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宫中府中

第25章


除了龙凤等昭示上殿身份的尊贵纹样不可乱用以外,每一个人都可以尽情地按自己的喜好穿戴衣饰。
  今年的中秋便是这种状况。
  皇太后在后花园的符望阁戏台前开了宫宴。不同于新年的公开大宴,中秋宫宴
  戏未开锣,宴席上便已聚满了莺莺燕燕。多是采蘋、采薇两宫的贵嫔美人,也有一些皇太后邀来的外命妇。外缘的边席上还有一些官职较高的女官。
  沐淑妃命丹珠穿上了那件衣服。
  “主子果然好眼光,丹珠姐姐现在就是妙人儿一个!”青蓝夸赞道,说着又帮丹珠系上一个银丝团团的香囊。
  沐淑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凌贤妃端了一个小小的梨花杯,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像只落拓而高傲的孔雀。她的打扮不如去岁风头最盛时那样张扬,却仍是异常的华贵,绫罗绮绣,穿玉叠珠,有着层层重重的繁复花纹。
  凌贤妃的侍女捧上一只托盘,上面稳稳当当立了一只海棠杯,里头满满是清澈的酒液。
  “中秋之夜,妹妹敬姐姐一杯,权当贺节。”她娇滴滴地说着,仿佛沐淑妃只要敢拒绝便是不识礼节的样子。
  沐淑妃斜睨那侍女一眼,那侍女忙低下头去,只是手有些抖。
  “妹妹的丫头似乎是很怕本宫的样子?”她道。
  凌贤妃凌厉地瞪了侍女一眼,随即笑着对沐淑妃说:“新来的丫头不懂事,姐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怪罪的吧?”
  沐淑妃打量那侍女两眼,轻笑一声:“那是自然。本宫只是怕吓着了她。”
  “那么,姐姐请吧。”凌贤妃举了举杯。
  沐淑妃正要伸手去拿那托盘上的海棠酒杯,却被青蓝扯了扯袖子。
  “主子!”青蓝有些焦虑地低声警示道。
  沐淑妃知道她怕酒里有毒,却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说完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青蓝险些惊呼出声来。
  “人家说姐姐是女中豪杰,果然不错。”凌贤妃笑道。
  “本宫倒没听过这一个说法。不过,承蒙夸奖了。”沐淑妃礼节性地答道。
  “主子!”等凌贤妃走远开去,青蓝便急切地道,“主子,您没事吧?”
  沐淑妃并不回答她,只是朝凌贤妃远去的方向颔首。
  “依你看,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长得像谁?”她问青蓝。
  青蓝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惊异起来:“您是说……”
  沐淑妃挑了挑眉:“有些事情么,不用明说。若是她真毒倒了本宫,场面就乱了。你想,今天晚上,她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安插棋子的机会么?”
  青蓝了然地点点头。
  “不过,”沐淑妃嘲笑道,“她绝不会得到这一个机会。”
  -
  戏已经唱了大半。
  中秋宫宴,坐在上座的只有皇帝和皇太后。
  沐淑妃命丹珠端了一壶玉泉酒,跟着她到上座去敬酒。
  皇太后那一边,还是照例的一套巧嘴说辞。她对她的这个姑姑熟悉得很。只要是不涉及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朝政的事时候,一些应景话,一些恭维话,加些亲亲热热的说法,足以将她哄得高兴。
  沐淑妃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慕容源正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虽然没有明显喝醉的样子,然而显然神色极其迷离。就是在她站在这里的一小会儿间,伺候皇帝的宫人已经添了四五回酒。看来他今日已经喝得很多了。
  沐淑妃带着丹珠走了过去。
  一缕幽香传进鼻中。
  慕容源睁开已经醉得有些朦胧的眼睛。
  “臣妾给圣上请安。”沐淑妃道。
  “是沐卿啊……”
  他的脸色颇红,八成是喝酒的原因。
  沐淑妃微微侧了侧身,露出站在身后的丹珠来。
  “添酒。”她吩咐道。
  丹珠捧着酒壶走了上去,一步一步。人并不看得清楚,只是雪色宫装在夜色里分外显眼,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人影,衣上的红梅似乎还淡淡散发着幽香。
  就像刚刚折下来、擎在手上的半开梅枝一般。
  “……阿若。”
  慕容源失神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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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砌有话说:凌贤妃娘娘被弃置一旁良久,赶紧拉出来打打酱油……贤妃娘娘打的什么算盘,不必我说明了吧?跟沐宛初沐淑妃娘娘是一样的啊……
  没人看吗?真的没人看吗?
第二十三章 风荷(三)[已修]
 月影风动。
  宛初倚在水榭的栏杆上,呆呆地看着荷塘,手里还拿着一支笔。青蓝垂手站在一旁。
  中秋节已经过去,荷塘里早就枯了,一片嶙峋黑影。水榭中挂着用以遮阴乘凉的纱帐竹帘都早已收起。风从荷塘的对岸踏着水波吹过来,隐隐有些冷意。
  这个时节,比起这个荷塘来,还是御花园另一边的桂亭更惹人爱一些吧?
  早在中秋之前桂花就已经开了。金桂、丹桂,各色各样细碎的小花,忽然之间从满园浓绿的叶片里冒出来,香气一副浓得快要溢洒模样。慕容源带着丹珠在桂亭出现了两次,贵嫔美人们便日日在那里守候。偶尔凌贤妃也会来,被一大群人簇拥在中间,听听宫里的飞短流长,顺便收拢收拢人心。宛初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腻烦。
  宛初的嘴角带起一丝苦笑。
  荷花都到那里去了?连荷叶都干成这个样子了。
  究竟这样做是对是错?……不,唯有这一条出路了。慕容源的心早已经跟着苏若丢到了楼楼去,她也从不指望能抓住他的爱。爱与宠不一样。宠是巩固地位的阶石,爱却是毒药。在这宫里,皇帝的爱是无用的,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样。
  慕容源不爱她,但他会装出宠她的样子。
  太后和朝臣是她沐宛初的大靠山,她也不怕他慕容源会对她有什么动作。只是太后总有驾鹤仙去的一日,支持她的朝臣也可能遭遇人事变迁。若是没有下着,一旦太后娘娘山陵崩,她会输得很惨。
  总得有些防备才是。皇后的凤印她可以不亲自拿在手里——若是真得了凤印,只怕沐家太树大招风,会惹得天怒人怨——但凤印必须在她的监视范围之内!
  代掌凤印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得准备另外一手。
  金册凤印,她可以给别人;但是这宫中的权柄,她必须能牢牢掌在手里。
  而丹珠是唯一的选择。
  本来青蓝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她太过玲珑剔透,又是万事以先皇后和慧公主为先。若是扶她登上那个位置,只怕她会过河拆桥。
  现在看来,贤妃凌颖那一边,似乎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幸而丹珠神韵上有几分肖似苏若,略略打扮以后竟也能学个五六分。她时机上又占了先,这才没让这次大好机会让凌颖抢了去。
  在中秋次日,丹珠那丫头便封了婕妤,破格赐住桃夭宫。
  风头一时无人能比。路已经替她铺好,只是不知道那丫头能否守住着一份荣华?
  希望她能够记住,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得了她沐宛初的恩惠,就必须加以十倍百倍地奉还。
  否则,她会知道,是谁给出去的东西,谁也能收回来。
  至于朝臣那一边……
  “竟然是在这里。”子微惊异的声音。
  宛初一惊,从纷繁的思绪中抽回。
  看见她,他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你在躲。从前还只是躲人,现在居然连桐意亭也不去了……我早该想到的。”
  宛初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重新望向了荷塘。
  子微一撩袍子,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看向他,轻一蹙眉,微微颔首,礼貌而生疏地打了个招呼道:“福王爷。”
  不知为何,子微忽然地觉得有些气闷。仿如一腔热情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气氛尴尬极了。他烦躁地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步,看见水榭中摆了个画案,便如同蒙赦一般快步走了过去,拿起画案上那幅画好的枯荷,仔细地端详着。
  “画得真不错,比以前进步多了……不过怎么画的是枯荷?你从前不是最爱画刚刚露出一点尖角的小荷?还记得那年去避暑的时候画的画吗?那幅《初夏小荷图》不知道还在不在……”
  宛初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阵暗潮翻滚,面上却还是淡淡的。
  朝臣……
  “福王爷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她问,言下隐隐有逐客之意。即便是先帝的皇子,无论如何,深夜逗留后宫,总是于礼不合的。
  就算是他,那也不例外。
  子微微愣,苦笑了一下,拱手行礼道:“小王失礼了。从母妃那里出来,见月色正好,便四处走走,忘了礼数。”
  既然你要打官腔,那我只好奉陪。
  “无妨,无妨。正好,本宫也有些事情想找福王爷。这么一来,倒是巧了。”宛初客气地说道。
  “请讲。”
  完全是公事语气。
  宛初看了他一眼。温润的面庞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她别开头去,不愿与他对视:“……议政大臣的位置,不知道福王爷有没有兴趣?”
  “哦?”子微晃了晃头,将那些乱麻似的情愁暂时抛开。看来现在是要谈正事。
  议政大臣,指的是能够进入谨政殿内议的少数几人:议政王、宰辅、两学士、三大将军、九部卿,其中又以议政王和宰辅地位最高,议政王代表亲贵宗室监管政事,宰辅则为百官之长,皆是国家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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