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玺

第56章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接着是聂昭容一声娇叫:“不行不行,输了输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到廉宝跟前,珠钗镯子的褪下来一堆,统统丢了进去,廉宝见了,自然是喜上眉梢。
  “端妃娘娘棋法实在高明!可允许嫔妾过两天去瑞雩晓宫讨教?”丢完东西,聂昭容回过身笑得灿烂,一点也不见输家的颜色。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那宫室虽然朴素……”端妃也站起身来,褪下腕上的玉镯,又拔下云鬓间的两只碧玉簪子,对着聂昭容笑道,“却也还能给你这猴儿留个座,赏杯茶的。”
  “娘娘又拿我取笑!”端妃笑,我笑,众人笑,聂昭容也一边叫嚷着一边笑。
  两声金玉相碰的轻微脆音,端妃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放进木盒子里。
  “今日,我们这内院里也出了个‘女状元’。”众人神色异样,我便高声宣布,拉回她们的视线,“端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臣妾确有一事,倒也不全是臣妾自己的事儿……”说到这里,她却没再说下去了。
  我心下有了些明白,环视了诸妃一圈,说:“今日的棋赛是端妃获胜,诸位想必也都累了,赶紧回去歇着罢。”
  众人再拜,方才三五相伴地离去,我示意端妃留下,待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我慢慢走下,领着她走进未央宫的里处。
  
  端妃环顾着光华不再的未央宫,微微叹道:“这一场大水,终究是连皇宫内院也吃紧了……”
  “姐姐莫伤感,今儿个可是你的大好之日你。”我无所谓地笑笑,拉着她在一座凉亭的石凳上坐下,“这儿是个僻静的地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端妃四下里一顾,微笑着点点道:“想来娘娘也是猜到七八分的。臣妾的小女儿莲心,今年有十五了……”
  我执起绣帕掩口而笑:“就猜你是为了这事儿。怎么,是想让我挑挑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公子哥儿,再做个媒,还是姐姐心里早有人选了?”
  “臣妾有什么见识,哪里来的人选?”端妃笑着连连摆手,“还是想请娘娘费心的,不过眼下是在孝期,并不着急。”
  “是啊。”我点头,“又是守孝又是天灾,皇上尚且清心寡欲,何况我们……只是你这做母亲的心,本宫能理解。咱们有孝期,那些公子家却没有。这事儿若不急着说成,怕是好的都要被抢走了。”
  “娘娘当真这么想?”
  “可惜本宫是没有女儿,如果有,定然比你还操千百倍的心。”
  “如果娘娘能做这媒,为莲心选一户真善的好人家,那自然再好不过……臣妾实在是感激不尽!”
  端妃说着起身便拜,我一把扶住她,微笑着摇摇头。
  
  吃过晚饭,我靠在屋里休息,把这事儿与惠娥说了。
  “奴婢听说皇上过去真正宠爱的女儿只有嫁去金夏的悠姝帝姬……而端妃娘娘也已无宠多年……”
  “难怪她会心忧。”我点点头,“他另一个女儿胧月帝姬的驸马,听说在太后仙逝前纳了一房小妾,原来嫡公主德希帝姬的驸马也更喜欢小妾,淑慧帝姬那驸马爷,是叫方提的吗,就因为娶帝姬让他退了之前的婚,两个人到现在都还相敬如宾,帝姬无所出就罢了,偏偏他又格外疼妾生的儿子……皇上这几个女儿里,也就和悦是嫁给了好人家,连最宠爱的女儿都送出去和亲了……端妃也真该好好提着心了。”
  “说起来……悠姝帝姬和您,过去可是对头呢。”惠娥说。
  “这么多年过去,我是已经云淡风轻了,不过她……”想到她独自一人远嫁他乡,风水衣食皆是陌生,而今母亲又背着谋害皇后的罪名死去,母族薛氏所剩也寥寥无几……
  “她只会越来越恨我。”
  “与小姐又有多少干系?”惠娥劝慰道,“她的事,她娘的事,薛氏的事,都不是小姐害的……”
  “但我却是最终剩下来的。”我打断她,“多巧啊!太后没了,薛氏没了,贵妃没了,皇后居然也一起没了!最后剩下的是谁,得利的是谁?”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惠娥,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恐惧。
  我冷冷笑着:“谁不怀疑呢,恩?只是有人不说,有人不敢说罢了。”
  “小姐……”
  “今时不敢说,我便要他们一辈子也不能说!”
  “罢了罢了,怎么说这些没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不好,起了这样一个破头。”惠娥在自己嘴上打了两下,“还是讲讲莲心帝姬的事罢……”
  “我还没想好呢。”
  “对了,小姐前些日子不是许了小少爷的亲事吗?”惠娥忽然笑道,“不如……”
  “荒唐!他穆华名什么身份?他娘什么身份?”我瞪圆了眼睛斥道,“想娶帝姬?连提鞋的资格也没有!”
  “小姐怎么又发火了。”惠娥眼神黯了黯,轻声说。
  我没再说话,身体猛地往后一靠,微微合上眼睛。
  
  不悦的回忆被勾了起来,我自然要生气。
  
  眼前的风平浪静未必是以后的日子……无论别人是否怀疑我,坐上了这最终的位置,自然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第二天,我带了自己整理的,和从众人那儿“搜刮”来的首饰来到长乐宫。
  
  廉宝领着人,咚咚地将几个箱子放在地上,我见他满眼的留恋,不由发笑。
  “爱妃这是做什么?”皇帝看着眼前几箱器物问。
  “这都是后宫姐妹们的心意。”我笑着说明,“姐姐妹妹们原知道水灾之事,却不知竟如此严重,昨儿个有出宫办事的太监得了消息,这事儿也就传开了。大伙儿听了,都觉得那些灾民怪可怜的,七七八八凑了一点儿,也是一番真心意……陛下千万要收着啊。”
  “怪道人说你精怪,东西定是你去收的,那消息定也是你放出来的。”皇帝搂着我,一面用手指戳我的脑袋,一面开怀大笑。
  “陛下今天怎么笑的这么畅快?”我用手捂住额头问,“定是南边有了好事。”
  “是啊。刚得了消息,雨势像是止住了,已经三日不下了。派去治水的也有了效果……”皇帝脸上止不住的笑容,说着又看向我,眼中饱含多日未见的柔情,“还有爱妃你这几大箱子……”
  我听着,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妾还以为是雪中送炭了呢……”
  皇帝怜爱地抚着我的头发,抬手示意高延生将东西抬进去。
  “也罢也罢,便当做锦上添花吧……”
  “好啊,方才还真以为你不悦呢!”皇帝佯怒,“看朕如何收拾你!”
  说着便伸手上来要咯吱我,我又笑又叫这连连躲避,最终两人一起跌在了寝屋的大床上。
  倒下的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我微微红了脸,偏过头去,皇帝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手拳在嘴边假意地咳嗽了两声。
  “臣……臣妾不打扰陛下办公务了,先行告退。”我道了个万福,急急退下,皇帝也只是点点头,没有挽留。
  我走出长乐宫,正好迎面遇上皇甫韧。多时未见,只觉他越发志得意满起来。
  我用扇子遮了半边脸,微微施礼,他也欠欠身子做回。是非之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我们匆匆奔各自的路去了。
  
  回到未央宫,我一头扎进床帐里,不一会儿便入了梦。
  待到醒时,居然已经夕阳西斜。
  越女服侍我稍微洗漱,我疑惑着怎么不见惠娥流云一干老人。走进院子里,方见他们几个围坐在一处乘凉。
  “娘娘醒了!”惠娥叫了一声,起身迎来。众人也纷纷起身,流云和小禄子一同添了把带扶手的椅子。
  “你们这几个,今时起骨头是越发懒惰了,偷着闲还支使新人,倒像半个主子!”我佯装训斥。
  “娘娘饶命!”流云眉眼儿弯弯地怪叫一声,“奴婢们不是仗势,是都知道娘娘心疼奴婢们啊!”
  “罢了,懒得和你这精怪的小蹄子贫嘴。”惠娥扶着我坐下,“刚刚都在聊什么呢?既知我把你们当做自己人,就无妨继续。”
  “娘娘来的正巧,奴才正在说一件新鲜事儿呢。”小禄子人缘极好,消息是最多的。
  “说来听听。”
  “是姚家的事儿。”小禄子把身体往前倾了倾,众人也纷纷凑近,“大家不是原都以为姚老国丈家除了先皇后就只一个女儿吗?”
  “是啊。”流云嘿嘿一笑,“听说还是个凶悍女子,可不是‘艳名远扬’么,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是了是了。”小禄子也笑道,“却哪料到,老国丈家居然还藏着个黄花闺女呢!”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禄子打着包票,“御书房的安喜昨儿到姚大人府里传话时正巧撞见那姑娘从大人房里出来,天仙般的人物!”
  “呸!”流云啐了他一口,“能有咱娘娘好看不成?”
  “自然比不上咱们的!”小禄子忙赔笑道,“但恐怕娘娘是第一,那姚小姐也得算个前三甲的。”
  “安喜什么眼见,说的你都相信。”廉宝懒洋洋道,“说不定是姚家哪门的姨太太呢……”
  “大哥这么讲可真看不起小弟了。”小禄子摸了摸好脑勺,“可是安喜在门外亲耳听见那姑娘喊姚大人‘爹’的。”
  廉宝听了看了他一眼,自个随意笑笑,就不搭腔了。
  “家里一个这么凶,她的教养又如何?”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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