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记

第71章


  他见对方并无言语,叹了一口气,道:“苏盟主自小与那人亲厚,不知得了多少曲?”
  苏别鹤抬眼看他,嘴角微抿,露出几道细纹,回道:“得蒙贵人不弃,苏某当年有幸习了一十八曲。”
  裴青点点头:“也算是入门了。剩下的我便传于令弟吧。”
  
  裴青和苏别鹤走后,萧十三一人在那石室里也不知待了多久。他将那书架上自己感兴趣的都摸了一遍,将前朝秘闻旧事统统大饱眼福了一回。然后就是冥想,想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钝掉的时候,忽然听见书架移动的声音,方见墙壁上开了一个小门,一个素衣丫环走了进来,福了一福,说要带他去见裴青。
  他随丫环出了密室,走出假山洞,天光已然大亮,竟是又回到了聚义堂前的园子。跟着丫环穿堂过院,走了四五进,入了一间屋子,见内室的帘子高高挂起,裴青正坐在床前替人施针,屋里站了几位女眷。
  他上前一看,床上躺的正是阮洵,双目紧闭,脸色青灰,一时失声道:“阮兄弟,这是怎么了?”
  裴青一手拔去金针,立时有小婢手裹白布接过,另有人服侍他涤手,一边洗一边抬头对他道:“不碍事的。”
  十三直盯着床上阮洵看,没注意那边有妇人对裴青施礼道:“侯爷金针素手,着手成春,但不知奴家弟弟中的是什么毒,侯爷给他的方子又是什么?”
  裴青这才正眼去看床前的妇人,含笑道:“苏夫人玩笑了,以苏夫人药王庐传人的身份,难道不知小侯下的是什么方子?”
  苏红玉见他仰面淡笑,眉眼宛若旧日之人,心内惊悚,颤声道:“小洵与侯爷相识一场,还望侯爷手下留情。碧血丹心是大内秘药,先皇自古只用在大奸大恶之人身上,不值得用于微贱之躯。”
  裴青笑出声来,拿布巾将手拭干,道:“苏夫人在怀疑我要害令弟性命?或是有所要挟?”
  苏红玉身子微抖,看着裴青道:“红玉习医多年,皇家之物虽不外传,红玉还是识得一些。小洵的症状与试剑大会上的江湖兄弟如出一辙,当是中的同一种毒。”
  裴青“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苏夫人既然熟识大内秘药,有一种毒不知见识过没有?”他抬眼去看苏红玉面色渐渐惨白,因笑道:“十年弱柳,不知夫人有没有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好没劲啊,文荒,木有灵感,国庆把庆喜纪事等老文又看了一遍,乃们推荐推荐~~~~~~~~~~~~~
第六十五章
  十三听到这里,也把视线转向苏夫人,见她呆立在床前,脸背着光,表情看不分明。
  又听裴青轻笑几声:“我随便说说,苏夫人不知道也不打紧。阮兄弟中的是什么毒我不便说,夫人心里有数就好,我开的这个方子叫绛珠丹,却是解毒的灵药。”他见苏红玉仍然不相信,便道:“毒者,药之本性,医者聚毒药,以共医事,用大毒纠大偏,临时使用,中病即止。夫人熟读本草药经,该知道有些药草改变配比,便可从致命的毒物变成救命的良药。当日我身上现有的丹药不够,阮兄弟医者仁心,溶了水拿给中毒的人喝,想必也沾上了些毒血毒气,这才发病的。”
  苏红玉本就是杏林高手,只是担心幼弟才失了分寸,这时回过神来已知裴青所言不虚,方才委身下拜,连连称谢。
  裴青正要开口询问孩子的下落,忽然有小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直道有人闯庄,在聚义堂前和少庄主打起来了。
  裴青因担心是谢石,与十三连忙告辞,急急往堂前来。隔着老远,已听见兵器交接的声音,忽明忽暗忽长忽短的琴声,以及婴孩的啼哭声。
  裴青脸色大变,急奔而前,十三不明就里,也追着过去。
  堂前一团人影,缠斗在一起,两男一女,苏应陵和一女子,对阵一位白衣中年人,那中年人怀里抱着襁褓,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与苏应陵搭手的女子左手抱琴,右手握剑,和那白衣人缠斗之际,剑气时时激荡怀中琴弦,发出乐音。
  “长歌!”
  “师傅!”
  裴、萧二人双双喊出声,语音未落,两人对视,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白衣人大笑一声,格开两人剑气,跃出剑阵,朗声道:“十三乖徒儿,好久不见,快来看看师傅给你新收的小师妹。”
  十三就地单膝跪下,面露恭敬之色,道:“师傅几时下山,为何来了这里,有没有见过四哥他们?”
  白衣人轻拍襁褓,一边哼着小调,逗弄孩子,一边笑道:“我听说这边开试剑大会,便想过来瞧瞧热闹,哪知人都走光了。这一路来,什么都没看上,倒是替你捡了个小师妹。”他方才还和人恶斗在一起,这时抱着小孩儿一脸悦色,浑然两样人。
  十三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满脸大汗。
  裴青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另一女子身上。那女子亦是连忙跪倒,似不情愿道:“穆长歌奉韩馆主之命迎侯爷下山。”
  苏别鹤在旁,因与穆长歌父亲,前任馆主穆乘风素有交情,这时也受了穆长歌一礼,一口一个“苏伯父”、“贤侄女”地叫上了。
  那白衣人见十三远远跪着汗如雨下,不耐道:“十三还不过来,抱你师妹随我回去。”
  十三尚未答话,苏应陵已是挺剑而上,正色道:“前辈还是将手中孩子先放下。”
  那白衣人讥笑道:“这是你生的孩子?”
  苏应陵俊脸泛红,大窘:“想必也不是老前辈的,还请完璧归赵。”
  白衣人面露不悦,道:“你叫我老前辈,我很老吗?”
  苏应陵不愿与他多言,脸色一凛,将手中剑一握。
  那人哼一声,道:“苏别鹤、苏应陵,当年你们老子苏倾风还活着的时候,看见我也要礼让三分。”又怒道:“小十三你还不滚过来,替师傅将这群人打发了。”
  十三跪着大是尴尬,偷眼看裴青,裴青却并不理他,只得站起来,走过去,皱眉道:“师傅,您老人家就是要收徒,也要人家父母同意才是。”见苏应陵剑锋一转,已然指向自己,更是愁眉苦脸。
  那人见十三拔剑不情不愿,频频注目裴青,更是大怒,一掌朝十三背后劈去,“你干嘛老看他脸色,你再要磨蹭,师傅代你除了他。”
  十三无奈,只得去接苏应陵的剑招。
  他二人武功相当,十三略占上风,正想见好就收,忽听裴青在旁道:“长歌,调琴,《良宵引》。”
  穆长歌一愣,又听裴青喝道:“右臂抱琴,龙龈朝下,岳山在上,左手吟揉,右手起调。”
  长歌虽心有不愿,却不敢怠慢,仍是依言而行。
  众人未曾见过如此别致的抚琴姿势,一时大奇。唯有苏别鹤微微颔首,面露赞许之色。
  裴青听琴音响起,转而向苏应陵,道:“苏少侠,清风终日自开帘,凉月今宵肯挂檐,天外寒烟蒹葭老。”
  苏应陵听第一句时尚有迟疑,待到第二三句方才醒悟,将剑招转换。
  当年王骞打谱,谢玄作词,成《梅庵琴谱》九九八十一首琴曲,白琼玉给每曲每词都设计了招式,创出一门别致的武功,称为玄心剑。
  苏应陵使完后两招,剑下略有迟疑,又听裴青道:“《酒狂》,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醉里乾坤净,意气素霓生。”
  穆长歌手下琴音一转,良宵将尽,苏应陵只觉酒气上涌,渐入佳境。
  十三本来胜券在握,却不想苏应陵招式变幻恁快,令人眼花缭乱,琴音入耳,又将自身气息节奏尽数打乱,一时只得躲闪。
  “《乌夜啼》,乌生如欲飞,夜啼至天曙。啼涩饥喉咽,飞低冻翅垂。”
  长歌急急收束,又依言转调。玄心剑虽可单练,毕竟从琴曲中来,琴声调节内息,剑气配合琴音,琴剑相契,武功与乐声相合,方能柔和中节,得心应手。穆长歌是天下闻名的琴师,琴曲虽然烂熟与心,却不知曲词含义,更勿论武功招式。苏应陵是世上罕有的少年剑客,剑招虽然使得眼花缭乱,却不通琴理,实际威力大为打折。好在琴声配合剑招扰乱了十三视听,也不失为奇效。
  是以穆长歌只知抚琴,苏应陵只知剑招,转换之便全在裴青提点。
  “《风雷引》,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裴青正要继续,忽然想起这首曲在琴谱中排后,苏应陵可能没有习过。果然,琴声响起,苏应陵剑下迟缓,却是将前一招又使了一遍。
  裴青一时肋下大疼,口不能言。穆长歌手下弹奏《风雷引》,苏应陵使得却是《乌夜啼》的剑招,场面顿时大乱。十三大喜,招式压过苏应陵,剑气割破他身上的衣衫,却是点到即止,不敢下狠手。
  那白衣人瞧在眼里,心下明了,冷笑数声,便向裴青指尖一弹,却听见“叮”一声,暗器已被打落,有人远远道:“前辈世外高人,竟也学宵小之辈,趁人之危。”
  白衣人听这声音,大是不悦,道:“你这小子追了我半夜,又坏我好事,我们来算算总账。”
  他话音刚落,但见一人已跃进庭园,三旬年纪,一身灰衣,鬓间白发点点,一手负在身后,身量细长,腰间悬剑。
  “东山。”裴青喜道。谢石几步迈至他身边,一手握住裴青手腕,道:“对不起,没有阻住这位前辈,又来迟半步。”
  裴青摇头,面色大安,却对长歌道:“《风入松》,收束,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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