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46章


  再抬头白衣公子已上车去了。
  一番变故看得茶博士这心七上八下的,等人过了这才去看,揉了揉眼,原来却是茶钱。
  足足多给了一倍有多。
  心说看不出这公子模样瞧着秀气纤细的,手上竟是有些功夫,一串铜板打得不多不少,正好落在桌子上头。
  看来人和人果然就是不一样,有些人有功夫也未必就会砸店,比那些五大三粗成天嚷嚷着,砸了桌椅还不赔钱的江湖人要好多了。
  忽又想起来,扯了嗓子喊“谢谢客官,客官走好”,马车早已经去得远了。拐了个弯上了去开封的官道。
  只见一抹蓝影疏忽飘过车顶,消失在车厢的另一头。
  茶博士又揉了揉眼,这天真怪了,怎么还有人坐马车坐到车棚边的。
  却也不知自己看真切没有,只好掸掸身上的白布,抹了抹桌子,收了茶壶水杯,继续招呼生意。
  这皇城外面是自食其力的百姓,这皇城里面却是牵扯不清的官场。
  历史多浮沉,不知此番有会有个什么样的故事来了留给后世做谈资了。
  四
  “你便是叫做白玉堂?”
  “确是草臣。皇上命我护卫吞弥大人在京期间的安全,未免引起注意,是故便装出行。不当之处,还望使者原宥。”
  “白大人客气了。”
  车内寒暄一阵,车子已渐渐近了城门。
  这次吐蕃使臣来京,轻装简行,竟然只带了一个随身侍童,和一个车夫两人。
  人员虽少,皆通汉语,只是并不如何精熟。
  使者名叫吞弥·多吉达杰,侍童叫卡德,车夫叫那日扎西。
  据传,吞弥氏族始封自前吐蕃王朝三十二代赞普松赞干布,有统一了吐蕃文字的贤者吞弥·桑布扎可引为家族骄傲。
  [作者注:赞普——吐蕃人称君王为赞普;多吉——金刚;达杰——繁荣,发达;卡德——能说会道的人,那日——黝黑的人;扎西——(这个大家最熟悉了)吉祥,如意;桑布扎——贤良之藏人]
  这些背景白玉堂是昨日听说的,更在宫中受了良多接待使者的礼仪教化。
  他虽聪颖过人,也被礼部侍郎折腾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得以离开。心说话,我就是个护卫,要彰显大宋是礼仪之邦也不用苛求我不是么。
  寒暄过后,车内静了下来。
  白玉堂暗暗打量那侍童。卡德长得浓眉大眼,肤色发出长期曝晒的黝黑,有着草原汉子的爽朗利落。白玉堂听其呼吸吐纳,知他是个会家子,而且从其气息幽长沉稳的程度而言,功力尚自不弱。这也是他打量对方的一个因由。
  那侍童注意到白玉堂的目光,也转头来看他。
  只见面前人一身素装,行止简练,年纪也长不了自己几岁,两道黑眉飞扬入鬓,有汉族人的俊俏,更有草原人钟爱的狂烈不羁。幽幽双目,点漆般深浓,更见跳脱神采,叫人看着忍不住生羡。
  正一愣神的功夫,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复转回去看自家主子。
  白玉堂何许人,论察言观色,那眼力,虽比不上那府中的另外三个,可也比得上其他外县那些个一等一的名捕,而况是旁人看他时候的神色。
  于是他也微微皱了皱眉梢。
  听那多吉达杰的意思,似乎听过他白玉堂的名讳。这是他疑问的根源。
  他知道自己有些名气,但那最多也就是在江湖和商道上。而即使如此,那名声多也是靠着卢方他们和白锦堂在长江以南闯荡出的结果。是以,一个吐蕃部落来的使者,绝无知道他的道理。
  再观那侍童的眼色,更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车内的两个人知道白玉堂这人,而且似乎知道的还不是什么好事。
  垂了凤目,暗自盘算自己此生可曾做过什么为人不齿的事情——除了少时喜欢以绳栓着装米粒的盆,将啄米的母鸡逗引到跟前来抓了偷吃掉,更喜欢从那些又肥又胖的有钱公子哪里摸来银子当铜板花,长大了仗着功夫不错,看谁不顺了就会叫人出个丑,又或气狠了也会下重手,但好像他白玉堂还不曾做过如何伤天害理之事。尤其最近两年,行事更加收敛不少,连祸都没如何闯。如何会叫这两人看不起。
  摸了摸鼻子。算了,反正他白玉堂行事总是乖张随性,怕是江湖上多不喜他为人,不过身份特殊了去,倒也无人敢于动他罢了。
  卡德注意到了白玉堂的这个举动,看来的目光又带了两分诧异。
  这令白玉堂更加注意了这个侍童。这人年纪不大,却可见心思玲珑,看来这多吉达杰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马车终于到了城门口,交了通关的符节,那日扎西按照白玉堂的指点,将车子驱到了下榻的礼宾院。
  鸿胪寺的礼官李斯仁早已恭候在内,见到白玉堂一身素装未着官家冕服未免皱眉,白玉堂也不在意,看正式接待礼仪尚有时刻,找了个机会下去换了绛红官服回来。
  本就非什么大型典礼,只是此次西辽贺旦来使未走,吐蕃来使又到,都是有关官银一案,天家难免起了十二分重视,生恐应对不当,起了战事。
  那边白玉堂百无聊赖的跟着李大人走程序,这边展昭已在一路上将马车外圈打量了一翻,转而去看来使的携带的物件。
  马车无甚特别,只是车辕磨痕皆浅,一层包裹着一层,看起来行路时间不短,却未曾上过过什么艰险曲折处。
  再看通关印文,倒也各个知州知府都有盖印,显示绝无不知有此来使的道理。
  这些本来都是正常的程序,偏偏隐在一个最不平常的事实背后——两国失好已久,何以来使突然拜访,不但各地政府不曾上报京里,也不曾怀疑此人身份,而这来使,似乎也走得堂而皇之,未有丝毫被拦在外的防备。
  事情未免过于蹊跷,只是看通关符节,又不似伪造之物,叫人想做怀疑亦是无从下手。
  礼事繁琐,倒是正好让展昭有了足够的空闲将驿馆各处都打探了一番。
  无甚特别,只是这堂堂礼宾院竟让他走得如入无人之境,虽在礼宴之中,但这般的防范,未免也忒差了一些。
  展昭一边想着,忽感身后有人,轻越一纵,挂上了房梁。
  却看来的原来是那赶车的那日扎西。
  只看他朝着廊子这方张了张,然后挠头嘀咕了一句展昭听不懂的话,又转了出去。
  展昭防他转回,等了片刻,又在心中暗笑自己,难怪总被白玉堂说谨慎过分。那是个吐蕃人,怎会懂得汉人这套把戏。边想着,刚待跃下,不料对方真的转回来了。
  这下回马枪让展昭吃惊不小。
  看起来,这次的使者还真是有些个来头,一个随从便险些叫他这个老江湖马前失蹄。
  那日扎西这次真的皱起了那双乌黑的浓眉,仿似如何都无法理解为何此次仍是见不到人影。似是他方才看见了展昭的身影,是故追来,第一次不见有人许觉着是躲了起来,此次仍不见有人,便有些个想不透彻。又是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整个脸眉似乎都挤到了一块儿,看得展昭险些没笑出声来。
  此人的武功并如何高强,心思也不见如何敏捷,如此行事,定是有人从旁教导。
  想及此处,展昭面色不禁就是一沉。
  看那日扎西离开,便也跟着跃下房梁,左右无事,便跟了这马夫一段。谁知这一跟,竟是跟到了太师府。而且还差点被人黄雀在后。
  察觉有个身影在不远处也盯着那日扎西,展昭微微缓下行动,看着那人动身之后,才再行跟上。
  可是也便是这么一个落后的功夫,已占不到绝好的跟寻距离,只远远见到那日去了庞刈所在的太师府南厢,却没能探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再看那个跟住那日之人,待那日出门后便一路西去,竟是入了八王府。
  展昭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跟入,却被人自背后拍了一下。
  这一拍可叫堂堂南侠惊出了一层凉汗,转头,才见身后的竟是一女子。鹅黄的小袄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姿,纤细腰身,及地的长裙,描绘出那秀逸的身段。却不是苏影儿是谁。
  这才想起,白玉堂说苏影儿喜欢热闹。听说展南侠要娶双侠的妹妹,想着定是当今江湖一撞响当当的婚事,所以定要从襄樊赶来看热闹,估摸着这两日该到了。
  八王府同开封府本离得不远,许是刚到开封,恰巧撞到了自己。
  掩下一丝疑虑,抱拳施礼,“苏姑娘,许久不见。这么巧,刚到开封?”
  而苏影儿一笑,扬起那好看的柳眉:“是啊。刚到开封就见未来的新郎官大人,一个人大街上晃悠呢。”
  “啊,方才似见了一人自此间跃入了八王爷府中,是以追出开封府来看看。却又突然不见了人,想是展某看花眼了。”
  “原来展大人也有看花眼的时候。行吧,既是如此,便送我去看看丁家姐姐把开封府布置成了个什么样子吧。”说话间,将背后的包裹往展昭手中一放,径自往近在咫尺的开封府大门去了。
  展昭无奈的提着那不算轻的包袱,摇了摇头也跟入了府衙大门。心中奇怪,自己便是看上去如此好欺负的么。
  莫说那丁月华一副“此君为我所有”的样子,连这苏影儿都觉得自己好像该当给她当个跟班。想着,不禁又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让那耗子知了,定又要嘲笑自己一番。
  如此入了开封,展昭便即被人抓着了生出许多事体。新郎的喜服试了一次又一次,又说是这佩带不配他南侠的气度要改,又说是这花样不合他温雅的脸容要换,更有甚者,说是测了风水八字,该当在喜堂上放上一尊金罗汉,一方玉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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