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是柳梢风

110 七十三章


七十三章
    柳镇商会会长之职经沈专员亲自指定,由柳卿接任。接下来的一天柳卿都在应付前来道和的商人,入夜了才终于歇下来。一天都没看到苏卿,一问之下,说是去了海棠阁。
    柳卿问话的时候,苏卿正抱着手倚在海棠卧室门边:“为什么要回来。”
    “我要再不回来,下次见你就是清明扫墓了。”海棠站在独凳上,拿着鸡毛掸子掸着天花板上的灰,“那边的事情我都处理完了,还肯跟我的人我全都带到这儿来了,你想用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
    苏卿叫她:“海棠。”
    海棠头也不回:“行了,这里灰大,你出去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苏卿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渐渐笑了:“我知道了。”转身出了门。
    海棠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一声。
    更晚些的时候,苏卿回来了。彼时柳卿仍在书房看书,苏卿哼着曲儿无限妖娆的坐到书桌上,将手里拎的镇西的荷花膏放到她面前。
    柳卿放下书,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心里有事。是因为海棠?”
    苏卿弯腰,笑盈盈的凑到她面前:“吃醋了?”
    “你跟她走吧。”
    “我倒想。”苏卿说,抬手用手背碰了碰柳卿的脸,笑容里七分温柔,三分无奈,“可惜不行啊。”
    只这一句,再没有其他的话。贴在柳卿脸上的手不动,柳卿也没有动。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苏卿收回手,低头开始解系荷花膏的绳子:“知道你今天辛苦了,我亲自喂你怎么样?”
    柳卿仍然不出声。苏卿挑了一小块,送到柳卿嘴边。柳卿稍稍张嘴,咬了一小口。入口软糯,带着夏日荷花的清香。
    “海棠那儿还要收拾一阵,明天跟你借几个人过去。”
    柳卿点头:“好。”
    她本来该亲自去一趟,不过海棠多半不愿意看到她,所以还是算了。
    第二天下午,海棠却来找她了。
    丫环领着海棠到了东院柳卿的书房,柳卿早就等在了那里。绿儿退出了门外,海棠没有坐,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柳月那个小丫头写给红儿的,麻烦你转交给她。”信是柳月搬回柳府的时候留下来的,就落在了一堆账簿中。海棠因为不知道是谁丢下的打开来看过,只是寻常的内容。时间是柳月回柳府之前,她有些小事想问红儿,不知为何没有当面说,却写在了信上。第二天她人就回去了,信也就留在了海棠的地方。
    “红儿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总之你收着吧。” 不管红儿愿不愿意睹物思人。
    柳卿接过信,收进袖口中。屋子里片刻的静谧,海棠打量了柳卿一阵,最终放弃般叹了口气。她曾经说过即使苏卿想回头她也不会答应,如今发现那不过是句空话。有人愿打,有人愿挨,而她不过是个局外人。何况这打的人看上去也不比挨打的人好,她管的哪门子闲事。
    “你好好照顾她吧。你最好眼睛都不要眨的一直看着她,因为说不定哪天她就不在了。”
    柳卿:“她到底是什么人?”
    海棠仔细的辨认着她的表情,试图从中揣摩出她的心思。柳卿也许是仍然对苏卿起疑,也许只是想知道苏卿的事。可惜无论她怎么看,眼前的人始终如同古井里的水,一眼看不见底,叫人猜不透、看不清。
    “你是问我什么呢?”海棠反问她,“你要是想知道她以前是什么人,那大可不必。以前的苏卿和现在的苏卿,几乎是两个人。我只知道以前的苏卿,至于现在的苏卿,你应该比我清楚。”
    柳卿不语。身后的书案上放着这几日没有看完的书,里边一枚月白色的书签。
    傍晚时,柳卿去了一趟海棠阁,接苏卿回家。冬日的黄昏,实际上时间还早。司机载着二人沿着黄昏中的老街慢慢往柳府走,苏卿看上去有些倦了,闭着眼睛养神。走了一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睁开眼:“海棠给了你一封信?”
    “说是柳月写给红儿的,叫我先收着。”
    “你知道红儿去了哪儿吗?”
    柳卿摇头。
    “我收着吧。”苏卿说,“我也许能找到她。”
    柳卿这才记起信仍在她袖口里忘了放好,便拿出来递给了苏卿。车窗外晃过一队巡逻的警察,柳卿说:“我问过海棠,你从前的事。”
    苏卿看着她:“她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
    苏卿笑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
    “你随便说一说吧。”
    苏卿笑着倚回靠背上,慢慢的开始说起自己的事。都是些零碎杂乱的陈年旧事,譬如儿时第一次骑马过街,譬如继父对母亲如何宠爱,譬如她怎么作弄那群长房生的哥哥们。虽未刻意提及,柳卿却听出了苏家的富贵与复杂。苏卿提起的旧事中,总是她与各种人在周旋,从小到大。
    “家族门阀,实在是我厌恶的东西,偏偏又不得不仰仗着这些过活。”
    柳卿不做声。她又何尝不是。赵家是个笼子,柳家也是。终其一生,她都将被束缚其中。
    “我那天说了要再问你一次。”苏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没看,却能清楚的感觉得到。那不是灼热,也不勾人,那是无数次指尖轻拂她脸庞的温柔,“夫人,你可愿意跟我走?”
    没有去理会前边有个什么都能听清的司机,也没有理会路边稀稀落落的路人。那正是苏卿,眼里只一人,别的都不管不顾。
    有一日,柳卿在督军府帮苏卿誊写公文。文件极多,半日才写完。待她停笔抬头时,苏卿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耳边一缕碎发落到砚台中,染了墨。她没有叫醒苏卿,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边,拿手绢将那缕碎发卷在手中,细细的碾干。墨汁渗出来,染黑了她的指尖。
    墨汁滴到水中,慢慢散开,渐渐一片浑浊。
    “我……”她说,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不能跟你走。”
    苏卿握住她手腕的手一紧:“不能,不是不会?”
    柳卿没有说话。隐约听到轻轻的叹息,不知是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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