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宫中府中

第52章


他站起来,对那小官吏说:“去告诉里面,今日议事押后。”
  “诺。”小官吏应了一声,便退了开去。
  室内只剩芙依和子微两个。
  “这儿的人似乎很听福王爷的话。”芙依笑道。
  “若不如此,本王这个议政王岂不是白当了?太祖皇帝设议政王、议政院,不是为了当个摆设,而是要督察圣上和中书院的决定,形成足以与中书院、枢密院制衡的力量,以防圣上被奸人蒙蔽。可惜啊,”子微叹息着摇摇头,“太祖之后,历代先皇为防议政王篡位夺权,都对议政院进行打压。议政院简直就成了个虚架子。”
  “下官相信王爷能让议政院恢复应有的面貌。”芙依欠身,“请跟下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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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微!”慕容源从奏折中抬起头,一见来人便说:“过来。”
  “诺。”
  慕容源给芙依一个眼神。芙依识相地行了个礼退下。
  “这种折子怎么也要返呈上来!?”慕容源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奏折,语气愠怒。
  子微仿佛早已料到一般,不慌不忙地拿起折子翻开来,粗略的扫了几眼。是兵部要求更置各地守军冬甲的折子。中书院批了个“准”字。
  “还有这些!”慕容源又拿出几本蓝面的折子。子微拿起来翻了翻,都是些财务报告、开支计划、述职书之类鸡毛蒜皮的常规折子。中书院无一例外地批了“准”字。
  将折子放下,子微一笑:“是这个呀。回圣上,臣弟以为,这些折子都有不少问题。”
  慕容源靠到椅背上,等他解释。
  “比如这个,”子微摊开其中一本,“若臣弟记得不错,各地守军的冬甲去年才换了一次,絮衣却已经两年未换了。今年还要更置冬甲却不换絮衣,似乎不妥。”
  他又摊开另一本:“还有这个。去年因为赈灾,南部七州减税。西南诸州说过减税三年也就罢了,敏州、衢州这些地方却从来没有这么一说。今年各地丰收,若是还沿用去年的减税政策,似有不妥。”
  “还有这个,”他找出一本刑部的折子,“这桩案子的犯人被判没籍充军,本无不妥。可是这犯人乃是瀛桑人,并非我大宁子民。既然是涉外事务,自当上达天听,请圣上亲自过问,并让外务部出面与瀛桑国使交涉才是。刑部如今自作主张地判刑,似乎不妥。”
  “皇弟看得可真仔细哪!”慕容源十指交叉,半眯起眼来。
  子微慢慢将几本奏折叠在一起,说:“圣上既然命臣弟为议政王,臣弟自然不可以有负圣上的厚望。”
  “皇弟这几日来给中书院批过的折子挑出这么多刺儿来,实在是尽忠职守,由皇弟如此,朕心甚慰。不过,”慕容源话锋一转,“依皇弟这么说,在这之前一直少见议政院返呈奏折,朕是否该认为皇弟是在玩忽职守?”
  “圣上明鉴!”子微闻言便跪下一拜,“臣弟不敢。在这之前,中书院批好的折子里少见纰漏,故而少有需要返呈圣上的时候。”
  “哦?”慕容源玩味地说,“起来,说说看。”
  “谢主隆恩。”子微站起来,轻掸衣袖,“近日以来,朝野上下人心躁动。文武百官,都无心理政。这才造成了中书院折子里有如此之多差错的结果。恕臣弟直言,臣弟以为,圣上当尽早采取措施。”
  “你是说——”
  “圣上,那天朝会上的事情一日不解决,百官便一日不得安心。”
  慕容源不悦地说:“朕记得朕已经说过,在督察寺有决议之前,此事不得再议。”
  子微沉默一阵,从袖里取出两封信。
  “事实上……”他说得犹犹疑疑,“还是先请圣上过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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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收到高考录取的通知短信,被上海外国语大学录了……
  
第四十九章 朝钟(四)
 两张薄薄的信纸捏在手中,微微颤抖。一张是极普通的信纸,墨迹潦草,龙飞凤舞;另一张却是平滑雪白泛着丝光的东临纸,笔画有些生硬,却意外的大气,署名处有两种文字并排。信都极简短,朱红色的大印端正地印在左侧。
  不需要特别仔细辨认,就可以认清署名。
  无论是使用东临纸的那一封,还是使用普通信纸的那一封,看形制都只不过是私人信件。然而再看内容,却全然不是如此。
  越看下去,越让人心惊肉跳。
  “这……”慕容源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两张信纸上分别钤着一个非同小可的大印。
  子微轻点一下那张东临纸:“回圣上,这一封是从青州商路上截下来的。为验真假,臣弟命人照样仿了一封,送到它该去的地方。结果……”
  他又点一下另外一张:“结果,昨天在朱雀门附近,截获了这一封信。”
  从青州商路截下来的、用纸无比精致的,是一封感谢信。钤在文末的是朱红色的戎国国相大印,在雪白的东临纸上刺目无比。
  “督察寺知道这件事吗?”
  “回圣上,”子微一拱手,“为防打草惊蛇,臣弟……没敢呈递督察寺。”
  言下之意,督察寺内恐怕也有别人的眼线存在。
  “唔。”慕容源沉吟一阵,“你做得对。”
  “臣弟谢圣上夸奖。”
  慕容源放下信,捏得发白的指节显示了他此刻的愤怒心情。
  “昭仪!昭仪!”
  芙仪匆匆进来,手上还拿着笔。她行了个礼,问:“圣上?”
  慕容源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仿佛竭力忍耐着不要发作。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传令下去,御林军……即刻捉拿大逆罪人周摩!”
  御林军如深红色的疾风掠出太乾门,扫过朱雀大街,将城西周府密集地包围起来。锃亮的盔甲映出冰冷的金属光泽,长枪一列竖起,红缨指天。
  “你们想要干什么?!”
  周摩愤怒地打开门,身后跟着几个一面怖惧的仆从。一身朱色官服崭新挺括、一丝不乱,乌色的官帽端正地戴在头上;往朱漆大门前一站,官威尽显。然而此时此刻在御林军的长枪之前,却多少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御林军统领骑在马上,一举长枪,“逆贼!快束手就擒!”
  “你可知你在干什么?!”周摩厉声问道。
  御林军统领高声喝道:“来人哪,给我拿下!”
  十几个御林军一拥而上,将周摩团团围住。
  “反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御林军统领勒住马头:“奉圣上口谕,即刻捉拿大逆罪人周摩!”
  他一个手势,御林军的枪尖齐刷刷地指向中心。
  周摩一把抽出佩刀。寒光顺刀一闪,如同那根紧绷着的弦。呼吸在一瞬间停止,所有观感都被无限放大。没有风,世界纹丝不动。
  现场忽成剑拔弩张之势,似乎只要一个微小的抬手,便会立刻陷入一片厮杀之中。
  周摩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大叫着将刀挥出。枪剑相击,御林军马上将圈围紧,枪尖密匝指向周摩。周摩发狂一般挥刀砍向御林军的小腹。虽有精甲保护,几个御林军还是一下子吃痛得向后退去。周摩趁机打开一个缺口。
  御林军统领见状便将手一挥,又是十数精兵上前。那周摩不愧为征北大将,武艺高强,臂力过人,凭一己之力就与几十个御林军的精锐混战起来。大刀一挑,格开数条长枪;转身一个扫腿,绊倒几人;隐隐可见当年驰骋沙场的威势。
  只见他大刀挥处,无人再敢近前。
  御林军统领又是一个手势。手持长枪的御林军忽然齐退一步,空隙处钻出十来个深红色的影子。赫然是新近装配的火器营。
  “开火!”御林军统领一声令下,几十条火枪一同对准天空,爆发出轰然巨响。
  紧接着想起了婴儿大哭的声音。周摩惊愕地朝门里望去,只见府中女眷正哭哭啼啼地被御林军押出。周摩未满周岁的幼子也在其列,九岁的长女攥紧母亲的衣裾,已经害怕得哭花了脸。
  周摩只觉得火气从胸中腾地窜起:“放了她们!”
  御林军统领驱马向前:“逆贼周摩!还不快弃械投降!?”
  “老子说放了她们!”
  御林军统领不为所动地一挥手。一个兵士将周摩的妻女掼到地上。九岁的女孩大哭起来。“老爷,救命!”一个小妾哭喊道。
  “速速投降!”御林军统领一举长枪,火器营全部将火枪指向了地上的女眷。
  周摩怒目而视。他一咬牙,将刀扔到地上。
  手持长枪的御林军立刻围上前去,几十支明晃晃的枪尖指着他的喉咙。
  邸报飞传。文华殿大学士连夜拟就的圣旨全文刊载通报全国,列举周摩一十八条罪状。其中第一条便是“通敌卖国,图谋不轨”。除了最初送到未央宫的两封以外,御林军还在周摩府邸里找到了几十封盖有戎国国相大印的书信。龙颜大怒,将周摩连同他一家上下百十口人,全部打入天牢,择日候斩。
  朝野震惊。
  “咔嚓”一声,一枝含苞待放的蟹爪菊被剪了下来。
  宛初镇定地将它捡起,捻在手里。
  “还有个婴儿?”纤指抚过花枝上那个整齐的断口,宛初将花剪放下,又重新拿了起来,毫不留恋地将残枝整个剪去。
  未央宫。
  “圣上,淑妃娘娘求见。”黄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唔?”慕容源惊异地抬头。印象之中宛初这个淑妃虽然像她的姑母一样喜欢干涉朝政,却极少出现在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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