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第71章


说着说着就一脚把被我的表演惊呆了的女子踹了出去,伴随无数声的惊叫声外间立刻骚动起来!眼光灼灼的桌子抿着刚毅的嘴唇缓缓向我伸出了大拇指,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凝在脸上的笑容宛如澄静的湖水涤荡起悠然的涟漪,还挺灿烂的嘛。不知怎的看着他那灿烂的笑我感觉头皮发麻,只是无暇去体会他那个手势的内在含义,咧嘴含糊地哼了一声:“ 走了!”掐开桌子准备好的一段装了猪血的肠衣,将血胡乱抹在右边额头上,又滴撒了一些在肩头衣服上,余下的全倒在了一块藕色枕巾里,将枕巾捂在额头上低了头就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耳边听见被我恐吓住的那个宫女结巴的哭诉:“月儿给郡主上妆,簪子、簪子划伤了…划伤了郡主的脸,郡主就、郡主她,她就……”“哎哟!”随着这一声咋呼,半身都是血的我冲到了众人面前,众人纷纷避让着,甚至还有两个晕血的倒了硬桩!我想也想得到自己现在狰狞狼狈的模样有多吓人,新鲜的猪血被我一点点地从枕巾里挤了出来,它顺着眉梢、眼角、脸颊滴落着,给人的感觉就是血流如柱啊。钱司管怔怔地站在门外满脸愕然,看见一脸是血的我才回了神,哆嗦了半天嘴皮才冒出一句话:“赶紧止血啊!”说完就把我拨拉到了一旁不再理会,自己倒惊惶地窜进屋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当间,只听得他一大篇乱七八糟、条理不明的赔礼话。我暗自一笑,心里道:这厮还真是势力,这就去给郡主请罪了,只是他就算把头捣鼓成血沫子也得不到郡主的赦免之话,因为那帷幔后何来有郡主?因为郡主的这个特殊身份,那遮掩着真相的帷幔能拖上一时半会,等我登上乘载宫女的缁车也就算大功告成。正在我思索如何通过楼下森严守卫,那木制的楼梯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两个身材高大在水榭里执事的婆子慌乱地奔了上来,瞅见跌坐在门外廊子里的我血流不止,上了脂粉的脸色难看之极,伸手将我架起来就往楼下走,其中一个还在耳边小声嘀咕:“对不住了,姑娘!我们腾个地儿再给你止血,郡主婚礼在即,这些个破事别冲了喜气!”楼下守卫的侍卫早已经听见楼上的喧嚣,此时见婆子们架着一身是血的我出来,丝毫没有质疑,还非常大方地闪开了一条道,那眼神居然还有诸多怜悯。
  一路上我哼哼唧唧啼哭不停,其实心里那才是一个美啊!这不是比我自己往外逃来得正大光明了么。出了小楼没多远就是一幢小型假山,一片茂密枝叶恣意舒卷的芭蕉林子就簇拥在左右,两个婆子带我刚绕过假山,就被不知从那里蹦出来的桌子用利落的手刀给撂倒了。“你望风,有人来马上告诉我,我把这里处理一下。”桌子不待我回答拖着昏迷的两人就进了芭蕉林子的深处。这样的独档一面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四周只要有半点声响心都要抽搐几下,片刻功夫就紧张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而桌子进去后半晌也没出来,我还怀疑莫不是那两婆子醒了正与之争斗?还是他卓恪昭想毁尸灭迹?头脑里杂乱无章地乱想了一通,更是心慌气短憋屈得难受。
  这里距离小楼并不是很远,郡主不在小楼的事实迟早会败露,追兵说不定已经在追来的路上了,我总不能眼看机会就要化水,急得也顾不得那么多,跺足催道:“桌子,你在做什么哪?快一点,万一来人可咋办?”“哎,来了,来了。”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梭的拨拉枝叶的碎响,听着桌子略显轻松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极度紧张的我才略松了口气,正欲回头想对他说:“赶紧走”的话,手臂一紧自己已被他半搀半拽离开了假山后这芭蕉林子,若无其事地顺着花墙向外走。“你还得装装疼痛,我们从水榭南侧门出去。”他似有若无的声音在耳边嘀咕,我一惊,昨日计划的是走北门,那里还备了不少接应的暗哨,此时怎么突然改了路线?心下窦疑,赶紧低声问了句:“不是说走北侧门吗?”他扣在我手臂上的手突然加了力度让我吃痛,只听他责备道:“适才不是说有贵客么,你说何以为‘贵’?还是小心为妙!”他声音顿了一下,急切道:“对面有人来,自然点。”我一慌,也不及细看就赶紧身子软靠在桌子身上,依旧用那黏糊的血帕捂着。走了没多远,迎面而来的人也就近了,我的心跳得跟拨浪鼓似的,身子更向搀扶我的桌子靠过去了。“张婶子!怎么回事儿啊?这宫女怎么伤成这样啦?”“上了白药止了血再送吧,哟!还滴血哪!”……一拨忙碌着搬抬器皿的家仆迎着我们,招呼过后居然不走,反倒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婶子?”听得他们这一称呼我脑袋空白了几秒,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桌子易容成女的了?”这才想到他从芭蕉林出来后我就一直没正眼看过他,此时听那几人说话我这才忍不住抬头向他望去,他易容成女人我倒不稀奇,稀奇的却是那腮帮上的胡子怎么处理的?仰头眼睛就看见瘦削的脸庞很是光洁,别说那么大把的胡子,就是一个小胡疵都没见着,我更是无法把原先胡子拉茬的卓恪昭和眼前这位衰老的老妇对等为一个人,因为一路与他共进退,此时当然也明白他在那芭蕉林里的磨蹭是乔装改扮了,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古铜色的肌肤沟壑纵横,俨然是常在日头下晒的劳动妇女。头上一张墨绿布帕还随意的绾了髻,可笑的是他一副魁梧的身段穿着深蓝色对襟短袄、灰褐色的儒裙!他似乎发觉我在偷看,就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用刻意压制出来的假声不耐烦地冲那几人吆喝道:“你们该干嘛都干嘛去,老娘也只是奉命撵她出去的,至于生死我管不着,你们更管不着!” 
  一听这张婶是‘奉命’,那些围着的家仆立即做了鸟兽散。“走!”他声音一转又恢复了自己的本声,拖了我的手大踏步穿行在廊子里。
  这依附花墙而建的半壁廊子蜿蜒穿插在整个水榭的角落,是专给在水榭里服侍主人的奴仆穿行使用,所以都在角落较为隐蔽。从檐顶边牵绕垂悬着正在怒放的紫藤,此值暮春时节正是紫藤绽放的节令,但见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煞是好看。顺廊子穿行,出二重门就到了前院,往来穿梭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好在桌子这张脸的招牌好,倒也没几个人过问,遇见几个好事的,三言两语就打发过了。不消半刻,前面雕梁重檐的门庭就已经近在咫尺了,眼见就能重生见天,我心里暗暗窃喜不已,恨不得飞快跑起来。“哪里是何人?站住!”一声猛喝如雷贯耳,随即就听得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我们而来。
  我一僵,立刻明白已经曝露,此时也感觉到卓恪昭加提气快了脚步,自己被他拽着不由自主向前急奔,转瞬,那两扇虽然密闭却没有落栓子的门近得已经触手可及。就在我探手伸向那门,突然,随着一股强劲的冷风掠过,一道火红的影子轻巧地落在了我们面前,生生地阻挡了我们的去路,随即不及我们再近,双掌一错架势一拉倒主动扑了上来,两招过后似乎看出桌子因为顾及我而处在被动,于是所用招数竟然都往我身上招呼了。卓恪昭拥我在怀,扭动身姿左右敏捷避让,那人速度极快,掌风所及竟夹带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虽然有桌子护着,却还是差点被他掌风伤到,桌子牙一咬单臂抵住那人探入下盘的一拳,脚下猛得向前一折就踹开了对方即将要扣住自己丹田的手,不待对方喘息,立即就使了一式连环腿接二连三的袭击对方尚未站稳的下盘,逼着那人连连退了好几步,当下带了我向右绕过了那人奔了出去,刹那我们就又向靠近门庭几分。“嘿嘿,身手不错哩!萨剌,你还枉称为我天兰国第一勇士,拿两个小毛贼也没了主意么?”远远的一个慵懒略带讥讽的男声吃吃笑着。适才和桌子交手的人跺足喝道:“休走,再来过!”说着就又欺身而近,明明见的他落后我们数步的距离,可眼睛一花,那穿火红袍子的人就又堵在了我们前面。我这才看清眼前这人十分高大魁梧,一身火红的袍子半敞露着毛茸茸的胸膛,满脸横肉胡子拉茬,一头蓬松乱糟糟的头发用根金簪胡乱束在头顶,站在我们面前傲气张开臂膀阻拦着,眼睛盯着桌子瞪得跟牛铃一般,涨红了脸鼓着腮帮子气咻咻说道:“你把这丫头丢在一旁,我们再好生打过。”
  桌子沉默了半刻,松了我的手径自上前一步,我吃惊地拽住他,他回头淡然摇了摇头,缓缓将我的手轻拿开,笑眯眯地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俯近他的耳朵神秘地说起话来,那汉子虽然恼怒却也能聚精会神地倾听桌子说话,听了半晌后,那莽汉居然咧大了嘴呵呵长笑不已,伸出猿臂就将桌子揽进了怀里。
暗波汹涌第五章
  “如此,我们就走了。”被那人死死箍在怀里的卓恪昭突然身子一缩,轻盈地使了个巧钻,如同滑不溜丢的泥鳅溜出了那人的铁臂,抱拳向追来的众人盈盈笑道:“告辞!” 
  一言既过,卓恪昭回手揽住我的腰身纵身连续几个飞跃,直奔禁闭的门户,我脸色大变,心想这桌子犯迷糊了不成,赶紧惊呼了一声:“没开!”谁曾想愣旁边的那个莽汉在桌子身势乍起的瞬间,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将沉重的门大大开将了去!我一怔,只听得桌子暴出一串豪爽的笑声,朗声说道:“天下第一勇士也算得天下第一号笨蛋!如此双全的人才还着实少见,恐怕也只得天兰国出得此类俊杰!我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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