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权舆

第53章


皇上若是这般容易见,那还要个宣佑门作甚。”
  那宣佑门,乃是每日早朝,正四品以下,正七品以上的待召之地。纵是官员亦不是人人早朝都能见到皇上,何况是你一区区平民。
  “先生这么说,那白玉堂还是为了我好咯?”
  “学生不过就事论事。白护卫之命是命,展护卫之命也是命,相信包大人的公正大家该当是信得过的。这般时候,我等不可自乱。”
  “那去不了皇宫,我去天牢总行吧。为何偏要大家坐在这里干等?”
  “丁姑娘莫急。天牢是死牢,按理,不可探望。便是真的要去,也该当众人商议个可行之策,否则,如你这想到便是,如同急病之人,不问好歹,乱投医者,最后不过自误而已。”
  丁月华冷哼一声。辩是辩不过这开封主簿先生的,可是心中却依然有气。
  殿上发生了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展昭匆匆带了个侍童打扮的孩子回来,拉公孙策说了几句便奔去了景福殿。而后便传来了展昭自认刺杀使臣,被打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的消息。
  气氛正僵的时候,包拯也从书房转了出来。
  “相爷,我家老五呢?”
  包拯朝发问的韩彰笑了笑:“莫急,白护卫受本府之命,办事去了。”说罢,从袖中取出一物,给了公孙策低头吩咐了几句,公孙策回了些话,他又点头,这才坐到上首,看面前诸人。
  蒋平见公孙策受命,朝各人微微拱手离开,包拯自顾淡淡取茶来喝,越发觉得事情有鬼。生怕谁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赶忙顺口道:“相爷,我家老五可说了殿上到底发生何事?”
  包拯暗许的看了蒋平一眼:“白护卫说,是有人意欲将那盗窃官银之事嫁祸于他,皇上震怒,要立刻将他推出斩首,展护卫才会去替他抵罪的。不过是个拖延时间之计罢了。”
  说到这里,却听有人冷哼:“还不是他怕死。”
  “丁姑娘,你这话说的就不是了。若非如此,我家老五此刻已经被一刀咔嚓了,可是你看看现在,两人不都还活着么?这活着才能想办法嘛。”
  “蒋四爷,不知贵岛五员外受此一计,能延得几日时间。”
  若是皇上要立时处死白玉堂,那展昭便是把时间拖过了当天的午时三刻,斩首也会是明日的事情。丁兆兰冷冷一驳,丁兆惠接过话锋,续道:“大哥,听四爷这话,好像明天是不会有人死似的。我们皇宫不能去,天牢去不得,可是只要坐在这里干等啊,便能救人。”
  这话虽是朝着丁兆兰说的,但谁都听得出,他是另有所指。
  方才展昭说白玉堂被押入宫中之时,陷空岛诸人乱如热锅子上的蚂蚁,如今却好整以暇坐壁上观,开封府总不能如此厚此薄彼。
  谁知蒋平却嘿嘿冷笑:“丁二哥,这话可不是这么说,我家老五不是去想办法了么?是不是,包大人。”
  包拯此刻并不想将事体挑明,故而也就由着蒋平胡闹。
  笑笑品茶。
  艾虎素来敬重白玉堂,所以叉了腰也站在陷空岛一边。
  于是那边陷空岛五人加苏影儿艾虎,七双眼睛看着丁家这边三口加起来六只眼睛。
  包拯眼睛看着杯中清水,口中偿着那似甜还苦的庐山云雾。不由微微想到那过来第一天便将开封上下茶叶供应都给包办了的白玉堂。那人性子激烈,对展昭感情更加深厚,眼前展昭之事,别说在开封府内的这些人,便是放眼天下,怕是也找不出一人比他更加关切。
  可是那人更是狠戾,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手软。
  凡会碍他救那展昭之人,他都不会放过。不论自己如何被误解怨恨,依然那般阴鹫的神色,以最快之速,清了一切阻碍。
  丁月华被他那一指,怕是灌了内力,看她虽说话时候声色俱厉,却是说不得两句,便要沉默良久。
  丁兆惠虽服了苏影儿给的解药,只怕两三个时辰内也跑不出这开封府。
  至于丁兆兰,那人本素来沉稳,何况又有如此多双眼睛盯着。
  而丁家的从人,早同陷空岛的一起,被打发在外。所以局面倒也太平。
  这事情,人多口杂,若是传扬出去,徒生祸乱。届时皇上万一怪罪开封府众人如那市井夫人,乱嚼舌根,枉论朝廷事体,居功自大,以为用几句流言蜚语便能救回展昭,岂不没的坏事。
  又嗑了口茶水,不去回答蒋平的问题,却去看丁兆兰:“丁大侠,你可是信不过本府么?”
  丁兆兰无奈:“草民如何敢不信包大人?”
  “本府知道,今日本该是丁家小姐大喜的日子,只是,祸起萧墙,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白护卫于公于私,都不曾做错什么,府中卢韩徐蒋四位护卫也不曾见亏待了展护卫,丁大侠觉得本府说的,可还公道?”
  丁兆兰听出包拯偏袒,只得缄口默认。
  包拯看着众人,又是捻须一笑:“各位都还没有用膳吧。”
  用膳?!
  自展昭于众人午膳之际冲入,扔了个人拔腿便走,直至此刻,整整四个时辰,谁有心思用膳?
  被这包大人一提,果然都觉腹中饥饿。
  “那我们,先用膳吧。张龙赵虎。”
  两名汉子闻声从后堂走入:“属下在。”
  “传膳。”
  二人领命去了。余下众人想说话,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这包拯,一副万事既定的悠闲神态。偏生这个时候,劝得入话的公孙策又已经离开了,只得干坐等待。
  反是徐庆耐不住性子,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当官的都叫人搞不懂。都这时候了,还有功夫吃饭。”还待絮叨,却被蒋平踩了一脚。
  四爷阴恻恻开口:“三哥,五弟都回了,你还在这儿急个什么。还不安生,非要丁家把老五再搞进大牢换了展小猫才甘心么?”
  三爷不服:“是便如何。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们兄弟不能白欠人家一条命。”
  他是浑人,说不清道理,却又觉着不吐心中所想便是不快。
  蒋平笑笑,韩彰却知道老四精鬼,捅捅徐庆:“老三,莫叫人家笑话了咱们兄弟阋墙。老五这不是去办事了么。你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哪次没道理过。这是朝廷的事儿,大人比我们知道得多。你别瞎掺和了。”
  徐庆想想反正说不清楚,便也袖了手不再多言。
  *   *   *
  开封府那里开膳,南清宫中,八贤王也正在府邸用膳。
  原因倒也简单,他也刚从朝堂下来,处理了一些府上的事物,这才得了空来祭自己的五脏庙。
  不过,这膳也用得和平日有些个不同,因着此回说是心情不佳,散了从人,独自在屋中饮酌。
  这边刚拿起筷子,那边窗棂处便传来“吱呀”一声,一条淡青身影窜入房中。
  侧头,微微一笑,好像早已料知那人会来:“你——来啦。”
  来人提剑在手,欠身行礼:“不敢拂八王爷的美意。”
  白日殿上,那一句“很好”所留的希望,看来还是有人领会了去的。
  轻轻点头,“嗯。坐吧。”
  那人也不谦恭,走上前去坐下。身法爽利,一看便知是个武功出众的年轻人。
  待他坐下,主人又开口道:“没用过膳吧。本王一人用膳也感无聊,不如同饮?”
  “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执杯,凝手摆了个请的姿态,仰头干尽。
  放下杯子,一双清幽凤目,落定眼前仪态从容的贤王大人。
  八王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修眉凤目,玉面薄唇。端是美邵中不失凌厉,透出百般玲珑,难怪那包拯宠着,皇上也纵着。只是此番事体太大,那上君之人才不得不割爱。偏生一番局面,又叫人搅了,落得个上下两难。
  “你们,很好啊。”
  那人目光微微一窒,隧成惨然一笑:“何来的好?”
  闭目,微微侧头,才又睁开,夹一筷子蛇肉送入口中:“诶。这道龙虎斗啊,你看,本是用蝮蛇血的腥,冲那狸猫肉的酸味儿。结果蝮蛇没抓到,厨子换了条水蛇。这水蛇本是好物,能治风寒,能强身骨。只是猫肉还是酸的,蛇肉却没了原先的鲜美。你说,这菜还怎么吃?”
  同是下菜,材料不对便会坏了口味。同是杀人,杀的对象不对,便是徒损人手。
  对面青年微微低头,却去夹那盘菜中的干姜:“菜不能吃,还可吃佐菜。下酒正好。”
  “是啊。本王也是这样想的。”
  不置可否的又去换一旁的炒素。吃完又摇了摇头。“这青菜啊,前几日还是霜打后的甜口。过了这时日,竟怎的就这般搁口。”
  青年抬目,静静的看眼前人。
  而后,目光缓缓落到另外一盘贵妃鸡上。
  出筷,夹下一块入口。
  “那便不吃那些,换这道吃吃。不知八王对贵妃鸡怎么个说法。”
  这鸡,蒸得恰到火候,香菇润黑,鸡肉纯白,竹笋娇嫩。因着开春,正是吃此道江浙名菜的好时节。
  哪知八王却猛然摇头:“哦呵。厨子今儿怎么能做这个菜。这个菜,只能在天子看不见的地方吃,这才有味道!”
  青年不禁猛然抬头。君前自谨。
  这个八王,言辞晦涩,却又态度分明。看来要他明里相帮,是绝不可能的了。
  不过得了那些暗示,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顺着话往下告辞:“那看来,是吃了不当吃的菜色了。八王不会怪罪吧?”
  八王爷喜欢这年轻人的机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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