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沙

  “阿弦，网球比赛顺利吗？”
  “当然，立海以全优胜进入关东大赛。”
  “好强悍的自信。最近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体育馆购进了新的发球机，网球部要改进练习方案。什么？”他察觉她对他瞪眼。
  “无聊”野上将长发顺到背后，姿态天然娇柔动人，自己却无所觉。
  两人走过马路在医院附近的花店停下。
  店员还记得野上，眨眨眼看向真田，恍然，凑到他耳边鬼兮兮打趣：“上次的玫瑰花，收到高兴吧？你这小子真有运气啊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这么大胆。”她有些大阪乡下的口音，绵长，带些鼻音。
  野上拿花离开，问又绷脸不说话的真田：“哎，脸色很难看啊.”
  “别说了！无用的安慰！你怎么明白我的心情？!”房门里传出盛怒声。
  “我只相信自己！”
  突然打开的房门，抹着眼泪的幸村由美突兀出现在他们面前，她顿了下，捂着眼睛绕过他们跑走了。
  打开的门内，穿松垮病号服，弓背，按着腹部的是幸村精市，他侧对着他们，但是紧皱的脸部，僵硬的姿势，情况不妙。
  野上和真田飞快对视一眼，真田飞奔跑去找医生，野上花进门支撑幸村。
  脑门汗津津，脸色青白，疲惫无力，真不敢相信这是幸村，那个盛怒的声音安不到平日的幸村身上，但是眼前的这个，野上静静站在外围看医生诊治，痛苦脆弱，对医生流露信赖的，的确是那么个怒吼的人。
  “怎么样？”半小时后，护士也退出来。闷坐在正对房门椅子上的野上问走到她眼前的脚。
  “是一种衰竭症，必须手术——危险，而且成功几率不大。”真田弦一郎这样恍惚飘然说话她第一次见。
  她伸出手握住他垂落的，无力的手。
  真田弦一郎上前半步，她将垂着的头抵在他身上。
  此处的病房如此安静，怪不得。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最近几天，医生说大概是合诊时被他听到了。”
  “他应该察觉到什么了，之前——”野上想到上次他的动摇，反常，这样说。
  真田没有回答，他的手按在野上的头上，顺着光滑的头发滑落，他缓缓动作，摩挲她的头发，神思飘远。
  “你记不记得那天？”
  太阳西斜，夜晚将临，又到逢魔时刻。
  天地富丽浓烈的色彩，血红浓郁欲滴的天际，巨大的橘黄太阳挂在对面的远方，幻觉一触可及，金红色魔魅光束透过高高铁栏照得天台上的人无处可藏。
  幸村的背部显得有些松懈，他注视着医院下方的出口，双手握在栏杆上。“
  真田，对你来说,网球，是什么？”他的声音像幽深海底随波暗舒的水草，丛生寂寥。
  “全部，唯一的。”真田沉厚稳重的声音没有一点迟疑。
  “我也是，对我来说，网球就是我自己。”幸村的声音像最柔最韧的丝，绷紧了就能切断一切。
  “真田，到最后，只能依靠自己。”
  野上花听到此处，默默注视那个纤细背影，他的现状只能自己承受的最多，但是网球，只能依靠自己？那楼下等待他的信赖他的立海部员……
  这是她的朋友，于是她升出一种无法反驳的苍凉悲愁。
  太阳大半隐藏在都市重重楼宇后，万丈金光，最后的璀璨。
  “幸村，该回病房了。”护士小姐推开阳台门走进来催促。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冲进来的是一张张关切的脸，“部长！部长！幸村……”人数众多的立海网球部部员使广阔的天台显得窄小。
  “大家都来了。”幸村浮现波澜不惊的笑容，看似关切的，已经把所有人都关在距离以外。
  “部长，你怎样了？”围上去的是崇拜尊敬他的部员们，不同年级的都有，大家背着硕大的网球袋焦急而担忧。
  幸村的笑容，眼神并没有波动，对此关注的野上悄悄在肚里叹气。有人在病中生出勇气，有人却生出孤绝。大概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才最能体现深层的内心。在此时她才觉得幸村也是平凡的，但是这种发现，使她这甘作平凡的人感到失落，因为幸村一直都是不凡，向往不凡的。
  仁王和柳生并没有上前，只是围到她身边，他们原本就在楼下病房守着的。
  仁王：“说了什么？”
  柳生则问：“怎么这种表情？”
  野上一愣：“什么样的？”她从人群之中的幸村转开注意力，回答时的笑容无奈苍寞，眼神无力，摸上自己的脸对柳生，却是对仁王答：“你可以想象到的。”
  仁王严肃慎重，瞄到她的表情，笑：“你在沮丧什么无聊事？”
  野上仰脸看他，眼神默默有声。
  片刻，他们各自无言转开。
  柳生静静观察着，对走来的真田道：“他什么安排？”
  “野上”后方唤她名字的女孩声音很熟悉。
  “由美”哭着从病房跑开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幸村由美默不出声地站在他们背后靠近阳台门的地方。
  “请你帮忙让哥哥回病房。”她这种忧郁安静的模样倒和幸村相似。
  野上无法拒绝。“探视时间到了！停止!”她挤进人群中，在精力充沛少年们簇拥下，幸村多少感染了神采，但是某种暗质在眼中沉积更多。
  “回去吧。”他看看上前催促的野上，透过人群看到他妹妹，对由美点点头。
  野上招来被挤到一边去的护士，远远看到幸村由美对哥哥释然地勾了下嘴角。
  “他把手术时间定在了三日后。”一起离开时，真田才回答了柳生。
  野上回头望望医院，幸村精市是一个不留余地的人，就算是对他自己。
  ……
  今天，野上再次目睹幸村的脆弱，对他人的不信赖。
  在这么痛苦的时刻，固执地恨，固执地一个人痛苦。
  野上花想起了手冢国光，那个外表冷漠，其实温暖的人。
  他的坚强，他对同伴的信赖。
  幸村精市毕竟是不同环境成长的少年，与他那么不同。
  野上叹息，转到一边暗沉，低落的真田弦一郎身上，“我觉得你已经付出全部力量了。你不要那么痛苦地内疚。”
  “幸村会站起来的，他相信自己，那他一定会在全国大赛前回到球场，亲手捍卫荣耀。”
  幸村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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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田弦一郎探病回来，再次碰到等待的哥哥清一郎。
  “我上次的提醒，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幸村精市重病，强烈羁绊的同伴，不忍心？”
  “我是你哥哥，你也同样不忍心？”
  清一郎清明透彻的狭长眼睛刺透人心。
  他这几句话说得平静，一如平时聊天。
  但是弦一郎的额头却冒汗。
  果然，突然爆发。
  坐在地板上的清一郎跺地而起，高高的身体在旧式的房间里极具压迫。
  “没志气！”
  “难看死了！”
  “你是我清一郎的弟弟！”
  “站起来！只有竹剑打在身上你才会明白！”
  “噢？没动静？”
  “不战而败？！没用！”
  弦一郎应声而起，地板在他的脚下颤动。
  清一郎：“嚄？这才好，跟上！”
  弦一郎在转为一心打网球前，和二哥清一郎经常在道馆在练习中较量。
  可是当时，清一郎藏拙，不愿与他争锋，并不显露真正实力。
  弦一郎专注网球后，两人再也没有较量过。
  清一郎是个天才，又经过了四年的磨练。
  这场较量的沉重压在弦一郎头上。
  道场里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情紧绷。
  脚步声，竹剑剧烈击打声，还有清一郎一句追一句的逼迫。
  “太软弱了！弦一郎，再来！”
  “不行，不行！”
  “我让你再来！”
  “更强硬一些！”
  “你觉得输也无所谓的话。”
  “我要不停进攻了！”
  “我向她告白可以吗？！”
  “胜利是我的！”
  “向她告白的人会是我！”
  “啧啧，太弱了！弦一郎！”
  “咔！”
  弦一郎的竹剑居然脱手。
  两人保持着对战的姿势。
  两秒后，清一郎收势，径直越过弦一郎。
  道馆静下来，弦一郎收回进攻姿势，长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神。
  突然的声音响起，从道场门口传进空旷寂静的空间。
  “啧！还给你。”
  “这个机会。拿出你最后一击的架势！堂堂正正放开手脚！”
  “她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幸村的！”
  “但是你再隐藏下去让来让去，就绝对不是你的！”
  “放马过来吧，臭弟弟。”
  “我绝对不会输的哦。”
  高直挺拔的清一郎说完飒然离去。
  弦一郎转身，面对道场门口。
  阳光洒下方形的轮廓，矩形的天空显得局限。
  他跨步走出去，繁花绿叶，是她赞美欣喜的盛夏时节。
  这个时节，真好。
  2幸村告白
  走到四楼最后一级台阶，真田弦一郎却站住不动。
  野上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奇怪，她从侧面踏阶到他平行，探身侧头，“阿弦？”
  戴黑色帽子的弦一郎燃着武士斗魂的眼睛，此时却凝固了，似乎望着她出神。
  关东大赛后，他突然成熟起来，脸上青涩的形容消失多半，沉稳，刚强，这种心性体现在他的英武容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