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曲尽

第76章


小怜在高纬怀里娇嗔,她肌肤似玉,令高纬流连。听了她的话,高纬在她软滑的肌肤上游走的手骤然停下:“何以见得?”
  
  “什么叫家事亲切?家事?谁的家事?他把皇上的事当做自己的事,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高纬点头,这个小怜,总能跟自己想到一起去。
  
  “那陛下可不能轻易放过他啊。”小怜说着拿她如葱白的玉指按了一下高纬的胸前一点,引得高纬一声呻|吟。
  
  待到颠倒的神智恢复,高纬摇头,“他又没犯什么错,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要什么理由啊……直接杀掉不就行了……”小怜白了他一眼,狠狠拧着他胸前一点,高纬狠狠抽了一口气,恢复过来后反身压下小怜:“你这妖精。”
  
  小怜笑靥如花,如同当年她以为死在晟泽剑下后看到的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那彼岸花开得炽烈、灼人、妖冶。
  
  高纬笑了,这个小怜,不但总能跟自己想到一起去,还总能为自己分忧。他接着沉溺于这玲珑玉体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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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平四年,兰陵王府
  
  五月槐花正香,几日前还娇小如米粒的小白花此时似玉蝶展翼,团团簇簇,重叠悬垂,满园清香四溢。
  
  若藜正在庭院中教正礼练武,忽然看到一群人闯了进来,将王府团团包围。她忙带着正礼躲起来,叫他不要出来,然后走到前厅。
  
  前厅的竹案上摆着一杯澄亮的液体,平静地没有一丝水纹。若藜的心蓦然一凉,长恭依旧面无表情。
  
  若藜问为首之人:“你是何人?”
  
  “在下徐之范。”
  
  “你来王府有何贵干?”
  
  “替皇上送一杯鸩酒。”
  
  若藜虽有预感,听了他的话仍如同落入谷底——皇上要杀长恭……
  
  “徐先生是医者,却亲自来给本王送药,本王感激不尽啊。”长恭虽然在跟徐之范说话,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若藜。若藜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长恭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丝毫不怕?他想让她不要难过吗?
  
  长恭看了一眼四周,接着望着若藜,苦笑一声,“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
  
  若藜再也撑不住,上前抓住长恭的手,“我们去见皇上,我不相信皇上会要杀你。” 
  
  小怜,对,小怜一定会帮她求情的,可是她失算了——她看到小怜竟然也在,而且看着她一脸笑意,这笑容让她觉得陌生。
  
  “不必了。”这样的君主,见他何用?面圣后只不过另外一个死法。
  
  这样很好,他不用像斛律伯伯一样死得那般痛苦,若藜不用看他死得太挣扎……
  
  “不,长恭,我们杀出去,我就不信他们是我们的对手!”若藜才不会就这么认了。
  
  这时小怜拿出一个小兔木雕,长恭跟若藜都愣住——
  
  “他若不死,斛律将军唯一的骨血就保不住咯。”小怜意味深长地看了长恭一眼,咯咯笑了两声,如银铃,“乖乖喝了吧,喝了它,我保证斛律皇后没事,你的王妃也没事。”
  
  “小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若藜想跑上前去,被长恭拉住。
  
  “为什么?因为你该死!”小怜清秀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若藜想不出这是为何,她明明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为什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看到小怜笑了,蓦然回首,转身的瞬间,时间仿佛定格——
  
  她看到长恭饮下了那杯鸩酒。
  
  “长恭——”她上前扶住欲倒的长恭,长恭用尽最后的力气问她:
  
  “藜儿,你相信这个世间有神仙吗?”
  
  “干嘛说这些?”若藜声音哽咽,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我信。”他自顾自地说,说完悄悄将一封信塞到若藜衣袖里,压低了声音,“把它给二哥。还有,去潋云村看看吧,那里有……”
  
  话音未落,修长的臂膀垂在地上,绝世的面容再也无法展颜,时空驻足,似乎连沙漏都过滤不了。
  
  冰冷的地板侵蚀着若藜的双膝,往事成了黑白——
  
  “小兄弟,你脸怎么红了?”
  “我没事,阳光太强了吧。”
  阳光?现在是晚上好不好?
  
  ……
  
  “小兄弟,你这个无头鬼扮得挺像的嘛。”
  “比起你差远了——你才像鬼呢!”
  
  ……
  
  “我要离开邺城。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若藜兄弟,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记得你的。”
  
  ……
  
  齐宫重逢时她蒙着一层素色薄纱,一双倩目如嵌入墨色琉璃,缱绻着淡然瑶烟般的温婉。她身轻如燕,梨花粉蝶玛瑙步摇流离着玳瑁斑驳,碧色明月耳珰折射着倾城日光。她缓缓移步,玉肩上披着的柔纱鹅黄衫如流水、似轻云,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滑落。
  
  他们目光交汇,对视良久。
  
  ……
  
  “你找什么?”
  
  “四公子,奴婢不小心划破了手,想来房中找些金疮药。”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给她上药,低垂的眸子缱绻着三分温柔。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啊,奴婢只是久仰公子大名。”
  
  ……
  
  “谢谢你。”
  “谢什么,最讨厌人家说谢谢了。”
  
  ……
  
  “这个玉佩是你的?”
  
  “想要回去就要回去啊。”
  
  “这些年你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吗?……父亲说玉佩要送给至爱之人……它属于你。”
  
  ……
  
  “很难看,但是我喜欢。”因为是你送给我的。
  
  ……
  
  他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拿到霜霰花。
  
  …… 
  
  她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回到长恭身边。
  
  ……
  她不自觉地走向窗边,掀开帘帷。刺骨的风扑面而来,她竟舍不得放下帘帷,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乱梅欺雪,落于砌下。清香萦萦不散,令人只欲一醉倒花前。
  
  碧阶空,玉蕊新,帘外雪凌乱。
  
  竹傲挺,影横斜,空中月朦胧。
  
  君知否,南国佳人,不如枝头寒鸦相依。
  
  ……
  
  “跟你并肩作战。”
  
  跟你并肩作战,不是随口而出,是我的承诺,生死不离的承诺。
  
  隔阂、误会……一瞬间,不见了。
  
  他笑了,并肩作战,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点头,亦是承诺。
  
  ……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他的声音很轻,辨不明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她低头不语,不知他在慢慢向她走来。
  
  “可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扳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神避无可避,眸子里嵌着的茶色琉璃闪着点点荧光,如烟花坠落破碎,燃成灰烬,幻化成落寞。
  
  她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威胁。”
  
  ……
  
  “藜儿啊,你说一个人活着是孤单的吗?”
  
  如今他有如花美眷伴在其侧,虽历尽坎坷,但仍感谢上苍给他的一切。只是、心里愈发不安——越幸福,越害怕幸福转瞬即逝。
  
  “心里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孤单。”
  
  ……
  
  “长恭,话说回来,我们还没跟对方讲过自己的身世呢。”她抬头,与他目光相接。此时月华清,霜华浓,花满庭,心满晴。
  ……
  “我遇到了你,真好。”
  
  听了他的表白,她心里隐隐作痛,如这晴夜烟霭,温柔地袭来,却牢牢地拢住她,挣脱不开——原来他也会依赖幸福。是啊,他也是靠希望支撑着自己——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风云诡谲的朝堂。
  
  在战场,一不留神身首异处,葬于敌手。
  在朝堂,言行不慎也会身首异处,葬于自己保护的人之手。
  他只能靠信仰活着,靠希望活着。
  
  蓦然回首,多少往事当初只道是寻常,却深深镌刻;多少往事当时沉如磐石,如今想来却只是轻烟一缕,弹指即散。
  
  ……
  
  “从今以后,大陈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这样也好,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呆在他身边了。”
  
  ……
  
  从太后薨后,她再无羁绊。
  
  感时花溅泪,半开半落。
  恨别鸟惊心,叹荣叹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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