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

  而他不知在忙些什么，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落日的余晖一点点从窗边隐去，留下一室寂寥。
  程妈妈在厨房叫了女儿老半天都没人回应，伸手轻轻推开房门，却看见女儿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手里握着电话，神情落寞。
  她犹豫了下，最终选择将房门轻轻带上。
  这段时间因为程妈妈每天要给在医院的丈夫送三餐，所以家里吃饭的时候大多只剩程苏一个人。这天晚上，程妈妈特意留下来同女儿一起吃饭。期间，程妈妈一个劲往女儿碗里夹肉。
  “你这孩子最近瘦得厉害，多吃些肉补一补。”
  程苏听完也反过来给母亲夹最喜爱的菜：“妈，你才是真的消瘦了。这几天为了照顾爸爸你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好了，A市电台刚刚打电话通知我下周一去实习，如此一来我就能帮忙照顾爸爸了。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怎么你打算回来实习？”程妈妈看着一脸嘻哈的女儿微微皱了下眉，“你之前不是嫌在A市没前途？”
  ……程苏抬起一张不可思议的脸：“我当时开玩笑来着，您居然也把它当真……”
  尽管程苏掩饰的很好，程妈妈还是从中瞧出些门道。她试探性的问道：“和天磊吵架了？”
  程妈妈刚刚问完就看见女儿渐渐黯淡的容光，尔后对面的人突然抬眼惊诧的看向自己。
  “妈你咋知道顾天磊是是是……”她结巴了半天，最后索性闭嘴看着一脸从容的母亲。
  程妈妈斜睨了她一眼：“就你那点道行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还指望我们当瞎子不成？”
  程苏缩了缩脖子，不敢做声。好吧，她错了……她还以为父母都没看出来咧……
  “发生什么事了？”程妈妈继续问。
  “……其实也什么事。”程苏呐呐的答道。
  “没什么事你成日愁眉不展魂不守舍的？”
  “……他好几天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程妈妈听完，手越过饭桌在自怨自艾的女儿头上拍了一下，怒道：“没出息的家伙！他没打电话过来，你就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
  正所谓，山不过来我过去。
  山不过来我过去
  母女俩吃完晚饭，程苏陪母亲去医院给父亲送饭。
  程爸爸复元的很快，经过这短时间的休养与治疗，开口说话的时候虽然仍不大利索，但是比之前好了太多。不过行动依旧不便，所以每次去外面散步都是用轮椅代步。
  九月的天下午六点钟还很亮，程爸爸每天吃晚饭都会去楼下的花圃散散步。一家三口下楼后，程妈妈便催促着程苏先回家把自己的事情搞定先。
  程爸爸问了缘由之后，竟然非常赞同的叫女儿回去后立刻打电话给顾天磊好好聊聊。
  临走前，程妈妈又把她叫住，说：“叫天磊到时候中秋节来家里吃饭吧。医生说过照现在这速度看，你爸爸在中秋前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间段堵车的厉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程苏拿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会不会正好在忙？如果电话接通了，她应该怎么开口说实习的事呢？还有如果请他来家里吃饭的话，他会不会答应？
  ……犹豫了很久，她最终还是屈服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念想，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彼时，顾天磊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屏幕上的女孩正闭着眼睛在睡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露出浅笑。额上的刘海有几束俏皮的翘起，温暖而美好。
  这张照片是他返校当天偷偷拍的。那时候她不知觉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模样娇俏动人。他一时冲动便掏出手机将这个画面拍下，并悄悄设为了手机壁纸。
  每当想她的时候，他便掏出手机看一看，借以慰藉相思之苦。只是这短短一周，他才突然发现，这世上最煎熬的事是明明很想她却必须得强忍住对她的思念。
  足足七天。他强忍住给她打电话的冲动。心里却想着，如果她主动打电话过来，他就原谅她好了。可是自那天两人通过电话后，她就再也没有打电话过来了……
  每天他都会拿出手机看看是否有关于她的消息，然而每次都是失望……可是今夜，夜风朗朗，他再也不愿等下去了。他想起伊斯兰教《可兰经》里说的那句话：“如果你叫山走过来，山不过来，那你就走过去……”
  她便是他生命中的那座大山。既然她不愿主动过来，那么换他走过去好了。
  下定决心，他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起来。手指飞动，正要按下那个拨通键，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反倒有些愣住。
  终于在电话响了三声后，按下接听键。
  “顾哥哥……”短短三个字包含了她一周以来的忐忑和不安。方才电话接通前的那几秒，她甚至开始担忧害怕他是不是不会接她电话了……
  “……嗯。”他动了动唇，所有话语全化作这简短的一个字。
  “我、我下周一开始去A市电台实习……”电话那头没有动静，但程苏知道他在听。“我希望可以帮忙照顾爸爸……所以，对不起……本来那天在车站我就想告诉你了，可是我害怕……”
  她说害怕的时候，他好似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惧意。可是安慰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却突然变了一句：“你害怕什么？你明知道但凡你说的，我一定都不会反对。”
  “对不起……”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握着电话的程苏顿时觉得委屈与难过。自打两人相识，他从未用过这种口气与她说话。
  双方沉默了许久。
  夜的凉意已经从窗外漫进来，程苏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唤道：“天磊哥哥……”
  这声“天磊哥哥”让顾天磊逼迫自己强硬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她声音中细微的哽咽以及小心翼翼，都宛如尖锐的刀子在他心尖划下一道血淋漓的伤口。终究还是，舍不得她难过啊……他悄悄叹了口气，却也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对她的冷硬，其实是对自己莫大的残忍。
  终于，他对着电话应答了一声：“我在。”
  我一直都在这里。
  顾天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好听，程苏用手背抹去眼泪，对着漆黑的夜空咧嘴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你中秋节有没有空？妈妈让你到家里来吃顿饭。”程苏说完还未等对方回答，又连忙补充道：“如果没空就算了……我会跟他们好好解释的……”
  顾天磊原本欣喜的心情因为她后半句话而沉了下来，“我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空？”
  “诶？”程苏愣了几秒，尔后反应过来，高兴的问：“这么说是指……有空？”
  “嗯哼。”电话那头的某人轻哼了声，用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哦耶～”程苏开心的道，“那你到时候打我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快乐似乎会传染，一部小小的手机，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顾天磊脸上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不过他还有些小纠结。
  “你有没有话要问我？”他问。
  “诶？”程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和他相处，她似乎永远都是慢半拍的那个。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
  “……咦？”程苏诧异的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很忙么？”
  一拳打在棉花上，顾天磊有些无力，“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总不可能都在忙。”
  后知后觉的程苏听到这里总算是有些明白，于是她问：“那你为什么都不打电话给我？”
  顾天磊终于泄气，语气幽幽的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在生气么？”
  “……”>o< 顾家哥哥也会生气么？她真的没看出来……
  程苏还在冥想，电话里那人又道：“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自己主动给我打电话？”
  ……程苏此刻已经完全石化了。那个人……那个素来待人疏离清冷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然也会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小男孩般耍脾气……
  电话还没挂断，里头传来某人略带霸道的声音。
  “下一次我若没打电话给你，你要自觉点。”
  “好。”
  “有事情不要瞒着我，你知道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
  “好。”
  “等我中秋回来，你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
  “好。”
  ……ORZ 她已经到了只要他说什么都条件反射答好的境界。
  身在N大研究生宿舍的顾天磊一扫连续好几天的阴霾，嘴角带笑的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发呆。
  他身后，白原凑上来挤眉弄眼的打探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笑而不答。
  另一边莫繁和乔北正在激烈的讨论中秋节要怎么过，最后俩人瞥了眼角落里一脸春心荡漾的兄弟，问：“天磊，你有什么意见没？”
  “我那天没空。”他端起桌上的咖啡从容的啜饮。
  “没空？？？”那三人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瞪圆着眼睛看着他。“小表妹又不在这里，你能去哪里潇洒？”
  “嘿嘿嘿，莫非你想学人家偷腥？劝你死心吧～我们一定会告状滴！”
  他单手扣着桌面，连瞟他们一眼都闲懒，语气闲闲地答：“见家长～”
  周遭一片静默。
  他抬起头，成功的看到被震惊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