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47章


说是如此方可保却一对新人将来无灾无难,阴阳调和。
  展昭无奈:“需得如此铺张么?”
  他非吝啬之人,却也无挥霍之好。心清,方能神明。这是武道之根本。
  谁料丁月华却满口应下了。反正她这一生,便只这一次婚典,铺张浪费一下,又有何妨。
  展昭不想拂未婚妻子的意,便也顺着点头应下了。
  婚礼当日宾客的坐次,酒席的礼单布置,菜水的摆放,醴酪的置备等等,大小事宜,最后都得展昭定夺。偏生定完了又有人来反对,什么枸酱过于贵重,无法置备足够,又或酢酨味酸,不宜婚娶。
  展昭头大若斗,好在生来便有耐性,便也往来应付,看在旁人眼中,倒还处理得周到妥帖,游刃有余。
  直到一日事情忙完,才有人想起问他上午去了何处。
  搪塞一番,终于得了一人清静在房。
  却是又有人打门,应了去看,幸是公孙策在外,长长舒了口气。
  “公孙先生,请里面坐。”
  “没有打扰到展护卫吧。”
  “先生玩笑了。展某近日无事,何来打扰一说。”
  说话间将公孙策让到屋内。看展昭一脸如蒙大赦之态,公孙策不禁起了调侃之心。
  “那学生若是来同展护卫说大婚那日的礼节之事呢?”
  展昭也笑:“先生既然说是若是,便定不是了。”
  “展护卫竟也学会了在这文字上做推敲的功夫。”
  “先生莫再取笑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展昭素来把持进退,得当入微,惟有对着那白玉堂之时,便自不同。公孙策想着,不由笑了笑。
  “学生此来,是想问那吐蕃来使的情况。想必展护卫已然料想到了。”
  展昭略略点头,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同公孙策讲说了一番。
  公孙策听闻之后,良久不语。
  展昭也暗自忖度对方整个事件发展的可能。
  两人一时都做无声,惟有屋中灯烛摇曳微光。
  公孙策看着着火飘摇,回想起今日午后,听人说风水先生言及此般婚事,恐有不利,故而有意请一座金罗汉和一座玉观音前来坐镇。
  他素来不喜这风水先生来此道说,因这开封府的风水坐镇帝京天机,绝不可如此诓论,便出去将那风水先生叫了入内。
  不想这风水先生,竟同旁个尽皆不同,虽须髯尽白,姿态清癯,却自骨骼硕然,有一股子清逸飘荡其中。公孙策一奇,当即不敢小觑。入内砌茶,同其就着这风水易学谈论起来。谁知两人都是个中行家,谈到最后竟因些许意见分歧激辩起来,而京城公认博古通今学富五车的开封主簿最终,竟还输了人家半筹。
  如此一来,公孙策更不敢怠慢,罢了辩论,细问对方来历。只得微微一笑,无奈作罢。
  “先生此来,当有因由。”
  “天降大兆,老夫,顺天应人。”两手幽幽捧着手中水杯,低头吹了吹,闻到几缕飘香茶味。——庐山云雾。
  嘴角掠过一丝浅浅笑容。
  公孙策看在眼中。这喝水的方式倒是稀奇,不似隐士高人,倒似半大孩童。只是这笑却又有些个回忆似的宠溺意味。
  “可是事关开封府?”
  老者又笑,心道开封府主簿,果然是个心思深藏之人。
  “关。当然关。而且关系大得很。”
  “可能赐教。”
  “好。便教给你。”
  倒出杯中茶水,蘸了就着木桌写落一个“襄”字,水迹十分淡杳。继而又落一个“城”字,此字写罢,方才那个“襄”字已无了踪影。如是,共落二十八字,最后一个“圆”字收手,端过水杯,老木桌上又复干净一片。
  公孙策于心中默合那二十八字,可成一七言绝句,曰:
  襄城形胜岘亭渊,
  阳台路迥云雨艰。
  王孙帐辇扬长过,
  反妁覆媒好团圆。
  这诗,意本不深,有些不伦不类的怨词之感。合了展昭之境况,却多出几分深意。
  每句拆头,自成从一语——襄阳王反。
  微微皱眉。“不知先生此诗,是否说这婚媒,此时不宜完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当知道。”
  “学生授教。”
  “动乱在即,当劝得皇上懂得惜用人才。”
  前后两句毫无关联。然天意一说,原是不可讲析太明,这是懂道人尽知的理。
  公孙策只得暗自记下。
  老者说罢微微点了点头。
  “我本方外之人,不想掺这等闲事。只是尘心未了。”
  言下之意是不欲旁人知道他曾来此处预示天机。
  公孙策点头示意理会。
  对方这才飘然离去。
  太师府,八王府,开封府,如今竟又多了一个襄阳王府。
  究竟是何局势。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事情,必从白玉堂或展昭开始。
  “展护卫,你上回说影儿姑娘是白护卫师父的什么人?”
  不想公孙策思索了半晌,竟突然问起苏影儿的家事。
  展昭微微一愣:“说是玉堂师父的女儿。”
  公孙策又想了想:“你等下见着白护卫之时,定叫他将师承来历说明清楚。你同他说,事关重要,不可轻忽。”
  “是。”
  展昭虽不明公孙策发问的缘由,但,凡主簿先生不说的,他必不会追问。这是在开封两年余来养成的习惯。
  因着公孙策若是愿意,不问他也会说,若是不说,问了也是白问。
  公孙策不再耽搁时间,只叫展昭先去白玉堂处,让他凡事小心,记得重新布置礼宾院的防卫,别叫人偷着空子前来捣乱。
  展昭俱皆应承下来,动身去了礼宾院。
  白玉堂见展昭进屋,也不奇怪,只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如何来得这般慢。”
  “杂事良多,抽不开身。你怎么的不去守值,却在这里躺着?”
  “你怎不去吞弥房门口找我,却来这里。”
  “你怎知我不是先看了不见人才来此处。”
  “得了吧。少废话。公孙先生又有什么吩咐了?”
  “非得公孙先生吩咐,我才能来不成。”
  “那倒不是。不过根据我的判断,他定有话要你来传。”
  “何以见得?”
  “因为——诶,你先说,我猜得对不对吧。”
  展昭日里实在被折腾得有些疲累,不再同白玉堂斗口:“是白五爷,您猜得很对。”
  那边白玉堂其实也累得紧了,见展昭松口,便也不再逞强:“今日,那日扎西同卡德在闲聊时候提起,说这次来京是为了将官银被盗一案的真相陈说于皇上。”
  “你昨日已说过这些了。”
  可有可无的接口,只为将白玉堂下面的话语引出。
  果然,床上人凤目瞟来,带来三分讥笑:“你知道他们所说的真相是什么?”也不等展昭再接话,白玉堂自问自答的续道,“他们说,劫那笔官银的事,是金陵白家所为。”
  “什么?”
  见展昭难得的失色,白玉堂闭目轻轻挑了挑眉,才再次睁开那双幽深凤目。
  眼中,尽是睥睨笑意:“他们聊,如何将这事告诉皇上并要求替换侍卫,又不被我先下手为强。”
  “他们不会是用汉语聊的吧。”
  “当然不是。”
  “你懂吐蕃语?”
  “当然不懂。”
  “那你如何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吾勿懂,就么的宁懂啦——伊拉勿岁大罗卜,试了吾几趟,晓得吾勿懂再度了胆子刚。八古阿佛是个什搭子,老早阿绑依拉搞货个。(我不懂,难道就没人懂了么——他们也算得小心,试探了我几次,知我确实不懂,才大了胆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谈说。可惜,阿福学语言很快,过去也曾同吐蕃换过货物的。)”促狭一笑,突而换一口金陵方言。
  展昭本是南方人,金陵方言虽不能说,却也能听。这糯米似的江浙发音被白玉堂改得软硬不接,叫他都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别再招摇你那不伦不类的金陵话了,难听得紧。”
  “偶尔练习,否则京话说多了,回去被别的生意人欺生。”
  “得了吧,谁敢欺负你白五爷。”
  “那没准,生意场上无父子?”
  “贫吧你就。对了,先生让我问你师承。”
  “不是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先生说,这事情很要紧,你需得俱实相告。”
  展昭话落,静静的看着白玉堂。
  见对方微微一沉吟,仍坚持说已俱实说了。
  他师门在江湖上本毫手机气,人丁也不兴旺,一个师伯,一个师兄,一个师妹苏影儿。师父名叫苏泉,原先是个小有名气的私塾夫子,和公孙策际遇有些个像,中了榜眼后来看不惯官场又退了。回乡路上被山贼伤了滚落山崖,得救后才学了一些防身功夫,又得了一本练功图谱。那图谱苏泉本不懂,是遇到了白玉堂师伯刘贤丰之后经其指点,才参透了的。之后两人各自照应生活,再没什么精彩的故事了。
  “就这些,你都知道了的。”
  “没有别的了?”
  “没了啊。”
  “救你师父的是什么人?”
  展昭不傻,自然是听说了今日公孙策曾同一算命老者长谈良久。如今公孙先生又突然问起白玉堂师从,必然同此有关。
  白玉堂挠挠头:“听说,是位老伯,曾经在华山打过杂工,是以会些把式。”
  “如此名不见经传,何以你家会将你送去襄樊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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