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二公

25 第二十五章


最近身体不适。。。所以隔日才更。。。大家中秋节快乐!!!左顺门,太和门广场东庑往东。
    我问李子修:“万无一失么?”
    他笑道:“就算失了又如何?齐老头那么聪明,你以为他会束手待毙?昨日,徐为从南京回来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我怎么能没有听说?调徐为来京,名义上是有本密奏,还不是替齐国玉周旋旧部?否则怎么如此应时?说到底,也是他的心腹门生,行事方便。何况,徐为的亲家执掌兵部,徐为露面就代表着兵部倒戈相向,六部中,四部姓齐。
    袁秋才,今日四面楚歌,只得背水一战。
    “徐为入京如此张扬,袁秋才未必就不会提防着?”
    李子修不以为意:“他必然不会深究,凡夫俗子一般都有着不求甚解的惫懒。”
    我环顾四下,天色渐明,袁首辅身前影影绰绰好些人来回,因此不再深谈,闲闲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李子修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直到……袁秋才出现了。
    他雄姿英发,澄如山泉的眼愈发熠熠生辉,举手投足间透着难以遮掩的喜悦、急切。他左右逢源,点头作揖,尔后,淡漠地向我和李子修的方向瞟了一眼,立即混入人堆中去了。
    “齐国玉怎地还没来?”我轻声问,温了酒,华雄就在眼前,而那关公却无处寻。
    李子修微微蹙眉,道:“不清楚,再看看吧。”
    朝阳升空,万物尽染,耀着琉璃黄瓦,气势夺人,我看着李子修被照亮的半边面,忽然恍了下神,这么久了,才发现他如此英挺。
    “子夜,齐国玉来了——”
    我倏然回神,只见齐国玉施施然背手而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捋胡子,像是行得匆忙而未及整理仪容,身后则跟着同样萎靡的徐为。
    李子修若有所思道:“这两人怎么一起来?衣冠不整,精神不振,难道齐老头也好龙阳之事?”我来不及对他丢白眼,直勾勾盯着齐国玉……今日,袁秋才要与他一较高下,我甚为期待。
    “齐大人——”有人呼唤,我侧头,映入眼帘的是孙清华,他阴阳怪气地道:“齐大人今日怎地精神不济?”
    齐国玉伸臂扭腰,轻浮道:“哈……年纪大了,毕竟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听说百花楼的姐儿不错,昨天荒唐太晚,哎……不中用了——”说的坦荡荡,还吸了鼻,为老不尊。
    我忽而满头黑线,在场众人皆面面相觑,齐国玉续道:“不知道孙大人知不知道,百花楼那个叫如花的姐儿不错,我已替她赎身,金屋藏娇好风光啊!过些日子收入房中,还请孙大人好好喝一杯,见识一下她劝酒的手段……”
    袁秋才面色一变。百花楼的如花,他已迷了一年,袁首辅明令不准他出入风月之地,所以他化名陈十二少,身份是药行的少爷,送花牌送木榻,为博美人一笑挥洒千金,打算这个月就买了如花出来,养在别院,却不想,竟然被齐国玉捷足先登横刀夺爱!
    他和她郎才女貌两两相衬,可是齐国玉已逾致政之年,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心中娇花在桃李年华入似海侯门终生不见,袁秋才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好绝呐!我在心中低叹。
    “齐大人,身为次辅,你怎能去那种腌臜地方?还如此沾沾自喜,当真是恬不知耻!”孙清华怒不可遏,做戏十分投入,引得袁首辅同百官皆探首而望。
    “咦?”齐国玉侧着脑袋道:“怎么?你们就没去过么?前些天我才听说袁公子还去打水围了……”
    袁秋才面上再度变色,他隐忍地道:“在下只是坐坐就走……”
    齐国玉不咸不淡地道:“我也是坐坐就走,这一个时辰是坐,一夜怎地就不是坐了?”
    “秋才!”一直站在远处的袁首辅忽然大喝道:“散朝回府时,你给我说清楚!”
    袁秋才微微哆嗦,低眉顺目应道:“是!”话罢,狠狠剜过齐国玉两眼,利刃一般。齐国玉顿时得意非常,仰天长笑,恰好午门城楼鼓声大作,百官即起入列,蜿蜒成行,上者乃趾高气扬得意傲视的齐国玉,下者,乃愤恨满腔伺机而动的袁秋才。
    珠翠遍插,雉鸡翎豁,弦动锣响,大幕已分,生死就在十步之外,非戏又是戏。
    五步……三步……一步……
    四下静默,不闻人声虫鸣。
    我手心微汗,牢牢盯住齐国玉的背影,他与孙清华正在且行且谈。
    齐国玉抬脚,跨步,入左顺门,复前行数步。
    惊呼乍起,刺破天际,孙清华扬声道:“……齐大人之言势必难以服众,若大人一意孤行与六部各位大人在晋福王称谓中用‘皇’字,恕下官不能盲从!”
    队伍骤停。
    齐国玉与六部中四部尚书联名上奏,礼议一事自然是袁首辅落了下风,独树倒而猢狲无依,为了头上寸尺之荫,他们岂能坐视不理?
    果然,闹得最凶的就是一帮年轻官员,工部给书中血气方高,振臂高呼:“齐大人乃朝中重臣,然尸位素餐,上不匡主,下不益民,流连烟花之地,如此虚食重禄之徒,实乃朝廷之祸!”他越说越激动,索性登高激昂道:“为人后者为之子乃圣理,皇上被奸佞之人蒙蔽,不仅对圣人之说置若罔闻,还效尤泠褒、段犹之举,若置佞臣弄权,终会祸及天下苍生,不若今日共击之,以还朗朗乾坤!”
    铿锵坚决,掷地有声,如火种落入火药桶,一点即燃。霎那间,人潮如海,故意的裹挟着不故意的,一涌而上。眼见两百众声势浩大,我顿时瞠目结舌,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活像小锅中沸水煮着的饺子。
    “子夜!”李子修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拉至回廊,“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举目眺望,只见齐国玉在人群中稳如泰山,门生在其身前结成人墙,挡着那些妄想入内的条条胳膊。
    “哈——”齐国玉傲岸独立,隔空递话:“世上的事若是非要分个错对出来,岂不是少了争斗的快乐?你说呢?袁首辅?”
    袁首辅眉头紧锁,业已洞悉一切,大喝道:“还不住手!成何体统!”只可惜,他声虽大,却未必有人听,高位者隔岸观火,低阶者奋勇向前,乌纱、袍服,落地的落地,成屡的成屡,庄严大内俨然上演禁不住的全武行,读书识礼数十载,却与街头巷尾泼妇无异。
    此时,袁秋才情挚高呼:“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今日不行仗义死节之事,还有何面目立存于世!”说罢,推着身前一人即往前冲。
    李子修嗟叹道:“袁秋才文辞虽差,但这两句话说得却极尽煽动之能。”我淡淡应了,转脸去看袁首辅,他面白如纸,气急败坏,将头冠一摘,奋力向袁秋才方向冲去,可人墙难越,只得揪着身旁一人后领大力甩至身后,高声道:“住手!都住手!”
    虽行力挽狂澜之事,怎奈风高浪急非人力所能阻。
    李子修拢手喊道:“袁大人!当心呐!”
    袁首辅猛然回首,剑眉高挑望了过来,我展颜而笑,他瞬时面若平湖,略一思索便惨笑着停了手,呆呆愣在原地,任由人潮在身边推来搡去。
    一瞬间,他疲态尽显,陡地老了。毕生的精力心智掏了出去,换得今日风□□派,活得滴水不漏,刀枪不入,唯独忘记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他大了,不再满足于父荫庇佑,梦想着出人头地,子承父业,一出手就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境。
    半生翻滚,从未如今日这般惊怖,可恨的是,肇事者浑然不觉——难为了袁首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错过悬崖勒马的大好时机。
    我抄手而立,笑看他人生末途。不同情不悲哀不兴灾不得意,只因也许在暮年,也许在后日,我也有这样的一天。
    居庙堂高位者,善终从来都是奢望,你死我活才是宿命。
    “来了!”李子修低呼,面色略沉,我寻声望去,只见左顺门外,守军、锦衣卫、太监奔袭而来,人数众多,或拉或推,竟然将人群分割成三块,青袍宦官突破人墙直奔齐国玉处,一边推挤,一边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喊着:“齐大人!保护齐大人……”皇权式微,支使的动的竟然是一队太监。
    我微蹙眉,“怎么守军中不见那人?”
    李子修瞥我一眼,气定神闲,“你急什么,好戏尚未上场。”说着话,在人声喧闹中,顿听洪钟般大喝:“皇上有旨,命各位大人速速停手!”百官回眼,只见黑着脸的锦衣卫指挥使站在门边高举黄绫,想必事发突然,来不及讨要正式圣旨便匆匆而至。
    瞬间,停的停,散的散。袁秋才一脸愕然地看了我,袁首辅则大气方出,渐褪不安之色……
    四下死寂。
    齐国玉潇洒之极,推开身边人等,笑道:“哎呀,天气热,诸位大臣可真是火气旺啊……”话未说完,晴天传来暴雷,“祸国殃民者,人人得而诛之!”一道高大的人影趁着话语之势自一群青袍太监中高跃而起,双手成拳,直取齐国玉胸膛……骤然发难,群臣皆惊。
    “砰——”扎扎实实,打在了奔窜而至的孙清华胸口,他倒退数步,一翻眼,竟然晕了过去。从一开始,他便站在齐国玉左右。
    “拿人!”有人暴喝,顺势抱住了史袍辉的腰,紧接着,齐国玉的门生和回过神来的太监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史袍辉虽然厉害,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打倒几人后就被压倒在地。他身上那人立即从衣袋中掏出个核桃塞入史袍辉口中,方才松了手站起来,我看的分明,赫然正是徐为。
    大势已去,袁秋才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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