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42章


  “先生教训的是。属下只怕,未必真能拿得起,放得下,最终还是伤人伤己。”
  “展护卫顾虑得甚是。只是,既然放不下,又何必放下呢?”
  展昭一怔。
  是啊,既然放不下,何不就不要放下呢?他喜欢他,本不由他理智,如今又如何能真去控制呢。这类事情,本是越是压抑越是激烈的,他如何便不曾想到。其实,当日白玉堂恐怕也便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明白对方只是为了劝慰自己,便忘却了,这劝慰实是花了多少心思。
  当下一揖:“先生教训的是。”
  “展护卫何必如此客套。”
  故事重游,看眼前人白衣清舞,如此挥洒脱跳,却又如此无可奈何。
  听得那又一声“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古来圣贤皆寂寞,不若斗酒把月邀”,看他还剑入鞘,微微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那人似是又恢复了原本的任性豁达,“叫先生见笑了。”
  “白护卫能够自解迷局,学生该当祝贺。”
  “可若是玉堂说,我决定不解了呢?”白玉堂轻轻一笑,他本是定了,就是那执手赏月,把酒言欢之事,他若是想到了,仍是会去拉他,他若是愿意,仍是会去赖他。只有他喜欢着,那人才会高兴。
  “那也是解。”
  不想到,公孙策没有愣,反是叫白玉堂一愣。
  随后笑开。主簿先生到底是主簿先生。
  “到底是公孙先生。对了,先生此来找玉堂何事?”
  “这是学生拟的一些个缛节的次第,白护卫看看可好。”
  公孙策说着,取出了一本册子,递给白玉堂。白玉堂知道公孙策虽是如此说,其实不过告诉他御郎在婚礼上要做的一些个事情罢了。
  接过来道了声谢,公孙策也不多留,说是还有事情要同包大人再商量,便就离开了。
  白玉堂坐下身,打开了册子去看。
  心中算着再过五日便是展昭的吉日,是不是该当在他大婚之前再去找他痛快比划一场。
  ——好久没和那猫儿比过身手了。
  却正在想着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嚣。
  一位公公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圣旨到。宣实授四品御前带刀护卫白玉堂入宫面圣。”
  话语虽然熟悉,却让白玉堂没来由的心惊。
  这时候,皇上突然独独宣他一人,却不知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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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后院的白玉堂听到了那公公宣人,前院的包拯自然没有道理不曾听到。
  “公孙先生。你看皇上这时候突然召见,会是何事?”
  公孙策闻言,轻轻一颦眉。“回大人,学生也参不透。”
  正说话间,突见一片柳叶被风托了忽悠悠飘过眼前,擦过一石坠落于地。叶尖正指了皇宫方向。清癯的脸侧顿是一白。
  上前俯身细看:时合天盘为正申,针指地盘做辰巳,寄宫申庚……叶属木,春发而落,未展则夭。翻过叶身,染泥二处,若连若疏,再看叶身,不见枯黄,却被石伤:“白虎彰而玄武显,朱雀隐而青龙暗。此兆……甚奇。”
  “怎么说?”包拯知道这公孙策虽通八卦易理,却甚少以此测事,或曾曰,惟大势之事方可有天兆之说,惟关乎大势之人,方可寻天意。况他以一介凡夫,便是不当过问天机,惟待天兆。如今看他对落叶卜算,又看叶落方向,飘指皇宫方向,便知对方定是看出了什么兴衰之机。
  “禀大人,这卦,亦凶亦吉,有双客自西来,有双龙伏东京,吉则雀舞龙翔,冥灭虎伏,凶则乾坤逆转,动荡社稷。新叶有土而可生,土多而无险,有风托而可护,此显象之吉。然叶茎不实而无以取生,土中杂石,金可克木,意在有天敌阻生,木生火而无水,无水则木不成,五行不整,此隐象之凶。”
  包拯闻言缓缓接下:“火能克金而水能生木。这卦相缺了这两方,是以吉凶难便。”
  “大人所言极是。”
  “本府不过顺着公孙先生的分析而说,又何是只有。”
  如今,便看这木生不生火,金与不与水了。
  “大人,兆于此刻显,必同此番圣旨有关。”
  “公孙先生是说白护卫?”
  包拯被公孙策一提,脸色瞬间更加凝重。
  “火精而寡,能克金援木,亦能纵金焚木。金不予火而昌,火不得水而肆,此番召见,是大凶也。”
  “先生此说忒晦,本府不甚解。”
  “大人,天机可观不可问,天兆可解不可漏,援火而扶水,此天降此兆之意。”
  包拯略忖片刻,方才点头:“本府明白了。可是同近年那几起有头无尾的案子也有关系?”
  “大人明察。学生也是如此推测。”
  前年那莫邪被盗,皇宫都堂太监陈林被人偷梁换柱带走,事后人剑虽都找回,却是剑断人痴,展白二人多次涉险最终查到太师府,却因庞昱之死而线索全断,案子不告而终。也是同年,一连多起官饷被盗的案子,金额累计上百万两纹银,案子因后来庞太师起疑陷空五鼠而被发往大理寺,随后再无消息。后又发生朱格天字一号九龙冠被盗一案,查至太师门生马朝贤畏罪服毒,再无下文。再到最近的展白公孙三人在外遇险,庞刈又莫名出现打乱一盘好局,最终让幕后指使者逍遥法外,无可追查。几件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却又环环相扣,那幕后之人的发难,只是迟早之事。
  “学生听闻皇上年前又问起那官饷被劫之案,言语见已然透出对大理寺左丞查办此案不力的不满,意欲撤掉其职。怕是着障眼法,也是到头了。”
  “公孙先生果然心细如发。”
  “学生不过是说些大人心中所想不可多说的话罢了。”
  包拯微微沉吟:“只是,对方纵想发难,皇上又怎会突然同意在众人休假期间召见。没有大事,想来皇上不至如此。”
  “这也正是学生参不透的地方。”
  包拯捋了捋颚下须髯,缓缓考量,却在此时正看见白玉堂从里厢走出来。
  这原不能怪白玉堂行动怠慢,只是这人爱洁,方才一翻发泄,满身汗渍,哪里是他容得下的。这便打发了一旁的家丁先去招呼着公公,去简单换了套衣物才去接旨。
  “白护卫。”
  “包大人,公孙先生。”正作揖之间,内院过道无巧不巧又闪出一人,“猫儿。”
  “玉堂。”
  凤目一扫三人神色间的忧虑,白玉堂轻轻一勾嘴角:“怎么了,皇上下诏又不是第一次。没你的份儿嫉妒啊?”
  “休个假都不太平,展某可没功夫来嫉妒一只连油都偷不到的耗子。不过先生方才说,该当给御郎官儿一个挂件,也好叫那些酒水都不被白挡了去,所以这才想送过来。正好赶上罢了。”
  黑砾般清澈的眸子,温润的掩下一份担忧,抬手递上一枚白色的水晶石。石身不大,仅一个指节大小的鹅蛋形,通体晶莹玉润中,泛起点点棉絮。絮纹白得缥缈,其余部分偏又剔透得仿若不存,朴质无华。这水晶本无甚特别贵重,棉絮更是水晶大忌,只是那大团棉絮组成的图案却堪堪是一只双足起立的老鼠模样,栩栩如生,寓意不言而表。可见这寻找的心思功夫,怕是更甚这珠子珍贵本身良多。
  况这白水晶乃佛教七宝之一,又称“摩尼宝珠”。温雅宁静下散落白絮如同一脉芦花荡水,更有,护人平安无恙,驱恶引善之意。足见送石者实是有心。
  白玉堂接来一怔。
  将那珠子放在手中端看一阵,由于打磨关系,水晶并不泛彩,反是敛了所有光华,使得那颗东西放在手中毫不起眼,可是虽不起眼,那芦花荡中的白老鼠却行色俱佳,换哪个角度都可比真物。长睫不禁垂下敛去眸中难见的感动温柔。
  “看你这猫儿也花了心思,虽然不值几个银子,五爷却没白要人东西的习惯。”说话间,从画影上解下一枚玉佩,递送过去,“这给你,也免得你这珠子没了挂的地方。”顺手将水晶珠挂到那玉佩原属的地方,转身而走,“不能凉了皇差,我先去接旨入宫。”
  衣袂随风,白影瞬间拐过廊亭东角,不可再望。
  展昭目送着那身影消失,这才低头来看手中挂件。
  白玉堂出手的东西,自数上品。手中一方芙蓉红玉,质地细腻,倚纹而雕,却是一只蜷起尾巴瞌睡的猫儿,独玉通体红泽剔透,唯留猫尾处一丛白色不曾磨去。
  展昭怎不会意,白,泽琰,么?想及此处,不禁轻轻一笑。
  三月前,他们各自舍了剑上原配的穗件,现下,便算是各换新件了吧。
  看着湛卢剑穗红绳上去不能复的羊脂白玉,却没立刻将新件挂上——成亲之后,还是换回原来的巨阙吧。
  湛卢虽好,却太过狠戾锋锐,他本不欲伤人,奈何湛卢削铁如泥连白玉堂的画影上一次都被伤了剑身,还是巨阙的重钝古朴更合他的性子。
  拿着玉,展昭心下仍是脱不去那分隐隐担忧。
  放假期间,皇上突然急召白玉堂入宫,这行为本违背常情。而况今日并无听说有何大事。一想到上次黑衣人施以白玉堂的狠手,心底不禁微微发寒。
  他以南侠之身入官场,追穷寇,护清官,屡涉奇案,看过多少风雨。自白玉堂入开封为官的近两年来,他所受所处之险难没人比他更清楚。无数指向开封府的矛头首当其冲的发难对象都从他展昭身上移嫁去了那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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