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二公

19 第十九章


啊啊啊~~~难得我RP爆发。。很久没有四千字的章了。。。长门大街的布坊“落霞庄”是一处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的所在,柳掌柜圆圆胖胖,和气精刮,送料子,定花样,穿梭于各如海侯门,消息极是灵通。
    “少爷——”他帮我量体,附耳道:“昨日我使人去了袁府,看看袁小姐有什么需要,后来递出一封信来……”说着话,他大笑一声,”顾大人最近可是清减了啊!”手脚极快,将信悄无声息地塞进我怀里来。
    “嗯。”我不咸不淡地应了。
    “出门的时候见到了袁公子,像是很焦躁,将酒杯摔了出去,在骂齐国玉。”
    我轻轻睇一眼廊下伙计,挥手道:“过来——”那半大的孩子怯怯挨近,我居高临下道:“让他量吧,回回都是你亲自动手,却不知学徒怎样?”
    孩子依言而行,拿皮尺在腰上环过一圈,撤回时一个不小心,挂到了腰间玉佩,我一恼,一巴掌狠狠将其甩出去,恶形恶状道:“柳掌柜,你就是这么教底下人的?”
    柳掌柜微一愣,尔后立即向房内屋外众人怒喝:“滚滚滚滚!还不都滚出去!”边骂着边舔着脸将我让至上座,软语奉茶,菩萨一般供起来。
    我自怀中抽出信,边看边道:“你好好哄哄那孩子,免得吓坏了他。”
    柳掌柜抿唇:“知道了,少爷总是这般小心,其实我直接赶他们出去不就是了,何苦还费心演上一场,也不怕伤了嗓子。”
    “仔细些总是好的,你这里毕竟人多眼杂。”说罢,我将信合上了,柳掌柜立即察言观色,接了过去,燃起红烛烧为灰烬。
    “袁小姐是想去状元楼,你可派人打点好了?”
    柳掌柜点点头,道:“前一日我递了花样进袁府,见了袁小姐的信之后,今日找借口说纹样售罄,约她另行选过,尔后请吏部冯大人的女儿佯装约袁小姐聊天,现在人应该金蝉脱壳去了状元楼了,少爷不若现在就过去?”
    “也好!”我蹙眉沉思,叮嘱道:“以后,袁府就不要去的太勤了,我有需要的时候你再过去,顺便多走走齐国玉齐大人府上,你的身份可直接说于他知道。”
    “是!”柳掌柜垂手应了,我正欲出门,他忽道:“少爷,李大人前些日子定做的白绸阔袖常服是送到府上还是宁国府?”
    “嗯?”我不解回头,“既是他定的,就送到宁国府好了。”
    “可是……那是为你定的。”
    “是你把我的尺寸告诉他的?”我沉脸问道。
    柳掌柜立即摆手,“小人怎么敢?是李大人月前到庄上来,挑了底子之后就将花样和尺寸留下了,虽未明说是为少爷订做,但我将少爷的尺寸比了一比,竟然分毫不差……这……”
    “他当日说将东西送至何地?”
    “未说,我问了问,他说看着送吧……”
    “……取来看看。”
    圆领长褶,无暗花提纹白绸通身,金丝绣了青紫葳大团花,柳叶纹领,凤尾纹袖,十二个青色兰花团密布下摆——我挑了下眉,未免太……华丽了吧?
    柳掌柜兴高采烈伺候我试衣,欣喜道:“刚好少爷今日穿的是藕荷色小衣,衬得很……”手脚极麻利地系扣捋衣,随后用大红梅花丝绦束了腰,小心翼翼佩上玉,抚掌道:“平日里只见少爷穿青色,今日一瞧,李大人果真是好眼光,飘飘欲举,气度夺人!”
    “哦!”我面无表情应声,正要换回去,却被柳掌柜抓住了手,“少爷——就穿着吧!”
    “我若穿着,岂不是告诉李子修你与我关系匪浅?”
    柳掌柜嗫嚅片刻,轻声道:“大人,难得有此风姿,穿着去见袁小姐如何?横竖状元楼距此处不远,未必就真的碰到了……”
    我沉默不语,将袍子解下,冷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每一个细节,都要谨慎,难道你记不住么?你若记不住,我可以换个人来记……”
    柳掌柜面色惨白,喃喃道:“是,小的记住了。”
    我默然而走,再去会那袁小姐,一时间,头疼非常。如此特殊时期,她尚且要求去体会酒肆,不分轻重缓急,事事要人替她圆场,处处兜揽,以女儿娇憨盖尽骄蛮,幸亏……我是个断袖,所谓上上选都是如此难伺候,下下选岂不骇人?同床共榻,苦尽一生。
    ……
    “啊!”她轻呼一声,“子夜……”
    我撩袍抬步,问:“沁儿,怎么没点些东西来尝尝?”
    “呃……”她面色潮红,俏生生道:“中午用过饭了,不是很饿……”
    “那怎么行,状元楼的小菜很出名的,我点几客予你……上次为了不刺激李子修而推掉你我婚约,着实让人憋气——”我信手点了几样,都是败火养颜的,然后命蛋蛋递单子下去,刚一推门,看到有人勾肩搭背嬉笑而来。
    一人着天青衣,一人着绛红衣,一个深沉,一个打眼。匆匆一瞥,虽未见全貌,但以音、饰相辨,必是李子修与袁秋才……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处?一时间,我有些好奇,眼睛虽然落在袁小姐面上,心思却飘至回廊上,幸好,他们入座隔壁雅间。
    “沁儿,天闷,开下窗吧?”我伸臂推窗,室外花香一涌而入。
    “啊!是什么花?好香!”
    “八宝景天。”我淡淡道,托着腮望定她。袁沁较之一般女子,性格虽豪爽些,但毕竟也是大家出身,训教甚严,所以就算是心中再好奇,也只是依着窗子略略探头,眼光迅速一瞥就挪了回来,生怕别人看到了脸,失仪。
    "尝尝这个——”我夹了一块青笋放在她碟中,“很爽口的。”
    她托了筷子,细细品着,含羞带怯,不敢抬眼直视,我不由仰首至窗边,有只言片语飘入耳中:“叔才兄,其实你同子夜兄本是极其相称的……他清秀儒雅,如触春水,你傲气袭人,耀如烈火,只是……”
    “什么?”
    “隔了个舍妹……叔才兄,你且听小弟一言……叔才兄是有大志向的人,日后必定傲然于朝堂,其间多有凶险,想必也应付的来,只是……子夜兄性秉历代安国公,他较为优柔,又不爱现锋芒,如今家父对他如此厚爱……叔才兄若是肯放手……舍妹嫁于叔才兄也是好姻缘……叔才兄若是令有所爱……成全子夜……有家父庇护,子夜兄也尽享半生安宁……何苦非要拖他入泥潭?”
    “……啊哈……”李子修声音颇大,笑道:“文长兄说笑了……”
    “子夜——”袁小姐忽然发声:“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
    “不……”我分神,道:“我只是太累了,昨日朝中出了大事……”
    她好奇眨眨眼,道:“什么事?”
    “哎——”我忽然故作深沉叹口气,凝视她许久,盯得袁小姐有些发慌,素手理过云鬓又理衣衫,分外局促。
    “沁儿,你可知次辅换人了……”
    “什么?”她双眼圆瞪,“换人了?”
    “对,接手的是齐国玉,此人老谋深算,而且是帝党,有他在内阁,袁大人做起事情必将缚手缚脚……”
    袁小姐掩起小嘴,急道:“那怎么办?他会害我父亲么?”
    我冷笑道:“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齐国玉怎么会满足于区区次辅的位置?但他事事圆滑不留把柄,想除掉他,实在是太难了,我打算……”我勾勾手,她犹豫一下,凑了上来,我贴面附耳道:“必须要除掉此人,若齐大人归家途中被流氓认成欠了赌债不还的人,你说会怎么样?”
    啪——她手中银筷落了地,瞠目结舌。
    耳边,忽而又传来李子修的声音,虽然细小,且断断续续,但勉强听得清楚:“我夜夜都会做绮梦,夜夜都见到他……文长,你不懂,我很冲动,但有他在,我可以很冷静……我们来日方长……”
    瞬间,我牙根一酸。
    “那叔才兄日后身陷宦海……岂不是会害了子夜兄……”
    “他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叔才兄真乃奇男子也!”觥筹交错,笑声直震墙板,若不是袁小姐心思全系在我刚才那句话上,说不定已然听出一二分来。
    “子夜……”袁小姐蹙眉道:“你怎么能作这种事,这,这是害命……”
    “难道要等着他去害你父亲?”我反问,袁小姐即可无言,我愁眉紧锁,道:“不过,此事只是个想法罢了,还欠个助力,我对市井之事全无了解,就算想对付齐国玉都无从下手……不过,沁儿,你不要担心,我总会办的滴水不漏,不会令袁大人惹祸上身……”
    袁沁急急辩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此事风险甚大,我怎么能让你为袁家冒着这个险……”
    “沁儿,”我打断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此事你要替我保守秘密,万万不可告诉袁大人知道,我打算七日后动手,你放心吧!”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她斩钉截铁道:“万一事情败露,会毁了你一辈子,安国府上下几十口也不得善终……子夜,就当我求你。”
    我把玩着手中的银筷子,闲闲冷冷地瞧了她半晌,展颜道:“沁儿,我这都是为了你,你生在侯门,应当知道一旦失势,就算是好结果也是抄家流放,我不得不为你筹谋……”
    她立即红了眼眶,眼角略略飞扬,又喜又苦,秀目粼粼,轻语道:“那我更不会让你这么做了……”
    “你阻止不了我,但若你告诉袁大人,无疑又是将袁大人推进火坑……”
    她垂首沉默,思伏万千,我笑道:“难得出来一次,别苦着脸,我最近画了一幅画……竹石图,是为你画的……”说着话,我将画递给她,她匆匆展开一看,似乎无心情欣赏,刚想张口,见我冷冷一瞥,又立即闭上了嘴,苦笑一下,道:“子夜,我……”
    “早知你担心至此,我就不该告诉你……”
    “不,不,你告诉我,我很高兴的……”她欲言又止,“只是……只是……”
    我望向窗外,漫天红霞已起,漠然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令袁大人生疑,我下次带你去品新茶,如何?”她如箭穿雁嘴,做不得声,只得闷闷点了下头。
    “你先下去,车子在楼下等着,免得有心人看到,传到李子修耳朵里去,他又不会信我了……”
    “也好!”她款款而起,行了两步,又复回身,泫然欲泣,“你……你别犯傻,为了我……真的犯不上,我宁可不做大家小姐,也不要你……”
    我忽然握住她的手,一往情深,“我知道的,你为我的这份心,就如我为你的这份心一样……”她的泪终于滚了下来,许久不愿抽手,望定我,踌躇片刻,不忍离去。
    “快去吧!今日若露了行藏,我以后见你岂不更难?来日方长……”
    她这才轻点螓首,转身而去。这一走,我立即如释重负,直挺挺躺下来,看着自己高举在半空的手……好一个来日方长,长的不过是袁小姐的悲摧岁月罢了,又与我何干?竟然,一点柔情都生不出,果真是铁石心肠啊!
    我叹了口气,只听门外有人道:“啧——郎有情来妹有意,可真是来日方长啊!”
    我的唇角毫无防备地泛起了笑,懒懒道:“李大人,骗袁秋才骗得好得意啊!你还不是一副山无棱天地合的痴心状?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嘭——他推门而入,青袍沉沉,面容却极闪亮,挑眉笑道:“顾承阳,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呢!”
    我翻身坐起,冷言冷语:“是么?恕在下耳背,真是没有听出来,袁秋才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蠢,你以为只言片语就能骗得过他?”
    他猛然凑到我身边,伸两指掐住我下巴,正色道:“我说过的,你让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死,我说的真挚,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疑神疑鬼?若你有袁秋才坦荡,我何至沦落至此?何况,我如今赋闲在野,尚不及你有威势,皇上驾临安国府,自然是招徕你顾大人,我不过凑份子应景的,袁秋才来找我,不过是备不时之需,你当他真看重我?他可没袁大人那个眼力……”
    我蹙眉,不悦地打开他的手,发狠道:“原来你让皇上到安国府来,不过是拿我当挡箭牌?”
    “不——”他压倒我,“我是在逼你入伙,不落下实证,我怎么能信你真的就答应我?你是玉石雕的,不透暖的,感动不了你,只能迫了你——”
    “你——”我醍醐灌顶,忿忿然,五脏如焚,却推他不动,只得咬牙切齿道:“若袁首辅因此事至我于死地呢?”
    天下尽皆无情!枉我走错一步还信了他!
    他抓牢我的手,直视着我,一字一顿:“我说过的话,每一字都是真心,如此下作,只是因为你不肯全心全意从了我,尚在环顾四望,顾承阳,你到底要逼我到何时?若你真因此事而遭袁首辅迫害,他怎么害你,我全数担了,死在一块也算是得尝所望……”他低下头,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声音却像浮在半空,“你全心全意信了我,不好么?”我全身一僵,身体深处却有一处渐渐软了。
    我真是作茧自缚,活该不得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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