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

前阵子我们无意间谈论起你的婚事，你爸还说将来要亲手把你交到女婿手上，否则一辈子都不安心……”
  程苏心绪翻涌，最后反握住母亲不在柔滑的双手，道：“妈，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都陪在你们身边……”
  “傻孩子，我跟你爸又不能陪着你一辈子……”程妈妈将女儿拥入怀中，眼里有欣慰。
  这几年，女儿越长大和他们越不亲厚，有什么话也再不会同从前那般一一述之他们。许多时候，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除了何叶外也没见她同其他朋友出去玩，他们都快担心她是不是得自闭症了……幸好……
  诶？
  程妈妈突然开口道：“苏苏，你那个男朋友呢？等你爸好了，找个闲空叫他到家里吃顿饭吧……”
  程苏拭去泪珠的手一顿，尔后乖乖说：“好。”
  如果说之前她还没有想这么多，那么此番，她心底是真的认同了那人，真切的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让他也了解自己生活的环境甚至融入其中。
  时间像旧电影里徐徐而过地慢镜头，看似缓慢，终究还是会过去。
  二十四小时对于焦急等候的病人家属而言，漫长而煎熬。窗外的夜色一点点的褪去，露出泛白的天，直至阳光璀璨。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程苏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刻。在静的让人心慌的长廊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检查之后从病房里走出来，对门外守了一宿的病人家属微笑道：“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哗——她听见如坐过山车般惊险的心脏，安然落地的声音。有些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给那个同自己发了一夜短信的人打了通电话。
  “苏苏？”
  电话接通后那人略带疲倦的声音，让她后悔的忍不住在心里将自己臭骂了一顿。
  “顾哥哥，我是特意打电话来跟你说声，我爸脱离危险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听到这个消息，顾天磊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你与阿姨之间呢？问题解决了没有？”
  “嗯……妈妈昨夜同我谈过了……原来……她真的没有生我气。”
  电话里头传来一声轻笑，“你看，全被我说中了。所以苏苏，以后有事情不要再自己藏在心里胡乱猜想了。”
  程苏应答了一声，然后道：“顾哥哥，我不打扰你休息咯，先挂啦。”
  彼时顾天磊已经从床上半坐起身，窗外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却仍不忘对电话里的人叮嘱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还有伯母。身体最重要。”
  挂断电话后顾天磊倚着床闭目了几秒，待昏沉的大脑逐渐清明之后，给身为A市公安局局长的苏清狂打了个电话。
  探病
  程爸爸直到当日傍晚才醒来。警局派了人来做笔录，态度十分有礼，与之前那位警察同志的态度差别太大了。
  警察同志走了不久又回来了，说证实这场事故是由对方酒驾撞上程爸爸的，所以程爸爸的一切医药费用全由对方出，还给了不少精神安抚费。
  程妈妈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警局的人办事效率都这么高。倒是岳恒一脸镇定，好像事先知晓什么一般。
  旁边的程苏戳了戳岳恒，一脸八卦的问：“表哥，这个跟你有没有关系？”
  岳恒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跟小顾说过不相信姨父会超速？”
  程苏点头，然后就看到表哥手摸着下巴，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她被看得有些的发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故作高深……想说啥就说呗……”
  “没事～算来我就帮了点小忙而已～”小忙，绝对是小忙而已。他不过就是在小顾打电话过来询问的时候，将那位处理事故的警察同志的目中无人以及自己的看法一一描述了下。后来的事情，他全都不知道了。
  难道是……
  程苏狐疑的看了表哥一眼，压下心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如果他不希望她知道，那么她便假装不知道好了。
  夜里，她在同顾天磊通电话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道：“顾哥哥，你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来一趟医院？”
  顾天磊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清冷的眉目一点点的柔和，嘴角绽放的笑容宛若这寂寥夜色里飞舞的流萤。
  翌日清晨，程苏在医院门口等到提着果篮和花束的顾天磊。
  顾天磊怕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紧张，脚步迟疑的拉住一脸淡定的程苏反复问：“我这样子有没有什么不妥？这些花和水果叔叔会不会喜欢？阿姨有没有无意间透露什么？”
  程苏被他难得紧张的样子给逗乐，一边接过他手中的花一边拉住他的手，轻咳了声说：“顾天磊同志，你现在只是去探望一个住院的病人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顾天磊听她这么一说，俊眉微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要探望的病人应该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
  程苏听见岳父大人四字，红晕悄悄染上双颊。
  顾天磊见状继续道：“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去拜见未来岳父和岳母大人，又没有提前演练过，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再说我们这是生活又不像演电视剧，开拍前演员不仅提前看过剧本，而且还私底下排练无数次。”
  程苏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横眉竖眼道：“你还想提前演练？”
  “没有，打个比方而已。苏苏，你中文功底有待加强，以及我们的默契程度也有待培养。”
  “……为什么？”程苏下意识问，却没发现自己一步步被某人引入某个话题里。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这个傻姑娘被别人拐走了～”
  “为什么？？”程苏继续问。
  顾天磊扬唇：“到时候你就不会再问这么多为什么了。”
  程苏被他绕的脑袋有些晕乎，忍不住低声嘟喃：“大道理一条又一条，一点都不像紧张的人嘛～”
  她刚说完，耳畔立刻传来身旁那人一连串的轻笑声。
  病房内的程爸爸今日精神比昨日好了不少，只是全身多处骨折，行动不便，医生再三叮嘱要多多休息。程妈妈一大早熬了汤就匆匆往医院赶，此刻正小心翼翼的给丈夫喂汤。
  病房门外程苏悄悄放开顾天磊的手，率先推门走了进去。顾天磊紧随其后。
  程妈妈抬头看了女儿一眼，目光突然落在程苏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程叔叔、程阿姨，你们好。”
  顾天磊微笑着面对程爸程妈的打量，没有一丝闪躲与畏惧，大大方方的任由俩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巡梭。
  程苏将手中花插好，突然发现病房里没有声音，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却见自家父母一直盯着顾家哥哥瞧，皆不说话。
  她轻咳了声，打破满室的安静，“爸、妈，这是表哥的朋友顾天磊……唔……也是我朋友。”
  程爸程妈从顾天磊身上抽回目光，一并将女儿的娇羞也收入眼里，尔后彼此互看一眼，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原来是苏苏和阿恒的朋友，快快请坐。”
  程妈妈边将手中的碗放下，边示意程苏给顾天磊搬椅子。
  顾天磊极有礼貌的笑答：“谢谢，叔叔阿姨如不嫌弃可以叫我天磊。”
  病房内的另外两张椅子就放在程苏身边，顾天磊没有等程苏替自己搬椅子，而是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动作细微的拍了拍身旁另一张空椅子。
  程苏意会，随即在他身旁坐下。
  眼尖的程妈妈看到这贴心的一幕，对眼前这个从容有礼的年轻人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不好意思，前天就听程苏说过这件事，却一直拖到今天才过来看望叔叔。不知道叔叔今天感觉好些了没有？”
  “没关系，你们年轻人比较忙嘛。医生早上刚来看过，复原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些。”程妈妈说完对女儿道：“苏苏，你去帮忙洗几个水果吧。”
  程苏不疑有他，领命拿着水果走出病房。
  待她走后，程妈妈开始盘问对方的情况。
  “不知道天磊是做什么的？”
  “我同阿恒一样在N大读研，今年上二年级。”
  学历倒是极好的……程妈妈不动声色道：“现在工作不好找……”
  顾天磊眉目恭谦：“我大四的时候在外面开了间工作室，虽算不上日进斗金，但衣食无忧还是可以保证的。”
  “工作室？关于什么方面的？”程妈妈随口问道。
  “与建筑设计这一方面有关。”
  “哦？”程妈妈顿时来了些兴致，她大学所读的专业与建筑设计颇有些关联，虽然后来的工作与此无关，但是偶尔还是会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我对这一行业倒是有些了解，不知道工作室叫什么？也许我有听过……”
  一旁的程爸爸悄悄扯了扯妻子的衣角，示意她少问点。自打车祸后程爸爸说话便不如往常利索，此番见妻子问得这么细，真怕她把眼前这个年轻人吓跑了，到时候女儿找自己算账。
  “工作室设在N市，叫晴天。”顾天磊说完，见程妈妈没有接话，于是微微笑道：“工作室规模并不大，叔叔阿姨兴许没有听说过。”
  程爸爸见妻子失神，连忙碰了碰她手臂，不太利索的缓和气氛道：“小伙子……年……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开……工作……室……已经很很不错了。”
  程妈妈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只是脸上诧异的神情还有些没有全收回来。说起晴天，近两年在建筑界风头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