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流年,黯了星光

52 chapter52 妖狐:如果记忆只有七秒


我的世界只有黑白,那时候母亲带我找过很多的医生,几乎全部的医学诊断无非是色觉障碍,先天性色盲患者。
    我带着这个秘密苟且存活到十三岁,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妖娆多情的女人,可惜在她尚在人世的那些年里,她的妩媚并再也没有展现在我的父亲面前。
    他们那时候已经分居但未离婚,我一直都搞不明白,既然不爱,为何委屈。
    我和母亲在大不列颠各区都呆过,有时是半年搬一次住所快则两三个月,我从来不敢称之为家,家太神圣,我不配拥有。
    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也从来不需要考虑转学的麻烦。
    其实读书也挺无聊的,要说有什么意义,说起来我真是见过太多人种,他们按肤色自动归类,白的,黄的,黑的,古铜色的,棕色,兰色,红色……
    反正说太多我都拎不厘清,我的世界还不都是两个颜色。
    当然,接触的性别不光是男和女,还有,雌-雄-同-体。
    是的,能理解吗?
    就是雌-雄-同-体,可-男-可-女,男-女-通-吃。
    我在国外最后的一次转学,认识的那个白-种-猪就符合以上基本条件,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红尘不就短短几十年,谁又在等待谁呢?!
    他对我表达爱意,赞美我是他见过最最最漂亮的女孩子。
    开始有男女意识的我开始把自己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属于男孩身体特征该有的东西我都有,可我从骨子里就是鄙视同类,这种讨厌划定为天性使然,就像我是先天性色觉障碍,我可以改变吗?
    我又能改变吗?!
    笑话!
    明知道是无用功,何必违背自己的本愿。
    白-种-猪要吻我,我没有让他成功得逞。
    我不介意男女,这无关其它,我只是不喜欢他。
    白-种-猪摊开手表示很无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换了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后来者。
    前面一刻,他不是还说会死心塌地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只不过日出日落一个更替,他又转身换了求-爱对象。
    我算是彻底看开了。
    什么情啊爱啊,在我眼里都是狗-屁。
    有一天夜半惊醒,我决定只身回国。
    我妈又谈了个新男友正甜甜腻腻,我们不常见面,即使消失她也不会管我的死活。
    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想着等我哪一天突然就死翘翘,居然连自己的母语发源地都没好好看过,真是觉得自己可悲又可叹。
    应该说外公还在世时,我仅有的印象是他和外婆住在一片如墨的森林深处,木阁楼承载了太多遥远的温暖记忆,我回来实施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它们。
    我见到了她,浑身有光的女孩,我朝她露出自认为是最美丽的媚笑,很多人说,我这样的笑容能蛊惑人心。
    我对她表示友好,她反而吓得转头就跑。
    说真的,她跑步的速度还不如澳洲的袋鼠。
    她穿着浅蓝色的校服,我蓦然察觉,黑与白外,我的视网膜从此新添了一种全新的色彩。
    大海是蓝色的,天是蓝色的,墨水是蓝色的,水晶是蓝色的,鸢尾花是蓝色的,多瑙河是蓝色的。
    那个女孩,也是蓝色的。
    我们成为好朋友后,初五告诉我,她喜欢的卡通人物是机器猫。
    我可以看得见你喜欢的蓝胖子,不再只是想象,我又多么欣喜能与你并肩而立在这天圆地方的滚滚人间。
    真是妈妈咪呀!
    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我曾经又不是没有那么几个小男友,我来到这里后也喜欢上一个中国男孩,我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很喜欢的那种。
    我很早就看出来了,那男孩其实喜欢初五。
    初五,是我的好朋友。
    初五,是我喜欢的女孩。
    那段时间我几乎快憋出了内伤,每次看到初五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我就在深究,为什么小北鼻会喜欢她而不会喜欢我?
    在初五无意识间,我常常拿她来跟自己做对方?
    真是糟糕!
    当我意识到我完全陷入到一种迷途怪圈中,已经无法再回头。
    其实,初五很善良。
    其实,初五很有个性。
    其实,初五是最好的初五。
    她很美,一种纯天然的美,美得毫无自知的天然美。
    父亲的出事把我和甲哥召唤出国,我们连夜离开,看不清出路。
    在矿产行业,不怕潜规则就怕没规则,这个圈子太复杂且混乱,关系交错复杂利益当头。行事谨慎的父亲还是被人暗-算了,为弥补捅出的这个漏洞,甲哥和我不惜变卖了所有的家当去填空缺,我们四处走动,总算捞出了奄奄一息的父亲。
    那个曾经像神袛般存在的父亲,一夜白头,果真是事业为上,我的母亲去世时他都没有这么悲痛过。
    我的心是冷冽而不近人情的。
    从小的聚少离多,我和父亲的关系疏远淡漠,但毕竟血浓于水,他是我的父亲,给予了我另一半的生命。
    这次沉重的打击,他一蹶不振了很长时间。
    苦熬出困难的过度阶段,我自然接手了这堆烂摊子,责任的重担无可推卸压到我肩上,我走了父亲的老套路,光鲜耀眼的至尊生活,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心血扶摇而上。
    心如野兽,手段毒辣。
    我变了,变得让所有寒颤,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有些美好的东西,只能彻底死在过去。
    一旦踏入这个泥沼,想洗-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甲哥帮了我太多,当我选择了这样的一条道,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末路,他还有他的人生要过,甲嫂还在等着他回去。
    事情的风声平息后,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安全脱身。
    尔后,我们一别经年。
    甲哥和甲嫂定居在南方另一所城市,据他说过,那是他们相爱的地方。
    爱这个字眼实在太讽刺,那已经久到让我无法再心动。
    很多年前,我已失去爱的能力。
    我身体和内心的肮-脏,在午夜梦会间,只能独自孑然与墙壁上的那个黑影相伴。
    我还是没忍住,甲哥邀请我回国投资,我怎能不知道他的一番好心,大家都重新过上了新的生活,身处在黑暗中的我,他希望我也能重获幸福。
    踏上这片土地,国内的项目前景大好,合作伙伴和我在酒店大堂相谈甚欢,我看到了她的哥哥,我的情绪有刹那流露,刻意训练出来的麻木不仁还是破了功夫。
    我很快微低下眼睑,谈笑自如。
    他们过得平静安乐,即使生活的清贫也无法打击这个家庭好好生活的强烈信念。
    明知道没资格,就不配去触碰。
    我相信她会过得很好,这样的好,不应该是我而是陆邵北才能给得起。
    我们都是固执的人,死心眼的人,最后一丝牵挂,还是由我亲自斩断了它。
    在曾经的愚自馆,这里有我们年少的美梦。
    我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心满意足吧唧吧唧着满是奶油的小嘴。
    我教她打桌球,手心抚过她的手背挠起心湖难以捉摸的涟漪。
    我们在茶室做功课打游戏,她一不小心睡着趴在桌上,长长的睫毛投影如蝴蝶的羽翼,扑闪扑闪。
    ……
    她的十五岁生日,是我仅能付出的最后一件不足轻重的礼物。
    我这人真矛盾,希望她忘记我又期望她能记得我。
    我在合同书落款处签下我的名字,愚自馆闭幕退场,至此不将存在。
    我说过,我这人就是矛盾。
    我想好好忘了她,却不能好好忘了她。
    听说,她要结婚了。
    大家都知道,结婚的对象是陆邵北。
    在他们筹办婚礼的同时,我也在悉心为她准备着贺礼。
    我实现了当年对她的承诺,那些凋零的枯萎玫瑰,被我好好保存一直带在身边,我只是一个商人,满身铜臭气息唯利是图的奸商一枚,那些象征她肆意绽放的青春玫瑰,被我一朵一朵铸成了同比形状的纯真金实心花。
    在她结婚的前夕,快递会转达我的祝福。
    祝福他们的爱情,坚贞不渝。
    那个女孩,终于长成了女人,终于得到最好的一切。
    在不知事的纯情时期,我看过很多言情故事,书里女主绝对会俱备以上所有的几点,然后期间会出现一些打酱油的无名女配,女配一女配二,写手宠爱到极点,再把女主的优点像放大镜衬托得淋漓尽致。男一和男二都无怨无悔爱着女主,明争暗斗撕得你死我活。
    最后总是男二黯然退出,退出的那个人必然不是女主心头最爱。
    如果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那么我很悲催地成为他,他以为爱着的是他,而他爱着她,他后来后知后觉发现爱着的其实是她,而原先爱着的那个他同时也爱着的是她。
    她不知道,他们彼此明知道都装作不知道。
    他成全了他们,前尘旧事不再有他。
    愿从此,各自安好。
    我丢失了一个叫初五的女孩,再也无法寻回。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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