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50章


  白玉堂药性未解在前,自己欺瞒钦差上官于后。何况还是素来敬仰爱戴的包大人,以及玉堂知交维深的颜查散。
  展昭虽能城府,却毕竟底子里没能练就做贼不心虚的本事。好在他更有急智,微敛心情, 沉下剑眉,面现愠色:“三哥何出此言。颜大人正奉职察访五弟下落,小弟此刻也正焦虑他的行藏。又哪来的可能将他如何。”
  “好你个展小猫,还来给你徐爷爷装傻!丁家妹子说方才找你不到,所以让丁老二去你房里 看看,想不到竟在里头发现了我家老五。大嫂说是中了药的。你说,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 !”
  展昭无可奈何的于心中微微叹息,感慨“五义”果真是什么样的义士都齐全了。一时却忘记了该当继续接话。
  公孙策于一旁,看展昭实在难以独力支撑,这才不紧不慢的接过徐庆的话锋。
  对着包拯和颜查散道:“既是说找到了白护卫,不如我等随二位大人一同去看看。”
  说话间,诸人起身,赶去南厢房。
  恰在门口撞见了赶来阻拦徐庆的蒋平。
  四爷知悉事情已出,恨恨的瞪了徐庆一眼。心理埋怨老郭,怎么偏偏最先通知了凡事不思而 行的老三。
  展昭紧了紧手中的巨阙,擦过二人,随包拯身后而去。
  赶到之时,白玉堂早已被一众陷空岛家丁闹醒。正被自家大嫂逼着服药。
  以她医术,自然知道公孙策已给白玉堂下过针灸,不过如此闹腾,容易伤身,这才叫丫鬟拿 了些个补气养血的药剂,配来逼着白玉堂喝。
  “看你都瘦的不剩几两肉了,还在这里给我装硬。你真以为自己铁打的不成。”
  长嫂如母。白玉堂毕竟无法违逆卢夫人,只得一横心,把药给灌了下去。
  看包拯公孙策展昭先后入来,还多了一个颜查散,众人脸色都不甚善,料来必是礼宾院出事 ,受人扶持之下,向几人先后执礼。
  听颜查散说过了事情的始末,又在公孙策提点下,将展昭方才扯的谎给圆了。
  几人小做商议。颜查散详细讲说了那日扎西上殿之后的种种情形,诸官吏反应。虽只是一柱 香工夫发生之事,却因事情牵扯白玉堂,故而他本也上心,加之熟谙人情世故,察言观色, 又有那日扎西同庞刈往来的可能做考,竟也使得事情始末因由略出眉目。
  虽都觉白玉堂此番面圣定然凶险,只惜事情已然闹得开封府上下皆知,便不宜再行拖延,否 则非但洗不清白玉堂的嫌疑,反会叫开封府上下都背上个欺君枉上之名。
  以白玉堂素来是个睥睨天地的性子,自断不能忍受为了一己安危,连累诸多旁人的行为。 这便稍整行装,便随颜查散赴景福殿而去。
  展昭也随后同韩彰蒋平赴礼宾院询查线索。
  *   *   *
  且说白玉堂入宫面圣。
  金殿之内,红阶如血,金雕玉立,丹青焕炳,天容穆肃。
  赵祯居中高坐,八王赵德芳持锏坐于左下首,太师庞吉立于右下首,下有大理寺左丞席飞, 右丞法正渊,鸿胪寺李斯仁。
  颜查散执礼后立于八王下首。
  白玉堂拜过天子,见赵祯神色黯淡,便也略知大概。
  只听赵祯嗓音微涩,“白护卫,吐蕃使者吞弥?多吉达杰一行远道来朝,原由你负责保护。 昨夜礼宾院一众人等被杀遇害,你却完好来朝,却是何故。”
  “启禀圣上,微臣惶恐。实全然不知此事。直至今晨颜掌院去到开封府,微臣才被人发现在府中中药昏迷。其间发生何事,已皆忘却。失职之罪,诚难推却。”
  赵祯微微皱眉,似是没能料到白玉堂竟会如此坦然认错。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保护不利,未能克尽职守之罪了?”
  “皇上明察,微臣办事疏忽大意,诚惶诚恐,不敢更做辩解。”
  “你可知道,你这失职,便是枉顾大宋礼法,慢侮藩国,其罪——当诛!”
  “当诛”二字,甫一出口,诸人可见阶下青年终于不由的打起了好看的眉梢。
  刀削的轮廓,虽看不清神情,却仍可窥见那长睫敛下的满满不甘。
  良久,薄唇轻启:“臣,有负圣望,损害我大宋威仪,论以死罪,诚在法理。”
  声色朗若,跪姿恭而不卑,反显铮傲。
  “白玉堂!”毫无缘由的,赵祯勃然而怒。
  白玉堂闻声抬头,清幽凤目正对上上君灼烈怒火。
  “微臣在。”
  “你真以为这么满口认下,假装恭顺,就能完事了么。你可知道,有礼宾院昨夜生还之人, 告你徇私枉法,监守自盗,洗劫官银在先,眼看事情行将败露便杀人灭口于后!身在公门,不知检点,知法犯法,罪连三族!”
  语气如咆似哮,仿佛九天龙吟,薄暮雷鸣。
  让一众臣下都察觉到了天子的怒意,不由偷眼去看,疏忽间带了诧异。
  就是赵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觉得白玉堂此番的冷静淡定似乎完全违背 了他的假想,又或是,他本是在怒自己的身不由己。
  ——他明明想要护他,却只得言不由衷的说着同那意愿背道而驰的话语。
  而白玉堂闻言,却笑了。
  淡淡的一丝,也似讥讽,又非讥讽,也似认命,又非认命。
  “回皇上,微臣不知道。微臣只知道,若真如此,微臣不会等至今晨方才动手。纵丧天良, 总也不会再去冲开封府上那一天一地的喜气。”
  湛湛凤目,如今仰对的成了坐前天子不可回避的错愕。
  赵祯在那双眼中看到一种名为愠怒的感情。
  左首的赵德芳也略略一振,侧目看这跪立阶前的青年。
  匆匆两语,竟能含杂此般凛烈情谊,叫人不由肃然。“喜气”二字,如今听来尤为刺耳,非是责怪,更是无声无力的悲恨。
  天家无私情。
  情之一字,却如何能说泯便灭。
  而一侧的颜查散更是听得心悸不已。
  他素知白玉堂为人狠傲至情至性,更知其才华丰溢文采斐然,却不知,这诸般资质揉到至处竟能是这般澹定凌厉。
  殿上霎时哑然。
  良久,才听大理寺左丞席云怒叱:“大胆贼子,竟然当面欺君狡辩!若非事实俱在证据确凿,皇上怎能金口御断。”
  白玉堂笑着瞟目去看,凤目狭长含睨,乜视之下,自成不屑。
  “白玉堂所行所为从来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何须欺君,何来狡辩。”
  “好!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杀礼宾院众人灭口,以防自己偷窃官饷之事被露天光的!”
  事及于此,白玉堂却但是微笑,“席大人,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发现有犯事败露之险而后礼宾院杀人,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因私废公抢盗官银的?”
  席云被这一番抢白问得一时无言以对。
  庞吉看不过眼,微微咳了一声:“白玉堂,此乃金殿。说话该当思而后行。”
  赵祯此刻也略略缓过神来,眉凝更深。
  “你既如此说,便不妨叫那日扎西上来殿上一对。”
  白玉堂仍是那淡淡的笑:“微臣已言,昨夜之事,微臣中药昏迷,醒时已全不记得。只怕,便是对质,亦无补于事。臣只觉得,欲加之罪,不患无辞。是是非非,皆由人口。皇上既已有所决,微臣再辩,不过徒落谈资罢了。”
  “白玉堂!”这次发话的却是八王赵德芳。
  白玉堂微微抿唇。他素颖慧,怎不知对方用意。只更有激烈性情,一腔气闷悲然更激起那宁折不弯的性子,忽复猛然抬头,“白玉堂自入公门,所受所办,皆由包大人而下,只限民生大案,自官银一案因陷空岛涉嫌移交大理寺后,再未有涉足。殊不知,这监守自盗,知法犯法之名何来。何况,白玉堂虽不敢自命才智过人,却也不至愚顿至在事发之后才杀人灭口,举那此地无银之行。白家三族,从未因此官职而荣,亦未因白玉堂之行而殷,却要因白玉堂而祸,事出无端,累涉孤孺……”
  言至于此,却成嘎然。
  断响。
  而后,白玉堂也不再续。只淡淡将眼向着颜查散看去。
  似有意,又似不由自主。
  一触即离,不再逗留。
  颜查散亦早已有话如梗在喉,遭白玉堂那一看,竟似再压抑不住。却是被八王抢在了先处。
  “锦毛鼠白玉堂,果然好辩才。
  只国家大体,岂容你等亵渎。既入公门便该当克尽职守,而今犯此大事,不单损我天朝宋国威仪,令至我同藩国吐蕃关系勘危,更牵连深重,竟至辽国使馆人人自危,前来请辞。
  若留了你,我国威何正,交使何行,土地何安,民心何向?!”
  “八王教训得在理。于失职一事,白玉堂,无可辩驳,亦从未想过辩驳。”
  “好贼人!还我主人性命!——”
  正当殿上辩如僵持之时,又忽闻那日扎西咆哮而入。
  肃穆金殿因着此人闯入,顿添一抹不伦不类。
  那日倚仗自己乃蕃帮出生,现今主人被杀,赵祯必因理亏而容让,故而也无顾及,一口咬定要白玉堂以命偿命。更拿出无视蕃帮,假意和萌之说辞为挟。
  庞吉本同白玉堂有杀子之仇,又主大理寺,便也不紧不慢的问那日,“可是只要杀了这人,便是大宋有诚”。
  那日不住点头。
  虽有颜查散柬言,人命不可轻忽。亦被太师一句:“怠慢职守,已成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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