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30章


  丁月华这日心情愈加烦躁,这才一大早出了门。
  也是碰巧她这日起得早,才遇到了一个同样因心神不宁而无法安睡是以兼夜赶路,刚到南昌的人。
  此人着一身翠玉绿的布衫,腰系暗黄色布带,头扎同样玉绿方巾,唯眼眉中有一股与生俱来来华贵,即使如此打扮,也遮掩不去。只看他衣袖飘然涤风,手中一柄折扇,步履轻捷,牵着一匹精神非常的白马,落落走来好不惹人注目。
  这人不是旁人,便是那京城权倾朝野,位列三公,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师庞吉次子,庞刈。
  却看他双目一挑,目光正落在丁月华手中那柄巨阙之上。
  丁月华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那目光,抬眼也去看对方。却看他对她一笑,而后不请自来的将马栓在店侧的横栏上,人径自坐到了丁月华的对面。
  伙计一看,好么,今儿这是吹什么风,先来了位满脸阴云的女侠客,又来了个笑容可掬却偏偏要去惹那如同丢了虎崽的母老虎的公子哥儿。
  “诶,公子您坐。您来些什么?本店的包子那可是……”还没等他将下面那席话说完,庞刈就冷冷打断了他,“随意来几个包子,一碗豆浆就好。”
  “是是,您少候。马上就来。”
  说着去一旁取包子。
  伙计刚走,丁月华便放下了碎钱准备走人。
  庞刈哪里会让她走。款声道:“女侠慢走。府上可是松江茉花村丁氏员外?”
  月华不喜被人纠缠,冷道:“不需阁下劳心小女子身份。”
  她这一年多来在江湖上走动得多了,对前来搭讪的男子,无论贵贱,一概都是这般应付过去。
  可是眼前这个却不似旁人,既没有被激怒更没有自认没趣的不再打话。
  庞刈依然是那不温不火的笑,到是气质上恍惚和展昭有两分相似,这让丁月华瞬间一愣。庞刈同展昭当然是很不相同的,只是这气定神闲的态度却不意间有些个雷同。
  “不瞒女侠,在下原是四川峨嵋山俗家弟子,同展南侠曾有数面之缘。说起来南侠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此次奉师命前往衡山办事,途中听闻南侠遇难,特此前来拜祭。不想遇上女侠,看到这柄巨阙宝剑,这才唐突了女侠,望女侠能够见量。”
  他这番话,说得原是一点漏洞没有,只是犯了丁月华的忌讳,她便是不信展昭死了。可是对方说是为了报恩而来,却也不好太过无礼,何况巨阙被人认了出来,她再如何也不能说自己不是丁月华了。
  这才重又坐回。
  “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原是来这里游玩的。也不知怎的,就见三清山上着了火,火灭后,我也是出于好奇才进了林子见到墓碑的。你既要去祭拜,直接上山去便可。”
  她这语气便是不欲再同对方说下去。
  庞刈还是淡淡的笑着,是大家子弟的宽宏雅量,也是富贵人家的修养涵养。
  “多承女侠指点。小生在此谢过了。”
  他说着,便示意伙计包了包子,想要走人。
  人有时候便是如此,人家留着的时候自己要走,人家要走了,反而又想留人。丁月华见他起身,忽而觉得这几日无人说话,实在无聊得紧了,便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对展昭也算有情有义,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生区区贱名,不足女侠挂心。小生只是觉得南侠武功卓绝,又多智谋,实在不知他何以会遭逢天灾,丧身火海。唉。”
  这席话正好说中了丁月华心思。可是对方不报性命她却毕竟不快。
  “你既连告诉我名字的诚意也无,我们便不必多谈了。”
  庞刈一看,连忙拉住,“女侠莫气,在下绝无此意。小生姓龙,叫龙广刈。师兄弟们都唤我做小刈。”他生怕换个别的名字人家叫了自己反应不过来,这才拆了姓氏,保留了名字。更不忘添上个听得习惯的称呼。那是家里人常唤的名字。
  丁月华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你这姓氏倒也有趣。其实说到展昭,我也……唉。不知怎么说才好。”
  “我原来见到女侠,以为女侠是同展大侠一同来三清山的。没想到……原来女侠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当然不知。”她刚想往下说是来找展昭的,突然想起自己曾扯谎说是来游玩的,幸而话语尚未出口,转口道:“对了,你别再叫我女侠了,我听着别扭,叫我丁姑娘便好。”
  “是。小生遵命。女侠……啊不,丁姑娘。听说这事情已有半月了,不知丁姑娘留在此处可是察访展大人身前的行迹。”
  要说丁月华那也非愚人,早已听出了庞刈的话外之音。
  “莫非龙兄你也怀疑这火不是天灾?”
  “啊。小生当初听闻这个消息便觉奇怪。南侠武艺出神入化,怎可能在火海中坐以待毙。这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南侠生前有恩于小生,所以小生才同家师告假前来此处,希望能查得事情真相。”
  言及于此,丁月华顿时对庞刈大起相见恨晚之情。须知此话她同尚文龙说过无数次,可是对方就是不听。她飞鸽传书家中的两位哥哥,偏偏等了许多时日烟空信渺,不见回讯。
  她虽在江湖上认识些人,终究一是不熟,二是地远,这洪州距离松江府山高水遥,她独自一人来了,竟是没半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人。所以,见了这庞刈,听到终于有同自己想法相同之人时,这才格外欢喜。
  于是二人最终用罢早餐,又带了些充饥的白馒头,往三清山上那被火烧成了一片焦土的玉屏峰去了。
  庞刈一路跟着丁月华走入玉屏峰,满地的焦枯中由于树林殊密不同,最终还存留下一下小石子原来的形状。他虽不精通遁甲之术却因为曾经被白玉堂设计困住,因而多少对那形状有些熟悉。
  “丁姑娘,这里可是曾经布过什么奇门遁甲之阵?”
  丁月华一愣。
  “你识得这东西?”
  “啊,小生的师父曾经为小生说过一些关于这阴阳八卦的生克道理,所以看着有些个眼熟,却是并不识得的。不知此阵怎会出现于此。”
  要说这个,丁月华其实是隐约知道的。她甚至在看到白玉堂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时清楚的意识到,白玉堂这分明就是在报复。报复她前些日子的恶作剧。
  可是这些她如何肯叫别人知道。只是经庞刈一提醒,恍觉这似乎又同展昭的事情是有着联系的。
  白玉堂原是来寻展昭的,然后在玉屏峰设了阵,然后玉屏峰被烧了,白玉堂和展昭都丧生在火海之中——这么说,这场火果然并非天灾!
  事情这一联系,似乎在种种巧合中昭示了一种唯一的必然——展昭一定是被人害的!
  念及此处,她突然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或许她能找到那个凶手,为展昭报仇。而眼前这个人就会是她的帮手。
  于是出于讲说事实的必要以及掩饰自己窘境的私心,她告诉庞刈,其实这个阵是白玉堂布的。她这次是受白玉堂之请前来洪州寻找在洪州办案失踪了的展昭的。
  这个阵便是她在白玉堂的指示下同白玉堂一同摆设的,以便将他们的敌人缉捕归案。
  可是在他们准备和敌人动手之前,自己却惹了风寒,因此没有能够知道之后的发展。
  庞刈边听边微微点头。虽然知道丁月华定没有说实话,却也不好揭穿。
  白玉堂是何等武功,何等心高气傲之人,怎可能去邀丁月华相帮。更何况,展昭都没有找到,光是在此布阵又如何缉拿凶手。
  他庞刈一向自命文治武功,无不出众,论才智聪慧更是人中翘楚,可是却在展昭和白玉堂二人手下从未能讨到半点便宜。白玉堂若是能叫这丁月华帮忙,那才是见鬼了。
  然而,这丁月华追求真相的心思却是真实的。个中种种过程,他一时却不能猜透了。
  “这么看起来,展大侠恐是被人害了的。幸而苍天有眼,终于叫丁姑娘躲过了这一劫。”
  丁月华听了微微叹了口气,道:“是啊,幸而出事前那晚我突然病重,没有上山来,否则……唉。”想到这火,终究还是有些个后怕的。
  她却不知庞刈听到此刻,已是一惊。
  事情不会如此巧合,这丁月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出事前一晚病——除非。除非白玉堂展昭和公孙策早已料到有人会纵火烧林,所以这林子根本是个局!
  想到此处,庞刈不禁浑身一震。他就知道那开封府的三人绝非易与之辈。
  听到三人葬身火海的消息他就已然奇怪,这三人任其一人,想要至之于死地已是不易,怎可能同时忽略敌人纵火的可能,做这种困于一隅之事。
  于是他开始在林中四处寻找。
  丁月华有些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
  “喂,喂,龙兄,你在找什么啊?你等等我。”
  庞刈并不停步,只口上回答了两字:“湛卢。”
  那湛卢乃上古神兵,削金断玉,火烧不化,纵然在这大火中被连烤七日,也不至于半点痕迹都不得剩下。
  经他这一提醒,丁月华才转过神来。
  湛卢是展昭的随身兵刃。习武者,兵器最是重要,何况是这把上古神兵,又是同自己的定情之物。那么,如果找不到湛卢,或许就能说明,展昭未曾死在火中。“可是万一,展昭被人抓了之后,湛卢也被人拿了呢?”
  “那就找白玉堂的画影。”
  庞刈如此一答,立刻意识到自己失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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