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玺

第63章


  “我的头两个秘密,都是关于这女孩的。”杜太妃抿了口茶,“娘娘是听,还是不听?”
  我暗自思忖了片刻,徐徐道:“太妃说罢。”
  杜太妃点点头,又笑了。
  “依照姚大人今日的年纪,娘娘的弟媳和这女孩都算是他老年得子的。不过二女儿出生时大摆筵席,轮到三女儿却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的确有些古怪。”
  “因为啊……老三是他买来的。”杜太妃诡异一笑,“四年前买来的父母双亡的孤儿。”
  “你如何会知道这些?”我问,可她却不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孩子今年也不是十四,而是十六岁。一入姚府,她便是成了姚家十四岁的亲生女儿。”杜太妃望着我,“好了,我的第一个秘密说完了。还有两个,娘娘是不是要听呢?”
  “你说。”
  “好的。”杜太妃换了个姿势,气定神闲地说道,“姚大人打算将这个女孩作为自己的孩子,献给皇上。” 
  我嗯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只是送这孩子有两个前提,一不通过选秀,二不经姚大人之手。”
  “那当如何?”我微异。
  杜太妃摇摇头:“这样的事情,我这老人家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们相互审视着,久久不语。我听了她两个秘密,这两个秘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是如此,我究竟是否有必要为她办事呢?
  “好了,我的两个秘密讲完了。”杜太妃望着我,笑得和蔼,眼波一转道,“接下来就是娘娘考虑是否可愿意帮我了。”
  我轻轻笑着:“太妃,不是还有一个吗?”
  “是啊,若是娘娘肯帮我这老太婆,事成之后自然能知道这最后一个秘密。”杜太妃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身子微微前倾,“而且,这第三个秘密……娘娘绝对想知道。”
  好大的口气啊,这不是逼得我必须帮她吗?我定睛注视着她,依旧是那般柔和面容,教人看不出破绽。不亏是在薛老太后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况且姚家的事她居然知道这么多……
  “太妃要我做什么?”
  杜太妃闻言,眼中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一切早已是意料之中。她环顾左右,又凑得近了些,轻轻道:“我要出宫,我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吃惊不已。
  “为什么?你是先皇宠幸过的嫔妃,如何轻易离开。”我冷冷盯着她,“除非是去庙里做尼姑。”
  杜太妃笑了两声:“我若心想残了此生与青灯相伴,又何需拐着这么多弯子来找娘娘呢?”
  沉默良久我道:“我如何信得过你?”
  “不为别的。”杜太妃幽幽道,“就凭我走后,之前两个秘密除了姚氏,便只有娘娘知道。”
  “姚家的事,你又是如何知晓?”
  杜太妃浅笑着摇头:“如何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旁人都不知道。”
  我微微皱了眉头。上位以来,从来是我对别人威逼利诱,想不到今天也落进了这样的套儿里。
  我在心里自嘲地干笑了两声。
  “从今日算起,十五日之后,你上表请求去皇寺里为太后念经祈福便是。”我说着起了身。
  “多谢娘娘了。”杜太妃微微施礼。
  “哪里敢受太妃的礼。”我笑道,手上却未有半分动做。
  于是我们就此作别。
  我回未央宫,着手安排起她出宫的事情。
  
  十五日后,杜太妃上表,皇帝欣然应许,安排其一个月后出宫入元业寺祈福。
《太玺》墨九兮 ˇ其五十六、争子ˇ 最新更新:2010-08-16 19:21:59
  
  十月末梢,寒气骤然转疾,佟良媛一口气没撑过去,终是殁了。
  太医告诉我她不行时我便急急忙忙赶去。我虽不喜她,也不喜欢她的儿子,但却知道有太多人盯着这孩子了。纵是这孩子最终不在未央宫里长大,那也必须在我眼皮之下生活。
  想不到当我进琦兰宫时,姐早已经到了。
  床上的佟良媛已是弥留之际,我一进屋听到的竟是她将献托付给姐。
  我走进去,佟良媛两眼紧紧盯着我,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姐想护雏般将献拉至身后,警惕地盯着我。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好笑道,“我又不会扑上去。”
  “你……娘娘来做什么?”
  “佟良媛病了,本宫收到消息,自然要来看看。”我慢慢走上前,姐竟掩着献往后退了两步,我见她这样,忍不住冷笑一声。
  “娘娘可真好心。”姐依旧死死盯着我,“良媛病了这么就,您平日里不紧着来,今儿怎么如此积极?恐怕不是来看人,却是来抢人的吧。”
  “好大的脾气呀,你这不是在咒佟良媛今儿就是大限了吗?”
  姐抿着嘴,脸上苍白。床上,佟良媛一阵猛咳,献立即冲了上去,伏在她身上娘啊娘地叫着,鼻涕眼泪齐出。
  “快去叫皇上!”姐也上前去看,一面大声吩咐着。
  守在门口的太监正要去,却突然刹住,回身望向我,用目光征询着。我闭上眼点点头,他立刻去了。其实我心里是想阻止的,因为皇帝如果来了,姐就回求他,这样便对我带走献十分不利。只是望着眼前的母子二人,我心软了。
  我虽有心应允,佟良媛却无福消受。没等皇帝来,她已先咽了气。
  献伏倒在她的身体上嘶声痛哭,姐蹲坐在他身后,一边搂着他的肩膀,一边抹眼泪。我站在窗边静静望着,鼻子微酸,却终究落不下泪来。我于他们,如此格格不入。我是个局外人,却硬逼自己强插在他们中间。
  他们哭了很久,许是公务缠身,许是此地偏远,皇帝迟迟不来。
  “把皇子带出来,你们该为佟良媛准备了。”我淡淡吩咐着,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阵吵嚷,我在屋外坐下,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
  十皇子献是被人拖着出来的,直到那扇门被人从里面闩死,他依然紧紧扒在上面哭喊着。
  “你是个男子汉,还是我大曦国的皇子,这样哭天抢地的,成何体统?”我淡淡地说,“佟良媛早逝,我们都很悲伤,只是还望皇子节哀。”
  我的声音极清冷,吓得献停了哭喊声,唯有小声抽泣。
  姐抹了一把眼泪尖声叫道:“下之!你有没有一点良心!他的母亲刚刚过世!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冷冷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叫我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叫我?”
  姐咬了咬嘴唇,伸手欲搭献的肩膀。我使了个眼色,小禄子上前一挡,恭敬地鞠了一躬道:“皇贵妃娘娘吩咐了,十皇子要先带回未央宫。”
  “你……”姐猛地推开小禄子,冷冷回望着我,“娘娘您有两个孩子要养,又有众多事务缠身,再多一个怕是就无暇顾及了。还是让臣妾……”
  “笑话。”我冷笑一声,“未央宫何等富贵,还能委屈了这一个小孩吗?”
  “既然如此,我们让献儿自己选。”
  “没那个必要。”我扫了一眼献,“你这几个月里巴巴儿地往这儿跑,不就是为了拉拢这孩子,让他亲你近你,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你莫要说的人人如此卑鄙。”姐蔑着我,“我与这孩子相善,已经答应了他的母亲好好照顾他,绝不让他吃半分苦头。”
  说话间,献已经跑到了姐的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拉住姐的胳臂,恐惧地望着我。
  “本宫就是要抢,你又能奈我何?”我轻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冷血!他刚没了母亲,你怎么还要再折磨他!”姐吼了起来。
  “我冷血?”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阴森森道,“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居然在我面前提母亲?”
  闻言,姐神色大乱,惊恐地看着我,双手将献护得更紧了。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无限讽刺。
  我娘走时,我也同他差不多大小。我还清楚记得那天,我跪着哭着求着人请父亲来,可惜他终究没有来,就像今天皇帝没有来一样。只是那天,是周正夫人不准父亲来,而今天,我请了皇帝,却是他没能赶来。
  我还记得,娘简陋的棺木是被牛车拉着,从穆府后院的偏门出去的。我还记得,那天我见到姐时,她被父亲抱在怀里,笑颜如花。正夫人同他们站在一起,幸灾乐祸地望着我。我还记得,父亲只看了我几眼,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我还记得,姐那时越过父亲肩膀看我的眼神,得意极了。
  “皇上驾到——”
  姗姗来迟。
  “陛下。佟良媛殁了……”我垂首行礼,十分哀伤地说。
  皇帝盯着那扇门看了片刻,而后沉沉叹了口气。
  “佟良媛走的实在可怜,臣妾想给她的丧礼办的隆重些。”我上前搀着皇帝的胳臂,“她生养了十皇子,也是大功。臣妾想依正四品容华之礼安葬她,不知陛下可同意?”
  皇帝点点头:“佟良媛的后事,就由你全全安排吧,你总是能做周到的。”
  他说完环顾左右,看到缩在姐身边的献,于是对他招招手。
  献却生生地走了过来,依偎在皇帝另一边,两眼却时不时警惕地瞄着我。
  皇帝安抚了献一阵,突然抬头对我说:“下之,让献先住到未央宫吧。你那儿还有两个孩子,正好陪陪他,尤其是承,他也有过丧母之痛,正好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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