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歌

伊莱向前走着，不远处的高楼上的广告牌闪烁着。她随意地注视着其内的变换的广告。一个经典的某手机广告之后，画面跳转。在看到出现的两人后，她一下怔住。
    如同思考骤停一般。
    感知能力也在这一瞬间停滞了，只剩下视觉，紧紧锁着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刺眼的屏幕，想要挪开视线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汽水广告。画面上，是两个人头互抵着头，亲昵对视、露出甜蜜笑容的场景。一个经典的表现情侣的场景。这个样子的片段，伊莱不知道在电影电视剧MV广告里面见过多少次。可是这个片段，却对她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自然不是这个片段所代表的意义，而是期间的两人。
    应该是因为《甜月亮》高收视率热播中的缘故，广告商选择拍摄这个广告的人是甜月亮的男女主角的扮演者赵姗姗和闻楼聿。
    在特写镜头下，整个画面都是两人甜蜜的样子。
    广告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换成了另一个广告。但是那个镜头却迟迟停在伊莱的眼前，剥夺了她现下的思考能力。之前，在机场里面看到的杂志里的跨页大图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几个画面互相扭曲在她脑中纠结着，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她只是有些怔怔地注视着依旧闪烁着的巨大屏幕，脚步也没有停下，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向前走去。踏下了人行道，进入马路，也依旧继续向前。
    这原本就是可以让行人穿过的斑马线路段，但是，对面的指示灯上的亮色却是红色。马路上，车快速开过，带过一阵阵风，并在耳边留下轻微的呼啸声。行人都停留在人行道上等待着信号灯的变色，而伊莱却依旧在向前走着。
    一辆车开来。车主显然也看到了在继续向前走的伊莱，重重按下了喇叭。
    但是，伊莱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她的耳朵确确实实捕捉到了这个声音，却没能够把这个信号快速传入她的脑中。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继续向前走着。
    陆鸣塍快步向前几步，拉住伊莱的手臂，将她扯回路边。车子呼啸而过，留下司机的一句谩骂声。
    伊莱似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有些失神地看着紧紧拽着她的陆鸣塍。而后终于反应过来，道：“啊……不好意思。”
    信号灯转为绿色，等在路边的行人快步向马路对面走去。伊莱也向前走，胳膊却被陆鸣塍紧紧拽住，无法向前。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陆鸣塍拽的甚是大力，她竟无法抽回。带着困惑的神色，伊莱看向了陆鸣塍。
    陆鸣塍的嘴角并没有带着他平日一直带着的温柔微笑。他紧紧抿着唇，垂着视线深深看着伊莱。眼光深深。
    伊莱看不出他眼神深处暗藏的情绪，但是，却敏感察觉这个注视和平日的完全不同。她感到些许惧意，想要移开目光。这时，陆鸣塍却开口道：“伊莱。”
    她轻声应了一声，抬眼看向陆鸣塍。
    “伊莱，我喜欢你。”说出这句话的陆鸣塍，并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笑意，整张脸都紧绷着。
    伊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周围依旧嘈杂，人声中混杂着公交车的提示音。但是这句话切切实实透着她耳朵忠实工作的接收系统传递给了她的脑。这句话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太熟悉也太过陌生。
    为什么，她会从陆鸣塍的嘴中听到这句话……
    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连一句简单的“学长，玩笑不是这样开的”这样能够给他台阶下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不是玩笑。但是她希望，他能够说得更像玩笑一些，这样就能够让她轻易地一笑置之。现在，面对这样严肃的陆鸣塍，她没有办法笑出来。连说话都变得很是沉重。
    陆鸣塍比夜色更深的眸紧紧注视着她，眸中仅是印出了她的身影。
    交通指示灯散出的绿光在夜色中显得那样亮丽。行人们步履匆匆向前走去。伊莱和陆鸣塍两人站在马路的当口，不少人经过时偏头瞥了两人几眼，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耐。
    两人没有理会。陆鸣塍只是垂眼注视着伊莱，而伊莱也无法移开视线。终于，她开口道：“学长……”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却是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
    万千思绪在她脑中胡乱搅着，一句完整的话也凝不出来。
    陆鸣塍紧紧凝视着伊莱，眼神灼灼：“我知道你心里还只是装着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伊莱很是清楚。这句话生生撞进她的心，生疼生疼，但是，她却无法反驳。连反驳的念想都没有。她看不清陆鸣塍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有着怎样的表情，虽然人造灯光将这一片照得明亮，终归还是在夜里。
    “一直以来，你注意的只有那个人而已。但是你呢？他又带给你了什么？”陆鸣塍的手紧紧拽住了伊莱的肩膀。伊莱被抓得生疼，但是却无法反抗，她只是看着情绪激动的陆鸣塍。这样的陆鸣塍，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才是真正的他吗？还是说，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这个样子？她不知道，她没有办法开口说出什么来打断陆鸣塍的话，只能继续听着。
    陆鸣塍又道：“刚才，你因为他差点被车撞。之前，你因为他把身子弄垮。而在之前，你因为他经受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陆鸣塍紧紧凝视着伊莱，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心。如果那个人没办法带给你快乐的话，那还不如和我在一起！”
    伊莱全身僵着。陆鸣塍的怀抱很厚实，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却升起一股寒意。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一把推开了陆鸣塍，向后退了两步。即便在这半夜色中，她也能够明显地看出陆鸣塍眼中瞬间闪过的黯淡。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够再向前。如果现在不强行拖着他止步，她直觉，两人所踏上的路通往的，绝不会是她所想要的生活。
    不知何时，交通指示灯再次转为红色，路人在路口停下。
    “对不起，学长，我做不到。”伊莱微仰着头，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陆鸣塍，语速越来越快。她只是想要，一次性把什么都说清楚。这种时候，如果不解决干净的话，会受伤的是自己，更是他。“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如果要说我是喜欢还是讨厌学长，我当然是喜欢学长的。因为喜欢学长，所以才会想要和学长在一起。但是，我的‘在一起’和学长所想的‘在一起’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学长只是学长，仅仅是这样罢了。”
    “那如果我们再早一点遇到的话，又会如何？”说着，陆鸣塍向前一步，想要拉起伊莱的手。
    伊莱甩开陆鸣塍想要拉她的手，又道：“那样的话，现在的我是不知道的。”
    “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陆鸣塍再次伸手抓住了伊莱的手。
    这次，伊莱并没有甩开陆鸣塍的手。她垂下头，避开了陆鸣塍灼灼的视线。“没有。”她如此道。陆鸣塍不由松开了抓着伊莱的手。伊莱并没有看陆鸣塍一眼，而是扬手拦下一辆空着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而后重重带上车门。
    陆鸣塍站在路口，看着伊莱坐上的出租车快速消失在茫茫大街上。
    对面，信号灯已经转为绿色。他身旁站着的行人沿着斑马线，快步向对面走去。
    回到饭店，她随意冲了澡，躺在床上。房间里面所有的灯都关了，晚间用来打发时间的电视也没有打开。手机什么的也都关机了。她只是躺在漆黑、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默默地凝视着天花板。
    她只是凝视着，却是什么都看不出。原本天花板上除了房间正中的大灯以外便什么都没有装，剩下的只是漆成白色的平整板面。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外面的人造灯光透进，让天花板上有了隐隐约约的光柱。有些伴随着外面的呼啸声划过，是开过的汽车车灯。
    不知几点的时候，房门被打开。她知道，是吴潇潇回来了。她听到了吴潇潇在轻轻唤自己的名字，但她只作不知状。吴潇潇以为伊莱已经睡下，便只是开了小灯，小声洗漱后也睡下。
    伊莱侧着身子背对着吴潇潇，看着窗帘缝隙投过来的不时一闪而过的光。渐渐地，外面透过的光也稀了起来。而一旁的床上也早已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伊莱依旧躺着，凝视着天花板。
    第二天，伊莱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快中午十一点。身体很沉，不单单是眼皮，她整个身子都是肿的。吃好早饭的吴潇潇回来看到有些迷茫地坐在床上的伊莱却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赶快让伊莱去浴室好好洗洗，然后从她的包里面抓出眼膜给她贴上。
    伊莱的脑袋依旧晕晕沉沉，默默地吃着吴潇潇给她带回来的早饭。
    看着伊莱，吴潇潇用带着抱怨语气的口吻道：“真是，起得这么晚。本来还打算趁早上和中午我们四个人再出去转转的，结果你睡成这个样子。昨天玩得怎么样？”
    伊莱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答话。
    吴潇潇也没多问。根据这家饭店的规定，他们要在中午十二点之前退房，否则又算一天。所以她现在正忙着收拾行李。而伊莱吃完早饭，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收拾完后，两人急急到了一楼的前台，赶在十二点之前退了房。大厅里面，方正、陆鸣塍和他们的导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三人，吴潇潇立刻挥手打了招呼，小跑着过去，方正则是体贴地接过吴潇潇手上的行李。伊莱和导师打了招呼，而后有些犹豫地，看向了陆鸣塍。陆鸣塍微笑着和伊道了声早上好，一如原来。伊莱的嘴角僵了一下，而后也露出了原本的笑容。“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学长。”
    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是不可能像是电脑那样按下Shift加上删除便能够彻底删除。但是，他们可以选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人依旧是那样的两人。
    学长和学妹而已。
    这是她想要维持的关系，也是他想要打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