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

将身后回过神叫个不停的三只撇下，转身坐回了电脑前。
  算来已经好几年不过中秋节了。那个团圆的节日，他去哪里都不妥当，总觉得闯入别人的家庭。以前他去过一次，亲生父母待他比客人还礼貌，后来他就再也不去了。姥姥姥爷常常叫他回去，他也都拒绝了……
  兴许今年，他也可以有些期待……
  见家长（一）【改错】
  到中秋节来临的前一天为止，程苏已经在A市电台实习了半个月。程爸爸的病情也如当初预想那般复原的很快，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程苏和程妈妈去接他回家，程妈妈很迷信的在家门口摆了个火盆让程爸爸从上面跨过去，说是为了驱除晦气。父女俩这次极其难得的没有笑话程妈妈，因为在发生车祸后最辛苦的那个人，非程妈妈莫属。
  车祸距今将近一个月，一家三口终于可以面对面的坐在家里吃上一顿饭。
  程爸爸极为感性的在饭桌上对妻子和女儿说谢谢，尔后又对妻子说：“舒兰，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
  程爸爸说完，程妈妈眼圈一阵泛红。相识相恋至今，匆匆几十载，内敛的丈夫说过的情话掰着手指都可以数出来，但是此刻朴素直白的话语，于如今的她而言却是最最动听的情话。
  程妈妈久不说话，一旁的程苏见状连忙插科打诨道：“哇塞，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老妈这么动情欸！太难得了，爸爸你说我要不要回房拿相机留下这历史性滴一刻？”
  程爸爸笑道：“你妈妈是这个家里最辛苦的人，你就别起哄了。”
  程妈妈这时也敛好情绪，斜睨着自己的女儿，“明天吃饭的事跟天磊说了没有？没说你明晚也甭回来吃晚饭了，正好我和你爸趁机过过二人世界。”
  ……程苏哀怨的看着程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程爸爸伸手拍了拍程苏的脑袋说：“你这颗脑袋瓜里怎么尽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旁边的程妈妈则是闲闲的瞟了女儿一眼，答：“你小时候不是总认为自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_-|||程苏被堵得无话可说……认为自己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这件事，大概是她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件事情了。
  小时候有一回看见隔壁家小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以为他被自家养的狗给咬了。结果他哭丧着脸说他妈妈告诉他，他是公园里捡来的……于是程苏听后十分同情的把自己手中唯一的糖果给了小胖。
  当天回到家里，她兴致勃勃的问父母自己是哪里来的，程妈妈当时正在接电话，看她在一旁晃个不停，于是随口胡诌了句：“垃圾堆里捡来的”。程苏听完瘪着小嘴，一声不吭的躲回自己的小房间。
  于是后来，她再次看到小胖为了这事哭，她不安慰他，而是坐下来陪他一起哭……
  ⊙﹏⊙b汗，直到小学毕业前，她都以为自己是程妈妈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吃过饭，程苏跟父母报备了下，然后一溜烟消失在玄关处。
  程妈妈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感慨道：“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程爸爸笑道：“苏苏还小，大学都还没毕业哩，现在谈结婚太早了点。”
  “过完年就二十三岁了，哪里小了？”程妈妈不满道：“我当年还不是二十二岁就嫁给你了？”
  “这不一样。你当年二十岁大学毕业，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都已经工作两年了。”程爸爸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而且，我可是等了好几年，才等到你点头答应嫁给我的。”
  程妈妈听到丈夫的话，微微侧过头看他温朗的侧脸，含笑道：“你这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明明是舍不得你的宝贝女儿，找一大堆借口。我看天磊这年轻人不错。”
  “不错是不错，不过现在年轻人大都不想这么早定下来。所以未来还很长，不急。”
  程妈妈视线落在丈夫微微发白的鬓角，没再接话。
  儿孙自有儿孙福，确实急不来。
  A市这两天冷气流来袭还伴随着下雨，夜晚温度比平时要低很多。
  程苏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只穿了件短T就跑出来了，导致此刻她站在出口处一边等人一边忍不住直打哆嗦。
  五分钟后，兜里的手机响了。
  “苏苏，我到了，你在哪里？”顾天磊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清晰无比。
  程苏刚刚报完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听到电话里的人说：“我看见你了。”
  她连忙抬头，一眼就看见那个身穿白格子衬衣卡其色长裤的男子朝自己缓缓而来。那一刻，周遭涌动的人流在她眼里全成了衬托，唯有他占满她的眼她的心。
  “等很久了？”顾天磊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颊，尔后拿过她手中湿淋淋的雨伞。
  程苏咧嘴笑道：“刚到没多久啦～你晚饭吃了没？”
  “还没来得及吃。”
  “唔……”程苏想了想，道：“我知道一家很好饭馆，现在去？”
  顾天磊微微皱了下眉：“不了，我们回家吧。”
  “啊？”大神都不食人间烟火的？搭了几个小时的车，居然都不会饿？
  顾天磊看着她茫然不解的表情，轻笑着揽过她的肩，带她往外走。“我有些冷，回家随便下碗面条吃就好了。”
  “这样啊……那好吧，反正我也觉得有点冷……”温软的女声在空气中响起，瞬间又被喧嚣给掩盖过去。
  雨伞下，她身旁的男子嘴角轻舒，细心的替她遮挡住倾斜的风雨……身旁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讲述着连日来的琐碎，对于男子的举动犹不自知。
  到了顾天磊的居所，程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家哥哥一半身子都湿了……
  于是，怀着愧疚和小小的甜蜜，她道：“你先去换衣服，再把头发吹一吹。煮面条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顾天磊看着她拍胸脯保证的样子，十分信任的回房间去了。
  十五分钟后。
  顾天磊坐在桌旁看着眼前那碗面目全非的小炒干拌面，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半响终于道：“苏苏，以后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好了。”
  程苏摸摸鼻子，在他旁边站定：“要不……你还是别吃了……”
  顾天磊微笑着拉她在旁边坐下：“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食物，外面的东西再美味也没它香。”
  程苏看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脱口道：“哇，这么捧场～那我以后每天都来荼毒你好了！”
  本以为他会委婉的拒绝，谁料却听到他简洁肯定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好。”他顿了下，继续道：“期限为一辈子好了。”
  暖黄的灯光下，他眸光亮若星辰，吸引着她跌陷其中从此无法自拔。
  窗外的夜一点点深了，客厅里播放的电影已经进入尾声。顾天磊看着依靠在自己身上睡的香沉的某人，轻轻唤了她几声，没得到回应。
  “……实习好累啊……还是在学校里最舒服……”方才她抱怨的话语还在耳边没有散去，顾天磊索性放弃叫醒她，而是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替她盖好被子，他掏出程苏的的手机给在家的程家二老打了个电话。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天磊。”
  “哦，是天磊啊，苏苏在你那？”
  “嗯，她在我这里。刚才看电视的时候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话那头的程妈妈叹了口气，“她这段时间电台和医院两边跑，睡眠时间少得可怜。现在雨下那么大，就麻烦你帮我们好好照顾她，明天和苏苏一起来家里吃饭。”
  “好的，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放心。”
  “她晚上睡觉有些时候会踢被子，你多注意下。”
  “好。”
  ……
  顾天磊挂掉电话，回过头就看见床上的人缩成一团，被子一半以上都掉在了地上……
  见家长（二）
  程苏睡到第二天吃午饭才醒。
  睁开眼望着有些陌生的房间呆愣了几秒，直到看见推开门进来的顾天磊她才终于想起自己昨夜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了？”
  “嗯……拉我一把……”
  顾天磊轻笑着女孩慵懒撒娇的模样，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轻轻将她拉起来。
  “去刷牙洗脸，里头有新买的牙刷。”他拍拍她的头。
  “哦。”程苏应了生往里头走。
  “不是那里，是这边。”顾天磊说完看她差点撞到墙壁，连忙走过去拉住她。在对上那双惺忪的睡眼时，他决定由自己牵着她去洗漱。
  等一切弄完，程苏坐在饭桌上才后知后觉的记起自己夜不归宿却忘记跟家里的父母说一声……
  “怎么办怎么办？夜不归宿啊……老妈会劈了我的……”她忧心忡忡。
  相反的是，她对面的男子神情悠闲跟个没事人一样。程苏被刺激到了，气鼓鼓的瞪着对方：“喂——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叫醒我啊？我们家是有门禁的！你知不知道我回家会死的很惨啊……我讨厌你……”
  呜呜呜……程苏越说越委屈。还有眼前这人，好歹也安慰她一两句啊……
  顾天磊看她一脸快哭的样子，终于松口，语气寻常道：“我昨天有帮你打电话给叔叔阿姨。”
  “啊？”脸上的哀怨瞬间化为惊诧，几秒后程苏已是眉开眼笑，一脸狗腿的奉承道：“啊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天磊哥哥你是个大好人……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捡到天磊哥哥你这么个有房有车又居家又喜欢我的大帅哥……”
  她搜刮脑子里储存的一切好话来讨好对面那个默不作声吃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