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玺

第50章


我微微笑着,“不过内务府的庄公公可是个本分人,他一听臣妾要减菜例,便说让其它分位低的超过了可不好,要减就该都减。臣妾一听,的确也是这个理,便依了他。”
  “他倒伶俐。”皇帝点点头,“朕正愁这几日的开销,往后便和你们一样,缩缩食罢。”
  “陛下若能支持,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喜出望外,“国丧期间,大赦天下,又免半年赋税……先要妥善太后皇后的丧礼,后又要重修凤仪宫,这宫里的用度是真该节俭些了。”
  “说到大赦……”皇帝仰头看向我,“你弟弟要回来了,你可知道?”
  “弟弟?”我这才忆起原来我还有个异母的弟弟。
  “本就没多少过失,想来刘光几那气也早就消了。”皇帝拉过我的手,“只是这几年朕忙的忘记了,你父亲、你哥哥和你又都没提过……也是时候让你们团聚了。朕今早上已派人把命令送了下去,不日便进宫来见你。”
  “谢陛下。”我福了福,“吃这几年苦,若是能走上正途那也不亏他。”
  正说着,高延生在门口敲了敲,喊了句皇上。
  “进来说。”
  “诶。”高延生应了声进来,轻轻把门合上道,“皇上,先前那个道士,刚才被人发现死在了家门口,大理寺的来,说是昨夜宵禁以后的事儿……”
  “怎么搞的!”皇帝微怒。
  “他观在一处僻巷里,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大理寺的说,这案子难查,若想他有什么仇家,怕是只有先前处决了的……”
  “够了!”皇帝粗暴打断了高延生的话,静默良久方才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可是那先前救过臣妾命的道士?”我无不伤感的说,“都还没来得及谢过他……”
  “娘娘无需伤怀,依此人的造化,而今未必不是得道登仙。”高公公安慰我道。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走到高延生面前,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镯子道:“你且拿这个去给他打点后事,等会子我再让人送些银两到他观内……”
  “娘娘不必。”高延生收下镯子,摇摇头,“哪里晓得这道士观里居然只得他一人,不然也不会枉死在门口也没人发现。”
  听罢,我又沉沉叹了口气,幽幽道:“他成日里计算别人的命数,算来算去,却算不到自己的下场。”
  晚上,惠娥见我没什么胃口,便早早叫人撤了桌子,备好沐浴。
  我走进池里,水温刚刚好,一点点的把脸埋进水中,墨色的长发在水面上蜿蜒,好似藤蔓一般。我在底下微微勾起嘴角,很轻,很静。
《太玺》墨九兮 ˇ其四十八、华名ˇ 最新更新:2010-07-30 20:17:25
  太后和皇后的葬礼隆重举行。
  尊谥为孝敬仁皇后和贞纯孝皇后。
  这两个生前不共戴天的女人,死后居然同时举行葬礼,真是讽刺。
  我望着素白冗长的仪仗,天下缟素……隆重的典礼也就是这两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最后的风光罢。
  
  一晃,又过了两个月。
  天渐渐热开了,庄福成又递来了册子。
  “……庄贤妃素墨轻绸五匹、银纹什锦绣五匹、一等各色锦缎皆三匹;丽妃、端妃水绿鸳鸯缎五匹,一等各色锦缎皆三匹;各九嫔娘娘一等各色锦缎皆三匹;莞贵嫔、葛贵嫔一等各色锦缎皆两匹,二等各色锦缎皆一匹;张婕妤、曹婕妤、安婕妤二等各色锦缎皆三匹;贵人之上二等各色锦缎皆两匹,三等各色锦缎皆一匹;美人、才人、常在、娘子三等各色锦缎皆三匹;余下的小主们三等各色锦缎皆两匹。”
  庄福成报完一段,见我默不作声,也不继续,只垂头候着。
  半晌,我方问道:“还有呢?”
  “有……”庄福成又翻了两页道,“元美人宫里一个叫粉绢的宫女前日里跌断了腿,现在想再要个人去伺候;乔充媛的娘昨日进宫探望,充媛给了她两对金镯子、三只玉镯、翡翠坠子两副、秋花锦缎三匹、紫檀妆盒一只还有白银五两……”
  我听着不由皱了皱眉头,庄福成立刻噤了声,我翘了翘手指,让他继续。
  “……张婕妤儿前日架子倒了,碎了一对青玉瓶、两只漆花瓶、一只琉璃小鼎、一瓶玻璃花露水;聂昭容处有个叫翡莲丫鬟出了事,贵嫔要撵她出去,您看是不是要再给她添补一个;丽妃娘娘身子还虚弱着,太医院那儿的人参灵芝这两味药一直没断过,这些东西近几天也要忙着采补了;庄贤妃的屏风破旧了,送到内务府修整。近几日的事,便是这些了。”
  我的右手指轻轻拨弄着左手上的代指,思索片刻悠悠道:“断了腿的就叫她养着,再给元美人支个人去,等那个腿好了,也不用送回来。乔充媛的账你记下就是,张婕妤……哼,架子倒了扶起来就行,偏要整出这么大动静。昭容撵出去的丫头准有不是,打发她出宫,你再给昭容寻个好的来。丽妃……就这么着罢,本宫还能把病人的药钱克扣了不成?贤妃那屏风可是御赐的,修补时手脚可要小心点……织锦司那儿你可盯紧了,眼下是国孝家孝,衣服的颜色样式断不能鲜艳浮夸,要朴素沉稳些。”
  “奴才都记着了。”
  “你合计下来,这月是多少?”
  “并上新衣新料、药材脂粉、置办食材、各位主子奴婢们的月钱,还有修葺补漏什么的,一共是一万八千五百二十六两。”
  我闻言微微抬首打量庄福成:“比上月又多了……” 
  “是啊,夏日换衫的时候到了,织锦司的都忙着采备布绸丝线,忙着做样子量尺寸呢。”
  “罢了罢了……”我挥手让他别再说下去。
  正沉默着,有宫人进来通报,聂昭容来拜见。闻言,我对庄福成抬抬下巴。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我点点头,他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又不一会儿,聂昭容款款步了进来。
  “娘娘这是热虚的不成,怎么没精打采的?”她走进来就伴着一路银铃笑语,再看脸上的颜色,也分外灿烂。
  “我这哪是热的,全是给这心事闹的。”我笑着,手碰了碰一旁的座位,她便坐下。
  聂昭容一坐下,又是一串笑:“娘娘不说,嫔妾也猜着了七八分……”
  我听着,扬了扬眉毛。
  “可不是说那小气的人心结多么。”说着,她又掩口发出一段银铃。
  “我知道了……”我佯装不乐意地白她一眼,似笑似恼道,“你们一定是气我扣了你们的菜钱。”
  “不敢不敢。”聂昭容连连摆手,“只是看娘娘自从接了庄福成手里的账本,便是愁云多过晴空的。”
  “现在宫里是光景你也知道,银子一笔一笔地往外散,却没有进来的……也不怪你们说我吝啬,只是这事儿都像凑巧似地竟赶到一块儿来了……前阵子打仗、出丧就花了不少钱,你且说说这琪……这贱人,她自己要死便死,偏又要生出个事来!害了皇后又毁了凤仪宫……我可是委屈,帮这样的人料理后事还要惹人嫌……锦上添花的事没人去做,雪上加霜却是人人抢先的!”
  “娘娘……”聂昭容收了笑,叹了口气“您接手后宫到现在,好处未得多少,倒是眼圈反深了许多……”
  “好在陛下大孝在身,无暇顾及后宫颜色,我也就没什么所谓了。”我笑的无奈,遂转移话题,“已是新制夏衣的时候,聂姐姐可想好了什么花样与织锦司的人说?” 
  聂昭容望了我片刻,突然笑道:“好娘娘,既然宫里吃紧,索性将今年的新衣停了罢,去岁的多还崭新着呢……”
  “不好。”我摇摇头,“夏制轻衫,冬添暖袍,这是祖宗规矩,岂是我能做主的。况且,之前减菜例,已经有不少人怨我了,如今若连这也扣了,她们定是天天在心里咒我,少不得又把祖宗礼教抬出来奚落我一顿。”
  “那都是些没脸没心肝的蹄子!”聂昭容骂一句。
  “罢了,宫里也不是真缺这些。”我摇摇扇子,无所谓地笑笑,“只能先吧凤仪宫的修缮缓缓了。”
  聂昭容听了点点头,端起盏儿喝了口茶。
  “听说现在的宫人们走到那都要绕道,都烧得没形了……怪吓人的……”说到这,聂昭容压了压声音,“听在那附近巡夜的人说,有几个晚上,到二更天时,便远远望见那儿有红光一闪一闪的,等走近了瞧,光又没了,却听到女人的笑声,若隐若现的……”
  “姐姐快别说了。”我一把按在聂昭容手上,四下里望了望,松了口气叹道,“若真是这样,过几天我去回了陛下,请人来做场法式吧。”
  聂昭容点点头:“她冤死的这么惨,连个尸骨也不能全……若不做场法,怕是真难超生……”
  正说着,却听见园子里传来一阵喧闹,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两青衣小儿正玩闹着。
  “阿弥陀佛……好在那孩子没事。”聂昭容望着八皇子胤承,缓缓舒了口气。
  “身上是没事儿了,却不知道这心里……”我远远打量着他,“皇后虽不是他亲生母亲,却也养育多年。那天是他和宫人玩闹睡得晚,这才躲过一劫,却眼见得自己的养母、宫室化成灰了……这孩子有些早熟,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定是十分难受……”
  “好在娘娘这儿还有九皇子,现在也到了爱玩闹的年纪,两个小子处在一处,对他们各自都好。”聂昭容附过我的手安慰道,“娘娘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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