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王楚衡传

季安淡淡道，他也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一直在想着别的什么事。
  一时间我又稍稍平复了心境，道：“这些事就等驸马回来后再向陛下一一禀明吧。”
  “也好。”季安说道，“倘若姑姑有何消息也需告诉朕，朕毕竟是姑姑的亲侄子，有什么事也是自家人好解决些。”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我岂会不懂？
  
  深夜，我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突然，屏风外传来一阵轻咳，“楚衡？”我立时起身唤道。
  “公主！”是个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怎么也不会是楚衡的声音，我听错了。
  “何人？”既然不是楚衡那又会是谁？三更半夜出现在我屋中恐是歹人。
  “在下血刃，不知公主还有印象吗？”那人问道。
  “是你。”我说道。
  “公主身上的毒……”
  “哼，一丘之貉，不要你管。”
  血刃沉默些许，道：“公主，楚衡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急忙问道。
  “只是，她已回到沧澜阁了。”他道。
  “沧澜阁？”我想了想，好耳熟的地方啊。
  “沧澜阁在哪？”我又问道。
  “天之涯，海之角。”他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道。
  “知道沧澜阁在哪的有两种人，一种人是死也不会说，还有一种人是死了不会说。”他道。
  我心中不屑，哪有这样的地方嘛，血刃却已无声离去，什么嘛，说得这般不明不白就走了，这时，屋外传来侍婢的声音，道：“殿下。”
  “何事？”我问道。
  “禀殿下，方小姐来了。”
  方小姐，方念之？我突然想到或许她能帮我。
  
  眉黛轻蹙，眼含愁色，我心中不悦，坏妖精，惹了这么多情债，面上却是淡淡笑道：“方小姐这么晚了来找本宫何事？”
  方念之未笑，只轻轻问道：“楚衡呢？”一声轻叹似的询问倒叫我汗颜了，她们都把楚衡当宝贝似的护着，唯独我……
  “她回她师父那了。”我继续撒谎道。
  “是吗？”方念之显然不信我的话，“为何有人告诉小女，楚衡受伤了？”
  “怎么会？”我立即撒谎道，“谁说的？”
  方念之看着我，我有些心虚地和她对视着。
  “如此，叨扰公主了，小女告退。”方念之不愿再与我多言。
  咦？这么快就要走，不行，我还有事让她办呢？
  “等等。”我急忙说道，“你可有什么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公主你……”
  我撇撇嘴，道：“好吧，我刺了楚衡一剑，她现在生死未卜，我要去找她。”
  方念之再次蹙眉，唉，这么美的人儿如今愁锁眉间实在不好，可我不是那只臭妖精，编不出什么话儿哄她开心。
  不知何时开始，我变得有点像妖精了，会撒谎，会应付人，会多看两眼漂亮的女子，还有点……嗯，不过我向上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对谁动过不好的心思，我只要妖精一个就好了，所以我现在要去找她，无论什么原因，我总要问清楚再说。
  “公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恐怕有些难。”方念之说道，她倒不若其他女子那般啰嗦非得问上个来龙去脉。
  “如何？”我问。
  “天听、平陵王的眼线都在府中，只怕……”方念之颇为为难地说道。
  “如此说来连你也没办法了？”我问。
  “办法倒有一个，公主不妨一试。”方念之说道。
  “什么？”
  “楚衡一向做事周全，想来她必定在公主身边留了什么人照应着，公主找他即可。”方念之说道。
  “留了人在我身边？谁？我怎么不知道？”
  “她留下这个人，自是要保公主平安的。”方念之说道。
  “换而言之，倘若没有这个人，她便……”如果没有，便是妖精对我死心了，我心下一凉。
  “结果如何就看公主的了。”方念之说道。
  “等等。”我叫住她道，“你不是喜欢……”
  “缘分由天定，强求不得。”方念之摇摇头道。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我想我一定要把妖精给找出来不可！
  
  想了许久，怀疑了身边所有人却是一无所获，谁看起来都像可谁又都不像，我开始失望，也许妖精真的不要我了，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办呢？对了，只有这个办法了。取出那把短匕，拔刃出鞘，淡紫色的匕刃闪动着妖艳的光泽，我想既然这把匕首刺了楚衡一刀，如果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这一刀便是我还她的了，一咬牙，我将其径直向自己颈处刺去。
  “你这又是何必呢？”短匕被人截去。
  “是你！”我想起来了，是那日在楚衡书房中见着的男子，冷冽的眼神依旧叫我全身起寒。
  “公主想如何？”他冷冷问道。
  “带我去找楚衡。”我说道。
  “她未必想见你。”
  “可我想见她。”
  “那是你自己的事了。”他说罢转身要走。
  “是楚衡叫你保护我的？”我突然问道。
  “是又如何？”他停下脚步问道。
  “好吧，你要是不带我去，我便立即去死。”我说道。
  男子微微侧目，道：“此处这么多眼线，怎会让公主你死呢？”
  这男人怎这般难以应付？好，你既然硬的不吃，我便来软的。
  “哇……”我往地上一坐，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京都外的一处破旧古庙中。
  脱下侍婢的衣装，我拿了一身事先准备好的包裹，打开，取了衣物换上。
  “喂！”扣好系扣，我对着前面那个笔直的抱剑而立的背影喊道。
  “干嘛？”他似乎不大乐意理我，嘿嘿，当然了，若我是他我也会不高兴的，明明就是被一个女子的耍无赖手段所挟制了。不过，这易容术可真有趣，就把面皮一戴，人就变了个模样，府中那么多人没有一人认出我来，我撕下面上的面皮玩弄着。
  “这面皮摸着可真舒服，跟真人的皮一般。”我说着要将面皮还给他。
  “本就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怎么不像？”他冷冷说道。
  “啊？你把小茹怎么了？”我惊讶道。
  “都剥了面皮了，还活着干嘛？”他说道。
  “什么？”我激动地跑到他面前，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不然呢？公主以为如何？”他道，“你以为我是何人？楚衡又是何人？”
  “我管你是什么人，你这样随便杀人就是不对！”我说道。
  他沉默片刻，道：“公主打算何时启程？”
  我张了张口，这些人还真是……还真是对牛弹琴，白费了我一番唇舌。
  
  事情不算太麻烦，中途被迫换了多次人皮面具，日夜兼程的赶路实在让我精疲力尽，与此同时，我亦多多少少知道了府中哪些人是平陵王的人、哪些是季安的人，还有其他的话他也不愿与我多言。
  “这些，楚衡都知道吗？”我问。
  “哼，她那人，只怕没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还有呢？”出了国界，路程没那么赶了，放眼望去是无际的荒蛮，野风吹的人心情寥落却又豪气顿生，马儿懒散地踢着蹄子缓缓前行。
  “还有？你是要问她怎么杀人的还是怎么吃人心的？”言谈间，我总觉他对楚衡有诸多不满一般。
  “吃人心？她真的有吃人心吗？”
  “吃的还不少呢，这剥皮抽筋之术她也是把好手。”
  我低下头去，楚衡，原来真是这般残忍的人，我心中矛盾，究竟是我对她了解太少还是她太会伪装？
  “只是……”他又淡淡道。
  “嗯？”
  “你这么单纯又好骗的人，她干嘛对你这么好？”
  “她对我很好吗？”
  楚衡待我如何我不好说，我只知自己很迷恋她的一颦一笑，她有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我，不知不觉中言谈举止也变得和她有些相似。
  “嗯，不止是好而且是非常好，这不像她！”
  “当真？”
  “自然，她对人一向有三分好便会要你还上七分，绝不肯吃一点亏，唯独对你……”
  我心下纠结，隐隐作痛。
  “还有多久才能到？”我问。
  “已经到了。”他勒马立下，我抬眼看去，这是……
  方才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怎么转眼间变成了这样雄伟壮丽的模样？气势巍峨的建筑群傲然挺立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却是显得这般诡异森严。
  “这里名叫死亡荒蛮，而这便是沧澜阁了，忘了告诉公主，我叫萧疏。”他道。
  
                  沧澜阁（景安公主）
  “好大啊，不是说知道沧澜阁在哪的人要么是死了不会说要么是……”我跟随萧疏走在这庞大而复杂的建筑中四处张望着，开始的时候还记着点路，到后来便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没死自然是知道的。”我的话尚未说完，萧疏已冷冷说道。
  我张口还想再说点什么，这里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呢？真奇怪。
  “你要是不想还没见着她就死的话最好闭嘴！”萧疏又没头没脑地抛下这么句冰冷冷话。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我只得乖乖闭上嘴。
  “就在这吧。”萧疏说道。
  “这？哪里？”我抬头看了看，这么个十分宽敞干净的院落不知作何用途，里面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十分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