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宫中府中

第28章


让他们应付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或许游刃有余,让他们行商,简直糟蹋祖业。
  眸光流转之间,宛初想起一个人来。资历正好,也有才能,最重要的是进退有度,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也知道应该让什么人去做一件事情才是最好的选择,懂得抓住机会不放过。上次敏州粮价的事,已经充分展现出了这一点。
  更何况,路子走得一帆风顺的年轻人,也应该到远一些的地方锻炼锻炼才好。
  唯一的遗憾是,那个人不姓沐。
  宛初叹了口气,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一个庶出的妹妹身上。
  唯有这样了。那孩子今年及笄,年岁刚好。
  想到这里,宛初打定了主意,打开殿门叫进来了一个侍女。
  “到未央宫去,请洛昭仪下了值就来一趟。”
  -
  沐氏与洛氏联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云京城的大街小巷。
  沐洛二氏是世交,打从太祖皇帝入关之前便已经有了联姻的事情。尽管近两代以来两家因政见不同走得远了,私底下还是会有些交情。必要的时候还是会结成同盟,互相照应,就好比宛初与芙依现在这样。
  两家会联姻倒也不出奇,出奇的是洛家的三公子竟肯以入赘的方式来娶了沐家的庶女。
  洛家三公子洛成晋是个商人,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当年成晋公子执意弃仕从商不惜与家里闹翻的事也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他的婚事也是这样,这人注定了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话说回来,商人入赘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前朝,宣人严重鄙视商人的时候,还可以理解。但在本朝却非如此。商人在西南地区也许还会有不受重视的情况,但在依州人聚居的东北和中原、地近青州商路的西北和商业发达的江南,商人的地位早已经是今非昔比。
  更何况,洛成晋虽非长房之子,到底还是系出名门。成晋公子的名号,在金陵远近拿出去随便一放,都是个响当当的。这个有家世有钱财的翩翩少年郎,在金陵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愿意嫁他。这样的人会屈尊入赘,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更有那好事者,凭空杜撰出什么名门公子小姐的秘密情事,茶楼酒馆地让说书的去四处讲。消息传到江南,大抵也是这样的情况。
  这边厢市井里说的沸沸扬扬,那边厢宫里也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平静。亲事定下来的次日,皇太后便召见了两家的当家主母,说了许多好话,又各赐了许多东西。这样相当于是变相的赐婚了。
  各种的说法在四处流传。朝臣里也是议论纷纷。沐氏与洛氏这些年来也没怎么一个鼻子通过气。有些人正观望着呢,期待着两家会彻底分道扬镳,便可从中渔翁得利。现在倒好,两家一重新联姻,朝中原来有些暧mei不清的形势便又会重新回到原状。沐洛两家是左相一党的最大后盾,这两家的联合,使得原本已经打定主意想要趋附右相的人重新动摇了心思。
  也有人想,洛成晋此举,大抵是想要脱离洛氏,依附左相与沐家。
  没人能够猜中两家这次联姻的真正意图。
  -----------------------
  非常抱歉,昨晚忘记更新了,一起床就来补上。
第二十六章 冷月(二)[已修]
 桐意亭边的梧桐树落下了最后一片叶。
  入夜时分,一个穿着暗色衣裳的身影叩开了福王府的偏门。一对红灯笼挂在门上,投下些许的亮光。除此以外四周昏暗,只有巷子外的几点灯火。不过那也是在很远的地方了。
  “快快请进。”前往开门的家仆一见来人撩开了斗篷便愣神了,随即反应过来,认出了来客,连忙点头哈腰地让开了去,做了个“请”的动作,待来客进入院子里以后,还探出头去,机警地四周望了望,不见有人跟踪,才所了回去,紧锁了门。
  “请这边来。”家仆快步引着路。
  “洛昭仪?”子微愕然抬头看向客人,随即笑了起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宝蓝色的绸缎在身后的灯光下泛起丝光。芙依将斗篷摘下。
  “福王爷的府第若是还叫做‘寒舍’的话,云京城几乎所有人可都要无地自容了。是芙依沾了王爷贵府的光才是。”芙依行了一个礼。
  子微挥了挥手,让伺候一旁的书童退下。门轻轻地被关上。
  “大忙人突然来访,莫非是找小王来下棋的?”子微笑说。
  “福王爷若是有那闲工夫,芙依也就却之不恭。”芙依抿嘴笑道。
  “那么,”子微也不再客套,单刀直入的问道,“昭仪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可是娘娘有些什么事情要传达的?”
  “娘娘想要海外的经营权,还请王爷相助一臂之力。”
  “哦?”子微挑了挑眉,“海外?怎么找上小王来了?”
  芙依用手指了指子微案头一只精致的牙雕海船。
  “这些日子朝里的人做了些蠢事,娘娘办事不太方便。想来想去,只有福王爷最是贴心。”
  “朝里的人?”子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昭仪可是说前些日子国子监祭酒陆辙那件事?”
  “正是。”芙依点了点头。
  国子监祭酒陆辙半月前被人弹劾,说是传抄在燕水旁的名楼上的反诗。
  那诗是前朝一个无名书生在依州人入关之后所作。据说那书生大笔在墙壁上挥完,人便投了燕水。诗只有四句:
  “寂寂江山摇落秋,
  乌林缭乱晚风收。
  寒舟烟色空留伫,
  破碎金瓯使人愁。”
  其实也便只是亡国之人的忧愤之感。当年的地方官吏曾经将此诗上报朝廷,太祖皇帝却只是一笑而过,说是敬重那书生的大义,没有追究,反而下令永不得毁诗,凡前朝以身殉国者,皆择地厚葬。消息一出,着实赢得了不少人心。这首《题楼上楼》也便一直在那墙壁上流传至今。
  弹劾陆辙的人大抵是说,无名书生当年写这诗可以说是文人大义,你陆辙今日再抄这诗却有反叛之嫌。后党的大臣们力保陆辙,却惹怒了皇帝,立刻派人进行了清查。结果反叛没找着证据,却揪出陆辙贪污受贿的一桩事来。陆辙因此被下了狱。
  宛初使唤朝廷里的人做事,用的都是后党的人。如今后党正处风口浪尖,宛初自然不好办事。
  几个念头一转,子微大略明白了她的心思,苦涩一笑。
  顺着芙依的手指看了看那艘牙船。这次的事大概与今日归国的船队有关。
  芙依将宛初的计划大概地说了一遍。“大人家中也有从西南边的山里运出木材在江南和京城倒卖的,应该知道这种从产地直接运出货品的买卖有多合算吧?”
  摇摆的烛火在挂满精致挂件的墙壁上投影出晦明不定的影子,一如芙依眼底的眸光,闪动着一丝一丝的算计。
  子微眯了眯眼,在心中仔细盘算一番,沉吟半晌开口道:“我说洛家的成晋公子怎么突然间会答应这么一桩婚事呢,原来是娘娘卖出去了这么一个好点子。”
  声音很低,似是在说予对面的人听,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低头转动着皓腕上的搓金玛瑙镯子,细致修理过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自然不止,”芙依道,“王爷若是鼎力相助,娘娘必定感恩图报。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王爷您的。”
  大胆地开出诱惑的条件。
  只不过这样的条件在子微看来多少有些可笑,不由得感叹自己平素做事的小心。除了与沐宛初这位当朝淑妃幼时相识这件事为多人所知以外,他与她如今的一切,似乎被很好地瞒天过海。
  “这个本王自然知晓。”子微有些气闷地站了起来,“淑妃娘娘的事情就是本王的事,娘娘有什么吩咐,不用昭仪特意嘱托本王也自当遵从。”
  他踱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只是……”
  “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
  芙依的身体微微前倾。
  “商部有一只刚刚冒了尖牙的狼狗啊……”子微意味深长地说道。
  芙依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王爷是说……”
  “虽然不会咬人,但是整天盘在门边,若是不停地叫唤,引来屋里头主人的注意,可就不太好了。”
  “狼犬吗?”
  宛初轻点茶杯,今年官窑的新品骨瓷在指尖的轻击之下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清音。得到芙依的肯定回答以后,她又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商部的狼犬啊……有些可惜了呢。”
  芙依站得近,看清了汉广宫风华绝代的主子脸上似有若无的一丝残忍微笑,不禁心里一颤。
  “昭仪前些日子注意到京察的结果了吗?”
  所谓京察,就是五年一次对京中官员的考察,由兰台寺的御史台主持。在京察中不过关的官员,会遭到外调、降职甚至是免官的处分。当然,绝大部分的官员都会平平安安地通过考核留任原职,不过也不排除有人会得到升迁或者平调的机会。
  京察并不是未央宫女官能够插手的事情。未央宫女官在参政这件事上比宫里的其他任何女人都要走得远。礼部主持的各种祭典、外务部一切涉及外宾的事物、工部主建的各种工程、太史馆和文渊阁所有的编修工作,都在未央宫女官的工作范围之内。甚至每三年兰台寺主持的科举考试也离不了未央宫女官。所有京试的卷子都要经过女官的二次抄录,为的是最大限度防止科场舞弊。未央宫女官极其接近政治权利的中心,这是她们权力的根本来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