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记

第65章


裴青琴声厉而哀,萧四啸声针锋相对,不经意间总是压制,协黄宫于清角,杂商羽于流徵,众人只觉情既思而能反,心虽哀而不伤。
  裴青咬住一口气,拼命忍住全身经脉之痛,又拔高了一个音。
  萧四额上亦是青筋顿起。他以自然之音,声不假器,就算是能因形创声,随事造曲,总是肉体凡声,音域总有限制,而丝竹管弦虽是人工雕琢之物,但总是应物无穷,机发响速,非人声能抗,何况面前之人又是丝竹好手,精擅音律,拼了自己命不要也要逼他入绝境。他知道裴青琴音有慑人魂魄之意,总想引他催动内力,好致他经脉错乱,真气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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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了一口气,今晚没写完,乃们莫怪我,实在是小柳音太高了,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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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还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理由,裴青非死不可
  乃们猜猜是个什么理由
第五十九章
  至此时,琴声与啸声已从相和转而为相抑。二人各奏其曲各鸣其音,起承转合之间相互压制,仿若高手格斗你来我往,各寻破绽,各逞其能,一个比一个急促,一声比一声尖锐。
  堂下诸人或坐或卧,本来无声,忽然其中有一个大叫起来,双手捂耳,面上极是痛苦。离他不远之处又有一个年轻男子亦是大喊大叫,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周围人正要去阻止他,忽然一块物什丢在地上,旁边人一看竟是一整块头皮,连血带肉撕扯下来,亦是尖叫起来。年轻男子倒地抽搐,满脸是血,眼珠仿佛要崩裂出来。而先前大叫的大汉这时也抽出腰中宝剑,在人群中乱砍乱杀。因先前中毒之故,众人皆是坐在一起互为依靠,这时有人避闪不及,或被他一剑透心而过,或被他劈下半边身体,死状极惨。
  苏别鹤知是有定力不强的年轻弟子受琴声蛊惑,擅动内力,毒入经脉,意识不清之时又被琴声啸声之中的杀意影响,神经错乱,心脉全失,是故走火入魔。当下将手中长剑掷去,将那疯癫大汉半边脑袋削去,一时之间堂内血腥之气蔓延。华山掌门高叫道:“塞上耳朵,不要轻举妄动。”只是话音瞬间埋没在琴声啸声和众人的尖叫声里。堂下群豪争先恐后从地上爬起,也不管身上毒解了没有,都朝门口逃去。有的人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毒发身亡,更多的人精神错乱起来,互相拔出兵刃砍杀打斗。苏别鹤见此乱象,欲从地上起来,谁知刚动一动,便觉心跳加快,内息紊乱,忙闭上双眼,收敛心神,平心静气,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妄动,再开眼时,正好有一人被从人群中推搡出来,跌倒在他面前,满身是血,死不瞑目,他额上冷汗如雨,却不能有所举动,只得眼睁睁看着面前群魔乱舞,鲜血四溅。
  裴青埋头理琴,不知堂中乱象,只一心一意要撕碎啸声节奏节拍,十指翻飞,指端已是鲜血淋漓,但听“啪啪”几声,手下几弦相继断裂,断弦带着劲力反弹到他脸上,在他脸上眼角打出根根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啸声连拔三声,响过三个音阶,以排山倒海之势将琴声压倒。
  裴青手下只余一弦,瞬间被音波湮没。他只觉血液逆流,嘴角却绽出一个微笑,手下不停,在那一弦之上不住拨动。
  这时琴声已是几乎听不见,只余啸声在堂中回响。
  堂上众人本来互相砍杀,这时也慢慢停下来,满脸呆滞,侧耳听着啸声,渐渐将指向别人的兵器架回自己身上,仿佛只待啸声暗示便要挥刀自裁。
  裴青瞳仁慢慢放大,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忽然之间,从背后隔空送来一股内息,急速自他后心传入,散入四肢经脉之中,他灵台一激,眼睛任是看不见,心中却已清晰起来。那内息熟悉无比,自后背透入,压住他逆行血气,给他极大支持。他心下一喜,缓缓将那内息自气府丹田引至双臂经脉之中再引入单弦之上,那仅存的一弦立时抖擞起精神来,奏出一连串的强音来。
  萧四闻听,心下一颤,他纵不擅音律,也知曲高和寡,定弦过高,恐不能持久,故他拼着一口气将琴声逼到死角,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仅剩一弦任能反击,且越奏越高,似有无限潜力可挖。他这时心脏鼓动,喉嗓之间撕裂般疼痛,口中已有血腥之气,自知音无再高,一口气竭,便要落败,这时也不管那不许动用内力的条件,真气自胸中透出,狮子吼就要出口。
  正在这时,忽闻堂外传来另一声清啸,打在裴青琴声和萧四啸声之间,二音瞬间被打乱节奏。裴萧二人斗法已到关键时刻,被这啸音打散,都是强弩之末,变无可变。那啸音仿佛钟磬一般,由远及近,缓慢悠长,连绵不绝,似暮鼓晨钟,渐渐将裴青和萧四的声音都包裹进去,二音在啸音统领之下慢慢收束,淡淡散去。
  堂中兵器噼噼啪啪落了一地,众人眼神从涣散中回转过来。
  萧四弯腰咳出一嘴血沫,直起身来,哑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滚出来。”
  果有一人从外面跃进堂来,半跪在萧四面前,背脊挺得如刀锋一般,仰头道:“四哥,对不住。”
  阮洵在众人之中为伤员包扎裹伤,他本无内力,琴声啸声俱起之时便被苏应陵用布堵了耳朵,是以无恙。刚刚拿下布条,便听了这一声,只觉熟悉无比,抬头看见来者,不由“啊”了一声,道:“竟然是他。”
  七大派掌门都睁眼看向堂前,欲见识这将众人拉出修罗地狱之人。
  萧宝印本来是用布塞住耳朵,这时看见十三进来,欢喜地立时取下耳中碎布,便要上前扶他,忽听萧四喝了一声:“宝印回来。”
  萧宝印回头一看,见萧四面目可惧,五官扭曲,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上前一步。
  萧四挑眉道:“我让十五看着你,你既出来了,十五已死?”
  萧宝印闻言睁大了眼睛。
  十三面上似羞惭无比,道:“十五弟眼睛不大好,我骗他进来,将他点晕了,出来的。”
  萧四气极反笑,指着他道:“好好,不服管教,打伤同门,你出息了。”
  十三低头不语。
  萧四知他心中所想,立时抬头望向裴青,运气开口道:“侯爷与萧某比试尚未见结果,请以继续。”声音暗哑无比。
  裴青看也不看十三一眼,嘴角一弯,道:“好。”亦是气若游丝。
  十三听见心下一疼,脱口道:“不可以。”
  堂中诸人都看向他。
  十三站起来道:“四哥,即是比试,何必伤及无辜。今日的情形,便握手言和罢了。”
  萧四怒道:“王爷之命你敢违抗?”
  十三道:“四哥尽力就是,也不必伤了两国的和气。”
  萧四冷笑数声,道:“好。只是还有一事未了,你原说过十五弟眼瞎的仇你要亲自替他报,是也不是?”
  十三怔了一怔,答道:“我是说过。”
  萧四便指向堂前,道:“你十五弟便是和这位长乐侯爷在请教之时被毒瞎了眼睛的。你现在就替四哥将侯爷下面的高招领教了吧。”
  十三浑身一颤,转身看向裴青。
  裴青端坐在桌前,二人相隔百尺,眼神相对,俱是幽深一片。
  十三见他面色惨白,气色不好,想来刚才比拼耗费了不少心力。他曾经暗探过裴青经脉,知他受伤极重,又见他一双大眼看着自己,面上却无半分表情,与前日不同,再无一丝一缕的柔情,仿若不认识他一般,胸中极是苦涩。口中却是斩钉截铁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是今日恐有趁人之危之嫌,改日定会向侯爷讨还这笔血债。”
  裴青听他这般说,心里一寒,仍是默然不语。
  萧四冷哼一声,朝苏别鹤拱手道:“告辞。”
  众人俱是震惊。萧四何等身份何等威名,却对这青年一言一行俯首帖耳,不敢有半句质疑之意,惹得群豪面面相觑,纷纷猜测十三的身份。人群中听见有人说:“听说他是北燕摄政王的心腹。”又听见有人附和道:“正是如此,听说那萧殊身边有一影卫,日夜与他同进同出,同行同止,形影不离。”便听见不怀好意的笑声陡起:“果真,那萧殊不是个断袖吗,说是护卫,莫不是娈童之类……”这几人说话大声的很,混不在意左右,满堂都听得一清二楚。
  十三本已退回萧四身后,听了堂上这般议论,猛一抬头,目光似剑一样射向人群,手中宝刀哗一声已然出鞘,寒光四溢,众人只觉杀气大盛。
  满堂噤声。
  萧四看他一眼,也不和苏别鹤等人寒暄,抬脚便要离开。
  却听见有人道:“慢着。”
  回头一看,华山派掌门走上前来,因着刚才休整了半晌,又得阮洵医治,似是并无大碍,开口道:“萧将军想这样就走了?”
  萧四扬眉看他,道:“凤鸣剑先寄放在此,改日定当领回。”
  华山掌门冷笑一声,道:“萧将军想走,先把解药留下,我门下这么多弟子,武林这么多同道,受你毒害不浅,今日都将命丢在这里了,萧将军可要给个说法。”
  萧四道:“毒不是我下的,你们中原人最擅内斗,安知不是你们自己所为,却要嫁祸与我?”
  他话音刚落,有御剑山庄的子弟跑上堂来,哭丧着脸对苏别鹤说:“庄主,不好了,藏剑阁被人打开了,守卫无人存活,凤鸣剑不见了。”
  堂中一时哗然,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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