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

  道姑在笑，一直笑，笑的发颤，笑的让人动容，心碎。
  笑声的背后隐藏着无比的痛，一种无法诉说隐忍的痛。
  小布低下头看地上的影子，癫狂的身影乱舞，似为这笑声而舞，似醉非醉、似颠非颠，身影带起满地的拂尘飞舞，如空中的仙子。
  噗~~
  一口血喷出，映的拂尘血红，额外鲜艳。
  道姑颓废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笑声未断，笑的断人肝肠。
  泪，不自觉的滚落，出卖着疯癫的狂笑着。
  老人仰头望天，不去看，声音却不绝于耳。
  震动~~
  整个大地都在颤。
  小屋，忽明忽亮，传出呜咽声，伴着道姑的笑声显得很是诡异。
  老人回头望向小屋的方向，手紧紧的拽着蜷在一起，眼底透着不忍与坚毅，小布明显听到了老人的心跳，不是紧张那种，而是一长一短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屋内人影闪动，可以看见焦灼的身影来回走动，感触似的道姑也随着放声大哭，如果说刚刚的笑透着凄凉现在的哭就竟是委屈，仿若天下人都辜负了她似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声声沉重无比，从小屋传出，伴着敲打的声响。
  小布觉得心都随着这敲打声在痛，莫名的痛却是痛不可言，捂着心口依着老人身上仰头看着老人。
  老人紧紧的搂着小布，用手捂住他的耳朵，道姑抢前一步又止住退了回来关切的看着，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老人，老人默默摇摇头。
  小布还是第一次和老人这么近，近的可以感受到老人的体温，除开祺的怀抱还没在谁的怀抱中这么靠着吧，一种可以令人交托生死的安全感，温温的体温传遍全身，大大的带点老茧的粗糙的手，罩在耳畔却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馨，小布笑笑，幸福的笑，这个怀抱怕只有他和天孝享受过吧，祺的怀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偷恋下爷爷的也不错。
  屋内啪啪作响，捶墙的声音异常刺耳，道姑看了看老人，咬咬牙，毅然决然的往前走去。
  老人微微皱眉，手一扬，道姑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却是稳稳的落在地上不是摔了出去，甚至小布都没感觉到老人出过手，但是道姑却远远的立在那了。
  道姑被甩出后，依旧咬牙往前走，没言声，但是每一步都透着坚毅与不屈。
  房子开始发颤，一面墙颤颤巍巍的，看着心惊。
  老人立于墙边，淡淡的道：“你要出来就先把我埋在墙下。”
  声音立止，安静，异乎寻常的安静。
  微微有脚步声起，道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依旧踏的扎实坚忍。
  小布靠着老人，看到岌岌可危的墙壁，哪怕只要在一下这墙就会坍塌，屋内的人就可破门而出，但是仅仅就凭老人淡淡的一句话就止住了，小布不解的看着老人，似乎是道姑与屋内人有什么纠葛，大老远的跑了来老人却阻挡着不让相见，看看道姑一把年纪似乎也是来日无多了，这样会不会太不近人情、太过残忍。
  叹息，长长一叹：“师…傅，既然我们尘缘未了就请师父成全吧。” 透着无奈，听得出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的话。 
  “住嘴！”老人喝道，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
  沉默。
  道姑近前,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小布，对着屋内又似乎是老人道：“虚名如浮土，这么些年我都不计较了，只是想在看上一眼，看看那个让我伤心了一辈子、牵挂了一辈子的人。”说着泪又滑落下来。
  小布看着道姑晶莹的泪珠，忍不住伸手去拭，刚刚碰到道姑的脸，道姑猛的一把捉住小布的手，握的很紧很紧，似乎要把他融入自己，小布吃惊却并不觉得怕，反而有种似曾相识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好久之前就认识似的。
  老人清晰的看着小布的反应，暗暗叹了口气，松开了小布，任由着道姑牵着小布。
  道姑感激的看了眼老人，随即收起目光，全都投到了小布身上。
  小妖躲在小布口袋中，心忽然扑扑直跳，莫名的不安起来，比任何一次都来的猛烈，她开始蹦跶，猛烈的蹦跶，奈何小布此刻却没感受到。
死谏
  岌岌可危的墙，隔着两颗炽热的心。
  老人立于中间，这绝不仅仅是一道墙，推墙很容易，墙倒后呢？面对才是最最需要勇气的。
  道姑拉着小布靠在墙壁，呆呆的看着前方愣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对着墙喃喃的道：“将死之人只求一见，别无它愿。”
  啪~~
  小妖跌落下来摔在地上，惨兮兮的看着小布，小布一把把她捧在手上感受到小妖在颤抖，小妖虽然小小的但小布能分明的看到小妖在抖动的厉害，小妖吵嚷着要回去，不耐烦的蹦跶，小布当她使小性子也没搭理她，小妖急了在小布手中翻起了跟头。
  长长一声叹气打破了小屋内的宁静，老人的心随着这一叹提了起来，蹙着眉看着。
  轰动~~
  一声巨响。
  墙倒~~
  “爷爷！！！”小布一声惨叫，在墙倒的那一刻道姑拉开了小布，老人却一动未动。
  砖块一块一块的砸下，老人湮没在砖块中，直到不见…
  清瘦的人影从小屋出来，带着一身的疲累，诧异了看了一眼，惊恐的扑过去，用手扒拉着砖块。
  青砖，堆了满地，一块一块的扒拉。
  血，磨破了手掌，一点一点的滴落。
  心，急速的跳动，扑扑作响。
  半人高的砖慢慢的矮了下去，老人逐渐露了出来，鲜血淋漓，意识却还清醒，弱弱的声音从砖堆中传出：“终究还是阻挡不了你。”
  扑通~~
  跪倒，泪流满面却不言声，紧紧的拽着老人。
  道姑也跪倒在老人身边，握着小屋人的手，两双手握的紧紧的：“前辈，对不起…”
  老人摇摇头，看了看小布，小布忙扶住老人，老人倒在了小布的怀中昏了过去，小布大惊，抱着老人就要往下走被小屋中人挡住。
  小布怒瞪一眼：“好狗不挡道。”
  小屋人一愣，还是站到了小布身前：“抱紧屋，里面有药。”
  老人的气息逐渐微弱，小布也不再犹豫，抱着老人就往小屋冲，道姑紧随其后。
  墙，已然不在，瘫倒在一边。
  近的门前道姑却是一愣，这，就是他的坟墓 ，让人情何以堪，不觉看了看老人，这一切不都是他安排的吗，可是此刻却没了恨，满身的鲜血清洗了一切怨恨，也许是从来也没有怨恨过吧，自作孽又有什么可说呢，也没有资格去怨，对于老人甚至还有些亏欠。
  小屋人却没道姑这么多的心思，满脑的都是惊恐，敬重了一生的人此刻却奄奄一息的躺在自己面前，生命随时会逝去，从未想过这样的结局。
  小布手忙脚乱的为老人止血，奈何血始终都是涓涓的往外流片刻不曾停息，小妖满身满眼都是红红的一片，吓的蜷在小布的怀中不肯出来。
  小屋人推开小布，点了老人几个穴道，拿出刀准备往自己身上刺去，
  “不…”
  道姑猛的挡在了前面，“要割血我来，你照顾他。”
  “滚…”淡淡的但是坚决，小屋人看都没看道姑一眼，拿起刀直刺下去。
  啪~~
  刀落，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屋人怒视道姑，眼中都快喷出火：“滚，都是你惹的祸，师傅要是有什么意外我绝不饶你，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还不想伤了你。”
  道姑愣了半响，抬手一巴掌扇在小屋人脸上，哭着冲了出去。
  小屋人脸上红红的一个手掌印却没计较，扶起老人慢慢的用自己的血喂他，内力缓缓的输了进去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起色。
  小布看小屋人脸色越来越惨白，全身冷汗兮兮，暗道不好忙运气内力推开他和老人，自己接上让他调息。
  小屋人自知刚刚凶险的紧，也不多话，退到一边自行调息，他知道自己恢复的越快才能换下小布。
  小布的功力终究有限，没一会变显得不支，看了看小屋人明显还没调息好只得咬咬牙暗自坚持，小妖在小布怀中感觉到他内息逐渐混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忙跳了出来蹦跶到小屋人身上示警。
  老人在两人的照顾下悠悠转醒，脸色虽然白的渗人但看来精神还不错，小屋人跪倒在老人面前，痛哭：“都是弟子的错差点连累师傅。”
  老人无力的抬起手搭在小屋人的肩头：“你们的事我活着一天就要阻一天的，你救活了我可不要后悔。”
  小屋人猛的摇头：“弟子听师傅安排，只有师傅平安无事。”
  老人默默的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身世
  道姑含着泪冲了出去，无比的委屈，泪洒满地，隐忍了这么些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发泄般疯狂的奔走，直到气喘嘘嘘的瘫倒在地忽觉不对，猛的起身往回冲。
  路，越来月长，似乎看不到尽头。
  前方，逐渐黑了起来。
  道姑的心在颤，永别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万没想到自己会成未亡人，脚下生风冲到小屋前却听到老人决绝的话语，心像被一桶凉水浇下呆在了那里。
  老人听到脚步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显得额外疲累，小布搂着老人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老人的身子冰冰的没了昔日的温暖，不知此刻老人的心是不是也如身子般一眼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