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玺

我笑道，“不过陛下这回可得看准了，要选一个真正胜任的。”
  
  当时我并不清楚实际情况，却一个劲地指责许夫子不尽心，是因为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我。
  然而无风不起浪，许夫子一代名儒也断断不会因为对我的不满而污蔑一个孩子。所以瑞一定也有问题。
  回到未央宫，我立刻让人去找他来，谁知得到的却是“皇子让我等等”这样的回答。
  “不成体统！”我一拍桌子，吓得周围的宫人都猛地低头，“我倒要看看他在做什么要紧的，竟然让我等他！”
  我带着一腔怒火，领着人进了玉轮殿。
  里面一阵吵闹。
  “我的好主子哟！您知不知道今儿许夫子都跑到皇上那儿告您的状啦！现在娘娘教您去，您还不赶快去认个错……”
  “他能告我什么？我已经说了，再告，再告我让母妃抄了他的家！”
  听到这话，我不由心中一惊。他竟将这话和许夫子讲了？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之前便有人传我乃一代妖女，干权涉政、扰乱朝纲。许夫子是一代名儒，也是个老夫子，他心中对我的不满自然是由来已久。
  若是我今天晚到几步，许夫子把这话和皇帝说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就是一股火烧了上来。
  “你这孽障！”我怒气冲冲地进去，惠娥在一旁想拉住我，被我一把甩开。
  “母、母妃……”瑞儿从未见我如此，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我。
  “给我跪下！”我喝了一声，瑞咚地跪在地上，我往椅子里一坐，狠狠一掌击在桌上，上面的瓶子器物被震得叮叮当当响，“说！你都和许夫子说了什么！”
  瑞儿抿着嘴，拼命摇头，泪珠子都落了，却就是不肯开口。
  “好啊，你不肯说是吧？”我冷冷一笑，“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叫母妃抄了他的家’？好哇，那我们试试如何？”
  我说着环顾四周，玉轮殿的宫人们全都吓得咚咚跪地磕头求饶。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子不听话，定是你们这些人的不是。”我也不看他们，只冷冰冰地盯着瑞，“来人啊！把玉轮殿的宫女太监统统拉到外面绑起来，再把香点上，烧完一炷砍一个。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先让你看看，这抄家砍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顿时，殿前堂下一片哭喊之声。瑞吓得脸色发青，蹭蹭爬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道：“母妃……母妃，我错了！我说……我说……求、求您放了他们吧！”
  “说。”
  “今、今早上，许夫子让儿臣背文章，儿、儿臣背不出……许夫子就要打儿臣……儿臣一时心急，就说……就说……”
  “说了什么？”我狠狠地问。
  “就说……连父皇母妃都没打过儿臣……若是他敢打，就……就让母妃抄他的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听到我耳里却像千万细针，扎在心上，阵阵刺痛。
  我怒极反笑道：“好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真是生的越来越有出息了！让母妃抄他家？你怎么不让你父皇抄呢？还是干脆你自己去抄得了！”
  “母妃……母妃！儿臣只是一时嘴快，求您饶了儿臣吧！”瑞哭着抱我的腿。
  “给我把这逆子关起来！”我拉开她，站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天的玉轮殿静极了，这天的未央宫静极了。
  
  瑞在课堂上出言不逊，头疼的并不只我一人。
  就在我惩罚瑞的第二天，朝中和许夫子并称“儒学双老”的另一位，殷康急急忙忙来求见我。
  “本宫想着殷大人会来，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啊。”我笑道。
  “娘娘的思虑总是比人远先，既然猜到老臣会来，想必老臣的用意娘娘也是明白的。”
  “殷老夫子就那么两个儿子，都送进宫里做伴读了，图的不也是他们的前途吗？”我仔细观察着殷康的表情，他显得十分镇定。
  “老夫以为，娘娘心中芥蒂不除就不能心安。所以，老夫此次前来，一是向娘娘表忠心，二是希望娘娘能安心将皇子交给老臣教导，断不会令娘娘失望。”
  殷康诚恳地望向我。良久，我点点头。
  “只怪本宫平日里对皇子溺爱太多，才让他说出混账话来。往后，大人可要多多费心了。”
  殷康郑重地向我点头承诺。道礼告辞。
  他走之后，廉宝这才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新派去‘尚书房’伺候的人，奴才已经打理好了。”
  我颔首表示知道了，又道：“派去殷康那儿的人，暂时还留着，先别撤回来。不过，这次吩咐他们不用再故意露什么蛛丝马迹了。”
  廉宝点头称是，然后便出去了。
  我合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
  昨天刚一审了瑞，廉宝便跑去将那天在尚书房伺候的四个宫人都抓了起来，没过多久，这些人已被秘密送到了乱葬岗，再也出不了声了。同时，我又安排了亲信盯住承和十皇子献的两个伴读——殷康的两个儿子。
  昨儿下午，许夫子便被罢免了。那时，我已让小禄子通知皇甫韧，让他想法子把这老夫子劝出长安，回老家去。
  惠娥问我，不过是小孩子乱讲的一句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忍不住叹息，瑞这个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不止不懂事，还不识时务……我知道这样要求他的确太高，怪只怪我对他的期望太高吧。
  他只这么凭着性子随口一句，听到有心人耳里却是能将我千刀万剐的。抄家什么，历来乃君王下旨，什么时候，妇人也能抄老臣的家了？一个小孩的混话，他们更可说是童言无忌，说我素来有谋权的野心，以至于孩子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想我下之行至今日，也无所谓多砍几颗脑袋，只是后来渐渐有些风言风语地又将我妖魔化了几分。
  
  那天在尚书房里的，除了夫子、伴读、宫人之外，还有便是十皇子胤献。
  我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生得太过聪明伶俐。好在其母身份卑微，必然是他上位的最大障碍。
  我是不喜他的，不过有人却已将眼光瞄准了献。
《太玺》墨九兮 ˇ其五十五、秘密ˇ 最新更新:2010-08-14 21:38:11
  
  自中秋姐给了佟良媛两包药后，两人的关系渐渐亲近起来。
  佟良媛只当终于靠上了一棵大树，至于姐存了什么样的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吗？无非是见佟良媛身子渐弱，十皇子却聪明伶俐，哪天若是殁了，自己正好捡那个便宜。
  而我又如何能让她得逞呢？
  
  十月中旬，天寒了。
  
  我本以为杜太妃出头，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只要我不在生活上克扣她，我们之间便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最多是聚会上见见面，她去世后我在为她办一场丧礼。
  实在想不到，她居然主动邀请我去她的藻蓝宫小坐。
  不过是个太妃，却来求我这么大面子，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原是嗤之以鼻，可转念一想，这事情也来得蹊跷。
  于是，我赴约了。
  再次来到藻蓝宫，这里又有了一番变化。变得又生气了。
  杜太妃依旧是亲自走出宫来迎接我，七拐八弯地把我引到芙香池上的一座四面环水的小亭子里，亭中早已备好了炭火盆和茶具。
  我心里纳闷，这么冷的天，到这四面是水又灌寒风的亭子里做什么？望着冷冰冰的池面，我将外袄拢得更紧了些。
  杜太妃延我入座，屏退了自己所有的宫人，而后望着我身后的，似乎是在等我命他们离去。
  我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刚要发作，又见她神色凝重，这才满腹狐疑地令众人退下。
  众人依令退到池畔守着，杜太妃这才宽心一笑，莲步轻移，依次放下亭子四面挡风的竹片帘子。我只觉得好笑，这些东西便是挡了些风，却始终止不住寒。
  “太妃今日究竟是什么样的雅兴，居然请我到此处坐？”
  “我请娘娘来，是有事相商。”杜太妃一面说着，一面给盏里倒上茶，“娘娘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我接过茶，没有喝，继续问她：“什么要紧事儿？居然把我请到这里。”
  “娘娘的未央宫是好，却终究嘈杂些。我这事儿，不便在那讲，这才劳您大老远跑来，还请娘娘莫要怪罪。”杜太妃说着也入了坐。
  我冷笑一声：“我人也被你弄来了，你要是再卖关子，我便真要怪罪了。”
  杜太妃抿了口茶，微微一笑。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我有些着急，咄咄逼人地看着她，却见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我这里，有三个秘密，如果娘娘愿意帮我一件事，我愿将这三个秘密全部献给娘娘。”
  我仔细打量她，心下十分诧异：“我如何知道太妃的秘密是否有用于我？”
  “让我告诉娘娘，娘娘自然就能分辨了。”对太妃轻笑两声。
  难怪她请我来这空旷亭子里一叙。我私下望望，见没有别人，便道：“太妃请讲。”
  “姚允弘姚大人，除了故去的先皇后和娘娘的弟媳妇外，还有一个女儿……”杜太妃说着，缓缓向我眨了眨眼，“娘娘知道这事吗？”
  我微微眯起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她：“这就是你的第一个秘密？”
  杜太妃微笑着摇摇头，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这个女孩子年芳十四，长得倾城绝艳，且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听着心里，不由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