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45章


  月华却不查他忧苦,仍是笑着,仰望星空,同他撒娇。
  他就将是他的丈夫,一丈之内,是为夫。那将是离她最近的一人,而那人此刻正以那双可腾苍龙耀目的眼微笑着看她。
  那种即将获得的幸福和骄傲,着实醉人。
  于是,闹了片刻,丁月华又将头靠上了展昭的肩。
  青丝如瀑,坠落眼前,被风扬起。
  风冷,月朗。
  “夜凉了,回去睡吧。明日还要试凤冠喜服,别染了风寒。”
  “好。”
  扬头,轻轻一笑。
  其实她并不觉着冷,因他早已拦在了风口。
  展昭送丁月华回房后,天色已入四更。
  却突然无了睡意。
  手中抱着白玉堂的画影,倚在门栏上看上天上明月浮云。
  这一立,便如入定般良久。
  万千思绪竟是理不清楚。他已错,却无法回头。前是无边之海,后边却没有岸。于是终于成了自己一贯不屑的伪善君子。
  转识成智,立地成佛。纵可成佛,谁渡众生。
  低头又见画影穗上水晶。
  那日回京途中,路过嵩山探望师父,无意中就看到了这枚佛珠。而后,无意中就拿起细细观瞧。
  直到师父出声提醒:“飞儿,你似甚爱此珠。”
  “啊。徒儿冒渎了。”
  “佛渡有缘,无此冒渎一说。”
  “是。”
  伸手把玩那颗珠子。借月色看上面白鼠若隐若现,抬足而立。
  夜风更冷。
  展昭自嘲一笑,放弃了无谓的庸人自扰。转身回房,打坐而眠。
  这打坐而眠的法子原利于习武,又可减睡眠的耗时,只是终究违逆常习,故而只在忙碌时才会使用。
  不想次日又成了白玉堂的笑柄。
  太白东升,晨阳吐艳,一抹纯白身影轻车熟路的自窗口跳入,正见展昭睁眼。
  看那姿势,不免就牵动了嘴角:“我说猫儿,你不是那么怕被我赶上吧。连这睡觉的功夫都用功上了。”
  “近日疲累的紧,懒得同你斗口。”说话间整衣下床,出门洗漱。不再理睬那只见了他便会突然聒噪起来的白老鼠。
  白玉堂轻轻一哼,坐在桌上等人回来。
  眼角扫到一旁的湛卢,发现那玉竟是没在上头,微微一疑,随即会意了展昭的想法。不由的伸手取了湛卢来看。
  剑是好剑。
  锋芒毕露,光华弥彰,又有上古的仁义传说。他早在第一眼见到时候便喜欢上了。奈何这是人家的定情信物,抢不得偷不得。
  可惜宝剑虽好,因人而用。却不适合展昭。
  佩湛卢者,当以万人之英而临众生绝顶,纵天赋才华而览群山成小。偏生展昭英华已敛,锋芒在鞘。
  可叹这绝世利刃竟难逢名主。
  收剑还原,看展昭已回。
  “猫儿,灶房的小李子方才还在杆面呢,我们出去吃吧。”
  “好。不过别又像上回那样吃了上火。”
  白玉堂被展昭数落,低头嘿嘿一笑,想到自己同展昭经蜀中到大理,沿途吃辛喝辣,最后肠胃虽仍坚挺,脸上却起了无数红疹,把好好一个锦毛鼠变成了烤红鼠。“京城不同,况只一顿。”
  “上哪儿?”
  “自是城东的老王包子铺。那儿的豆腐脑儿最是滑嫩,包子最有咬劲,尤其是狗肉包子,那吃过后是满口留香,不臊不干,再好吃不过了。”
  “看你馋的。人从西面来,出门几步就是梁门,你却非去城东吃。”
  “那怎么!近日不是养伤吃不得发物,就是感冒食不得油腻,好久没去那儿吃了。城东城西无非两盏茶的路程,有何关系。”
  看他一脸向往之色,展昭知他早起就是为了借机会饱这口福。想是如公孙先生所说,这人前些日子开解不得,昨日自解心结现下想到嘴馋了。
  “去去,再说天就大亮了,看你还有时辰吃。”
  “切,出城迎他,早些晚些不都一样。”
  “那也不能等人进了城才迎。”
  “走就走,催什么。”
  言罢提了包袱一撩衣摆,跳出屋子。展昭最随后跟出,掩了门同白玉堂一同纵身翻过墙去,往城东而走。
  清晨帝京,早朝未罢,人烟稀少,正合白玉堂心思,“猫儿,好久没比划了”。
  语毕,人已如白虹贯去,飘摇而出,不见快,但见轻,不见疾,但见捷。展昭一笑,随形而追,一白一蓝,瞬间已过三条街道。
  倚在门槛上打着瞌睡等客人的店小二睁大朦胧睡眼,揉了又揉,这年头风怎么有了颜色。转头张望,早已看不真切,只瞥见蓝白二影消逝长街尽头——莫不是大白天一下见了两只鬼。
  有被大人鞭笞起来晨诵的孩童,兴奋的跑回屋说刚才见了仙人,忽悠一下就过去,经过时候还冲他做鬼脸。“神仙姐姐可漂亮,神仙哥哥可幸福。”
  这话白玉堂若是听见,定要跳脚一番。
  而展昭若是听见,定后悔自己引起如斯风波。
  幸好,两人去得疾,比试得专心,不曾有空留心周围百姓动静。
  两人轻功本在伯仲之间,一番发足狂奔,谁也没落下谁,谁也没赶上谁。便已到了王家铺子。
  白玉堂停下身掸掸身上压皱的衣摆,揉揉鼻子,“本觉得近日比之过去又有精进,为何还是甩不掉你这猫儿。”
  “玉堂你想甩掉我,还得多加习练。”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撩衣坐下,“老板,来六个狗肉包子,两碗豆腐脑儿。多淋香油。”
  展昭一听,顿感无奈。一大清早就吃这般油腻,脸色一顿,责道:“那是你!别算我。”转头看店家,“麻烦王老店家,换上两个菜包替下两个肉包,再来一碗豆浆替那豆腐脑。”
  店家应了声转身去了。
  却看白玉堂一嘟嘴,斜眼乜展昭。这猫儿还是那么爱清淡。
  挑了挑眉毛,趁着包子刚上来就首先抢过了一只菜包。
  “五爷也来试试这菜包有何吸引人的地方。”说着就往口中送。
  展昭拿他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反倒取过一只肉包来吃。
  狗肉本少油,入馅更易显得干硬,故而不适合用来做包子。可是王家的狗肉包子却别有特色,皮子松软又不缺咬头,肉馅不多却流汁水,入口松软,的确很是美味。
  两人吃罢了天色也未见大起。于是付了帐慢悠悠的往城西走。
  “猫儿,你说,我们同吐蕃断交也快一年了,派去的人都被他们赶了出来,如今怎么突然派使者来?”
  “你见的皇上接的圣旨,如何倒来问我。”
  “不问就不问。”
  “先生说了,去年两起官银被盗的案子发生在吐蕃,皇上不好直接管查,交代河西使要蕃主帮着找寻犯人,后来因事情处理不当,惹恼了蕃主,故而双方关系才一度僵持,断了通商。恐是他们也不想长此以往,是故派了人来讲和。”
  “真好笑,到底他们是蕃帮还是我们是蕃帮,说断就断,说好就好。”
  “玉堂你那么愤恨改天考个言官,也好有参政的权力。”
  “谢谢,我不要。”
  展昭笑笑,不再接着那话题说。明知白玉堂不喜官场,怎可能还特地去考京试。
  两人且说且走,已到了城门。
  因着时辰未到的关系,梁门城门尚未打开,展昭不愿人家知道自己跟了白玉堂去,是以两人没曾路面,倚仗熟悉守军配置,一晃过了城墙,天色渐白,好在春日晨寒,雾气不小,故而过了城墙发足跑了片刻便叫守军再看不到影子了。
  两人又行了约半个时辰,看天色大起,便找了家茶水铺坐下,并不再行。
  “他们来,必要过这里,就在在这儿等吧。”
  “也好,我就不露面了,你招呼着。”
  白玉堂撇嘴一笑:“这年头,护卫还有保镖,真稀罕。”
  “先生交代了,此行凶险,不可大意。”
  “也不知那老狐狸看出了什么。”口中嘟哝着,手里转着杯子,眼睛看着茶水。他虽然喜欢同展昭一起,却不习惯被护着的感觉。
  展昭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公孙策昨天叮嘱得慎重,虽然不明就里,可是那先生的判断总是从未曾错过,何况他也知这番差事定藏玄机,不然一个区区保护使者的差事,如何便要劳动他开封府休假中的白玉堂。
  京城里的将军护卫二品往下四品往上,少说也有几十个,有什么非他白玉堂不可的理由。
  “我也不会天天看着你。可总要知道他们在你看不见之处安排了什么才好放心。”
  “好。”
  茶博士虽是看惯了来往客人,却少见这般俊俏的,虽然路边茶摊最不欢迎的便是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因着一个什么不好就会打起来殃及池鱼。可是看两人虽都带着佩剑,却是斯文有礼,故而听得他们等人,便也热情的添茶加水,没曾怠慢。
  直到一个转身再转回来,不见了蓝衣的客人,才心中微微打突。莫不是再这儿等什么仇家的吧。
  正自疑惑间,看远处缓缓来了一辆马车。
  那白衣客官起身迎了过去。
  茶博士朝后退退,这场面实在屡见不鲜,别要等会打起来砸了人。
  可是那武生打扮的白衣公子却实在好看得让他舍不得不看。因那白衣随风一飘更显贵气大儒。
  看他上前同赶车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掏出怀中一方杏黄色绢布。
  对方也递上一方镶了金纹的折子。
  双方看过,车夫下车朝那公子施礼,那公子又朝车里施礼,然后转身手中射出一串小物,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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