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41章


  “你啊,一点不上心!大嫂找你去试御服呢。”
  白玉堂微微一怔,嗤笑:“我这身段,大嫂哪回错过。”
  “那也得试啊。”韩彰不由分说的拉了白玉堂就走,后者被他拉得踉跄了两步,这才勉强跟上。
  剑眉还是在韩彰看不见的地方拢了起来。
  原来,终究是不同的。
  看着大红的御装,心中却无端的一阵空落。不上心的试了试,却发现竟是宽敞了些许。
  “看,还是该试试吧。”韩彰一边比量着,一边让过卢夫人前去丈量,然后站远了看自己的五弟,“不过老五啊,我说,你这身段实在是太瘦了,再下去这腰啊可要比月华妹子的还细了。待会用膳的时候可要看着你吃点。”
  “二哥!”白玉堂皱眉。
  韩彰讪笑:“好好。不说你便是。”说完也是微微沉下脸色,“五弟啊,你在洪州可是遇了什么事情,怎么回来以后就一天比一天见瘦了。这案子啊是该办,但也不用拼了命去。什么时候和那展昭学一个脾气,难怪他要你做这御郎。”
  “谁学他来了。”
  “你呀,就口中如此说罢了。你看他有点个事情,你哪次不使上十二分气力。”
  韩彰见白玉堂依旧否认,便也不再说下去了。
  他自不曾往他处想,只是心疼自己弟弟的别扭性子,明明是想帮着展昭的,面子上总要同人家过去。这次做这个御的差事,还不是他非当不可才磨了下来,现下只试了个衣服便觉着烦了。
  想着,摇了摇头,都是被自己这几个哥哥惯出来的脾性。
  卢大嫂在那边给白玉堂量尺寸,见韩彰走了,这才瞟了白玉堂一眼。
  她是女子,自然比男子细心。虽然许多日子不见,可是白玉堂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几日看他的神色怎可能瞧不出半点端倪。
  何况,这衣裳较白玉堂过去的尺寸已然减了寸许,只量个尺寸的功夫太过耗时,这五弟又非说照着过去的尺寸便好,她便也靠着自己眼力稍做了改动。
  按理,这开封府的差事虽然辛苦,但也不至于瘦了这般多。况且半年前还见过这五弟一次,也不见消瘦了。
  比了比要改动的地方,卢大嫂幽幽开口:“五弟,你这半年瘦了也确实不少,看你这几日吃不见少,动得也不见多,可是有什么心事。”
  “大嫂,你别听二哥胡说。我能有什么心事。多是前阵子忒忙了,你看,大家不是都消减了么。”
  “你哪知眼睛见到他们消减了?至少你大哥,我看他只有比过去更富态了。”瞪了对方一眼,“和大嫂我还不说老实话。”
  “真的没事,大嫂你让我说什么。”
  “你小子!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别是那曾被你拒了婚的月华妹子吧。怎么,人家要大婚了吃味儿?”小时候不懂事,将人家的婚事推了,现在却后悔起来了,看人家大婚在即,心头不是味儿,这原是动情人的常事。
  白玉堂无奈一笑,猜到是被这大嫂猜了个八成。只可惜,对象猜错了。
  原本也是,他白玉堂年少风流,多少女子倾心投怀,又有知己红颜苏影儿,他虽不曾惹下什么风流债,却也没人会去想最后他竟是恋上了另一男子。
  于是理所当然的摇头如波浪鼓:“没有,怎么会。我要喜欢她当年我就娶了,还拖到今日?”
  卢大嫂却是不信,也无可多劝,这般事情,本只有自己慢慢开解才能行的。“那行,大嫂就多口一句,这事儿,都定了,你也别太多想,过阵子自会好的。你也确实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个人了,啊。”
  走了卢大嫂,白玉堂不禁微微苦笑。
  去取了那搁在一旁的酒壶。坐下继续喝酒。慧剑斩情丝,见鬼去吧。
  “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长。随子采薇夫何求,阡陌蠥思奈何如……蠥思蠥思可奈何……”
  单手托在壶下,黯然百余日无可或忘的前事。
  并非定要执着,只是相思相忆无穷极,此情此景不由人。
  哪知,此时堂外却传来公孙策的声音。
  “白护卫好文采。”
  白玉堂一惊,看堂外站了一青衫书生:“先生?”
  “学生打搅到白护卫的雅兴了?”
  “先生取笑了。不过断章取义尔。”
  公孙策走来,不温不火却也不容躲避的取过了白玉堂手中的女儿红:“白护卫虽然海量,却也须知醉酒伤身。抽刀断水,举杯消愁,不过对影三人,自掩耳目罢了。”
  “玉堂不过虚度几日光阴,找些闲散的感觉罢了,哪有先生说得如此严重。”
  “你啊。”这人侧影,刀削般的轮廓,阴鹫的刚硬,叫人望之生怯,惟有长睫凤目,透一丝清浅孤高,惹人疼惜。看那白氅还在一旁,想是试装时候换下却没再穿上。走过去将衣裳拿了给他,“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还是穿上的好,别要到了良辰吉日,缺了御郎官儿。”
  白玉堂闻言无奈一笑:“先生放心,我这身子还没这么不禁风寒。何况,早和猫儿说了,我啊,将来定要闹他洞房……”
  “白护卫,你醉了。”
  “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没醉的却说自己醉了。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十生九死到官所,天路幽险难追攀。
  君歌且休听我歌,人生由命非由他,
  有酒不饮奈明何。
  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古来圣贤皆寂寞,不若斗酒把月邀。”
  白玉堂口中吟唱着,却是调不成调,手中没了酒壶,却是抽出一边搁置的画影,款款舞了起来。
  只看他一身白衫在幽幽剑光中进退自若,霍霍寒光随着那身姿留下一道道剑影,玉红色的剑穗在万皓丛中点一抹颜色,上下翻飞。
  那剑舞得不快,也没有招式,可是,若是舞者是白玉堂这般御剑高手,又略带阑珊醉意,那便是再好看没有的随意了。
  “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碧纷烂漫,水声激激风生衣。
  人生若斯自可乐,怎会局促为人鞿。
  早知如此绊我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正如白玉堂的剑,容万象而无痕,诗到至处,也是穿樊破笼,朗朗男生,清幽历澈,却又淡淡自嘲的无奈。
  正是合了那,“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写。
  公孙策摇摇头,却知劝也徒然,想到那日同展昭的一番对话。
  那是白玉堂暗中保护他押解了席飞回京,展昭暗送丁月华回茉花村丁家后回到开封府的事情。
  “先生留步,属下有事请教。”
  “展护卫但请说。”
  其实,即使展昭不说出是什么,公孙策也能猜到八九。以展昭的心细和慧智,不可能不发现那件事情的不妥。
  “先生和玉堂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属下?”
  “展护卫,究竟要问何事。”
  展昭明知公孙策装糊涂,却也不再言明:“先生知道属下所问之事。属下只是想知道,这是先生的判断么?”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忽而正视着公孙策历来深邃温雅的眼。依然是一贯的温润沉静,依然是一贯的洞若观火。
  本来,这事情就不可能骗过这儒雅冷静的南侠。
  那香炉既然砸了,白玉堂怎可能不入内。白玉堂既然进了屋,怎可能不阻止他。
  这些逻辑本难不倒这人。难倒的最多是最后的局面。
  但,这些时日,许是也想明白了吧。
  “白护卫说,若是展护卫有何问题,可直接去找他。”
  “那么先生认为属下该当去问他么?”
  傲气如他,若是非要逼他承认了当晚的事情,日后怕是要变本加厉的找他的茬子了。那人虽是看得透,却偏偏也是不知约束性子的。这世上,懂得和实践本就是两回事。
  公孙策一笑:“可是这事情,外人说的,也不过外人的看法。”
  “当局者迷。先生知道的。当局者总会觉得自己在替对方做正确的抉择。”
  “展护卫言之成理。可是学生还是想先听听展护卫自己的想法。”
  展昭微微一叹,说的竟也是那句:“已是覆水不可收,人生由命非由他。”人生由命非由他。
  本是感慨官场的一句,如今看得这无可奈何的局,不想这两人竟会同时有了这般感慨。
  本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性子,奈何到了最后,终究明白这丝丝扣扣绕住的人生,并非尽能如人愿。
  此事本是有的转机的。只可惜,有些事,他和白玉堂都不会允许自己去做。
  丁月华既然喜欢展昭,又知道展昭尚在人世。那药也洒了,重熬自然是来不及了。
  如此,日后哪怕能够在一起,两人心中也会存了那心结。而况,此事一意孤行,确如白玉堂曾说的,于展昭于他,都非幸事。
  “你同白护卫本是明白之人。学生也看不出有何更好的解决之法了。展护卫也不必太过难过,这个世上,得失本是方寸之间的事情,你同白护卫自会有自己的福泽。须知祸福相依,此般结果也未必非福。而况,众口铄金,焉知此情便可久长。”
  情爱哪怕出自真心,但若是日后因此世所不容,又焉能保证爱意淡却后生活中的间隙不会就成了那决裂的种子。这类事件原不稀奇,只可惜爱令至昏,热恋中的人多不愿看罢了。可是哪怕再如何喜欢,两人终究不是一人,怎可能就不生了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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