了，你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吴承凝视着闻楼聿，“人的心不可能一直吊死在一个不在的人身上。我并不反对你……”
    “我没有喜欢别人！”闻楼聿重重将剧本扔在桌子上。他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呢？自始至终，他喜欢的，只有回甘一个人而已啊。为了她，他甚至进了这个圈子，为了她，他决然定了自己将来的道路。他只有她，他只要喜欢她就够了，他只应该喜欢她。
    难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敏锐地看出了闻楼聿的嘴唇的微微颤抖，吴承吞回了原本要说的话，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现在先整理一下心情，下午还有拍摄。”
    闻楼聿回到自己在距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买的公寓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在午休之后的拍摄并不怎么顺利。在自认熟悉了这个工作之后，已经好久没有一个scene接到那么多的NG次数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心竟然会有如此之剧烈的动摇。
    任凭自己跌在柔软的大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大开，外面的灯光射了进来。在回甘走后不久，他也离开了那个家。那里留有太多她的印记。走出家门，就能够看到她家的房子。这样的情景，对于他而言过于残酷。他一次都没有回去。便是扫墓，他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将手臂压在自己的眼部，隔绝窗口透进的人造光，让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他慢慢在自己脑中勾勒出她甜甜的笑脸。但是不知为何，却总是觉得模糊，看不真切。一松懈，另一张脸就会浮上来。那样清晰。
    她对自己展露的大大的笑容，在看拍戏时候入神的表情，询问自己便当是否好吃时小心翼翼的表情，努力找着能和自己说的话题时候的表情，不时会露出的带有哀伤色彩的表情，还有——在KTV，她甩了自己一巴掌时候的表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将这一切记得如此清楚。
    “阿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吴承的话再次响起在闻楼聿的耳畔。他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怎么会……那时候明明只是觉得无趣才说要交往的，在他看来，和她的那层关系连玩玩都算不上。最后放任奈奈和小芸那样耍着她玩也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当真了？
    喜欢……上了？！
    是真的喜欢上了吧。就算自己一味地否认，但是这种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涩中带甜的滋味，这种揪着人心的不痛快，这种驱使人往前踏步的冲动。只是一直都不想承认罢了，但其实，自己心里应该是早就清楚了吧。
    他再次拿出手机，翻到她留下的联系方式。
    “伊莱……”
    低低地，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在她面前，明明一次都没有交过她，却没想到会在这之后这样叫她。他按下了通话键。回答他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想到吴承的怀疑，他一下起身，抓起一件长风衣披在身上，走出了公寓。
    到了一个电话亭，他先是用自己的手机给伊莱打了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他再用公用电话拨出了她的号码。
    出现了正常的“嘟——嘟——”的声音，而不是那没有情感没有起伏的事先录好的女声。大约半分钟左右，电话被接起了。
    “喂？”
    是她的声音。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听见，但是只是那么一个音节他就确认，这是她的声音。回想的时候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但一听见就带给他巨大的熟悉感。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很涩。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连一点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喂？请问您找谁？”伊莱又问道。可是回答她的还是沉默。等了一会，她又道：“你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哦。……那，再见。”
    而后，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是干涩的忙音声。
    闻楼聿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接通了。只要不是自己的手机，就能够接通。没想到，吴承那家伙，竟然说对了。
    真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